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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了半天，就知道他叫「邦采」，是從他嘴裏吐出的最清晰的兩個位元組，負責記錄的刑警按照自己的理解，在卷宗里寫上了「邦采」這兩個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的字。

朱海潮讓他去殺人，總也得把事情說清楚吧？

這個方面，他是專家。

這個案子，差不多是破了。

「問問那小猴子，手爪上淬的是什麼毒藥。」

人家腦子就是這麼簡單，思維就是這麼直線，你能怎麼辦？

這個東西，這種現象既然是客觀存在，那就不能再無視，必須要搞清楚這裏頭的一切蹊蹺。

這也是特例。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審訊一開始就遇到了困難。

在這一天里，不管朱海潮在拘留室里怎樣大吵大鬧，聲嘶力竭地叫罵，就是沒人理他。只有吃中飯的時候，邢副大隊長像是偶爾從拘留室這邊過，隨口跟他說了兩句話。

想要知道什麼，儘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審訊他的是一個大陣容。

他們不懂邦采說的話，總會有人懂的。

對谷帥這個決定，誰都沒有異議。

連衛博教授都難掩自己的興奮之情。

南門分局從民族學校請來一位承山籍的民族教師，據說精通承山地區境內的各種方言，在整個天南省的方言和民族語言研究界，都有一定的名氣。

「朱老闆，稍安勿躁。我們正審著那羅村來的那個傢伙，審完他，就輪到你了。」

其實在他們過往辦的很多案子中，有不少這樣ｗww•heｔｕbｏoｋ•com.ｃｏｍ思維簡單直接的犯罪嫌疑人。僅僅因為一句口角就動刀殺人的，都不是個別現象。

現在終於有個能聽懂，能溝通的人出現，邦采別提有多高興了。

反正在那羅村那樣一個極度閉塞，近乎原始的小山村中，看待問題處理問題的模式往往極其簡單，簡單到令人吃驚。

深坑啊！

把你抓起來，也不審問，先關著再說。

滿嘴都是一種誰都聽不明白的方言。

對邦采這種心態，刑警們是真的有些難以理解。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么？等他交代清楚了，等待他的，必定是法律最嚴厲的懲罰。

從一堆刑警的臉上，專家讀到了這樣的信息。

訊問到這裏，大家都暗暗點頭。

專家再次回答了大夥的疑惑。

確確實實是朱海潮請他到城裡來的，朱海潮說，要他幫忙除掉幾個仇人。因為朱海潮給那羅村捐了不少錢，邦采認定朱海潮是個好人。他的仇人，自然也就是邦採的仇人了。

不管將來審問朱海潮的時候，他如何狡辯，都是沒用的。

邦採為了報恩，為了幫好人除掉壞人，斷然出手，似乎也沒啥毛病……

最終還是谷帥拍板做出決定，暫緩審訊，先收監。等抓到朱海潮之後再說。當然，天亮后這個問題就能得到有效解決。

這時候，是個人就會在腦海里翻江倒海，自己跟自己較勁，最終穩不住，說不定就主動招和*圖*書供了，甚至連一些警察壓根就還沒有掌握的情況，也會在驚慌之下自己招供出來。

隨著訊問的深入，辦案警察們發現，邦採的記憶力非常好，對每一次放小鬼出馬的時間細節都記得很清楚，基本上和肖老闆，張樹春，韓小山遇害的時間地點完全一致。

難道不知道殺人是死罪？

谷帥主審。南門分局兩名資深刑警陪審。李作勇，衛博，王為，白嬌嬌旁聽。

除此之外，訊問者只能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要不是王為，恐怕這個意外收穫就錯過了，法師和他背後的唆使者，至今都還逍遙法外。

這個可以押后再說。

要是連話都聽不明白，這「合作」怎麼進行下去？

這隻「殺人猴」今後的結局也是可以預見的，那就是被研究，被解剖。

這一點也是必須要搞清楚的，對警察還不算至關重要，對省第一人民醫院的醫生就太重要了，他們為了查出毒物的來龍去脈，這些天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

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邦采甚至告訴警察們，昨天晚上我就什麼都想告訴你們了，可是你們聽不懂，把我憋得！

另外，通過他豎起的手指，猜到他今年可能是四十二歲。

好吧，我們都被打敗了！

基本算得是鐵證如山！

倒不是法師抗拒不招，而是他的普通話實在太糟糕。或者說，他的漢語太糟糕。勉強能聽得懂谷帥對他的詢問，也能回答那些最簡單的問題，但稍微複雜一點，那ｗww•hetubｏｏｋ.coｍ•cｏm就不行了。

