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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這一幕，別人心裏還不怎麼樣，阿豪就覺得有股氣不大順了。

只有老黑，依舊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真的變成了柱子的一部分。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到，他嘴角有點微微上翹，似乎對這一切都很不屑。

「小黑，進來吧。」

發錢的時候，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只有老黑，就好像老僧入定似的，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眼觀鼻鼻觀心，站在柱子的陰影里，彷彿和柱子已經融為一體，沒有任何動作。

閆紅偉大笑著拍了拍阿豪的肩膀。

哪怕是偉哥的吩咐都不行。

屋子裡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聽上去相當溫和，沒有任何危險，更沒有任何攻擊性。

「這個怪胎！」

老黑剛到閆紅偉身邊的時候，閆紅偉就很嚴肅很認真地吩咐過所有人，沒事千萬不要去惹老黑，他脾氣不好！

現在看來，士氣是不用擔心了。

實在實在，太尋常了。

閆紅偉這一回，不是給自己留得這麼少，而是壓根就沒打算給自己留一個子兒。

偉哥一揮手，大氣磅礴地叫道。

所以縱算老黑什麼屁事都不幹，照樣比他多拿一萬多，阿豪也只有忍著，絕不敢說出口來。

阿豪是最激動的一個，砰砰砰地拍起了胸脯，梗著脖子吼。

像他阿豪，每次有事都是沖在最前邊，道上公認的，偉哥手下第一打手！

一聽到這個聲音，老黑立即就長長舒了口氣，將擋在面前的帆布袋和_圖_書子放了下來，右手也離開了腰間，並且很細心地將剛剛掀起的衣服扯了下去，將后腰遮住了。

屋子裡發生的這一幕，老黑是看不見了。

閆紅偉索性抓起帆布袋子，胳膊一叫勁，向不遠處的柱子下丟過去。

等所有人都陸續離開，屋子裡只剩下閆紅偉阿豪的時候，老黑終於動了，慢慢彎下腰，提起那個