沒想到此番天南之行，有這樣意外的收穫。

這也是老刑警們一貫用的手法。

他們的思維，竟然簡單直接到了這種地步？

朱海潮頓時就頹然坐了回去，垂下腦袋，深深埋入自己的雙手之中，捂住了臉。

在審訊開始之前，還先對他進行了消毒處理。

對法師的審訊，連夜進行。

「這傢伙，怎麼跟朱海潮溝通的？」

總之他嘴裏嘰里咕嚕說出來的一大串話，在座的每個人都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誰都聽不懂。

尤其對那些沒有什麼反偵查經驗的犯罪嫌疑人來說，這一手特別管用。

以往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犯罪嫌疑人獲得過這樣的特別「待遇」。

絕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刑警這麼拚命的。

這個案例，必定會引起轟動。

南門分局的法醫被從床上叫了起來，匆匆趕到局裡執行了這個任務。用消毒劑將法師上上下下都處理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抱走了那個竹簍。

被判處死刑的可能性極大。

朱海潮一晾就是整整一天。

邢副大隊長是笑著說的，神態十分輕鬆，那樣子一看，就是特別的成竹在胸，特別的有把握，等於是明著告訴朱海潮——小子，你老實點，我們都知道了！

連谷帥王為這樣強健的習武之人，一個通宵熬下來，都有點吃不消，感到非常疲憊。

既然警察們抓到了邦采，邦采就承認自己失敗，願意招供一切。

除掉壞傢伙，理所當然，wｗｗ.hetｕｂｏｏｋ•cｏm.ｃoｍ沒什麼好推辭的。

你有本事抓到我，我服氣！

消完毒，法師被押進了審訊室。

據專家說，這些山民，其實思想相當簡單，考慮問題是直線模式，遠沒有城裡人那麼複雜。這個和他們生活的環境有關，也和他們所受的教育程度有關。

原先大家都覺得所謂法師，所謂「小鬼害人」都不過是無稽之談，誰都沒有過多去關注，現在一個活生生的法師，一隻活生生的「小鬼」就在面前，不信也得信了。

「他們相信天罰。只有該死的人，小鬼才能殺死。不該死的，小鬼是殺不死的……他就是這麼說的。」

邦采痛快地承認了一切。

案子辦到這當兒，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那羅村是偏僻了點，終歸還在我國境內，不是外國。

結案之後，很可能作為內部資料，傳遍整個公安系統，甚至是傳遍整個政法系統。

老實說，是不是有完備語系，刑警們有點不關心，他們關心的是案子。

找到了合適的翻譯，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得相當的順利。

因為當地對動植物的稱呼，和標準學名完全不一樣，專家也沒辦法分辨明白。只能等以後，邦采把那兩種動物和植物的實體指給他們看，他們才能搞清楚了。

聚光燈下，他滿臉的皺紋，看上去遠比真實的年齡要大。

這就是他的邏輯。

事實證明，這位專家還真不吹牛，有實實在在的本事。

按照谷帥的電話指令，邢副大隊長等人把朱大老闆往拘留室一丟，也m.hetubook.com.com紛紛打著哈欠回家睡覺去了。任憑朱大老闆在拘留室喊破喉嚨，也沒人理他。

在辦案民警聽起來如同天書一樣的那羅村方言，在專家耳朵里，相當清晰而且很有條理。據專家說，邦采使用的這種民族語言，雖然古老，而且使用的範圍不大，卻有著自己完備的語系。

或者說，是他們山村裡獨有的民族語言。

況且忙活了一個晚上，大家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專家也證實，對於普通話，如果說得慢點，邦采勉強能懂得是什麼意思，他只是不太會說。

當專家嘴裏說出那種語言的時候，邦采頓時眼神一亮，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樣子。

邦采說了幾句話，專家翻譯過來后，大家再次面面相覷，完全不懂。專家和邦采反覆溝通之後，告訴大家，一共用了四種毒物，兩種動物性的，兩種植物性的。但到底是哪兩種動物毒素，哪兩種植物毒素，專家也說不清楚。

不過專家隨即解答了他們的疑惑。

當邢副大隊長帶著幾個兄弟把朱海潮從被窩裡揪出來，銬上手銬帶回局裡的時候，局裡安安靜靜的，大家都去休息了。

「別忘了，他是承山那邊的，朱海潮老家也是承山的。」

天南省民族學校，有懂得民族語言的專家。只不過這大半夜的去驚擾人家不大好。對刑警來說，熬夜加班，半夜出動抓捕是常事，卻不能這樣去要求民族學校的語言專家。

這番話一說出來，包括衛博教授，李副總隊長在內，警察們都是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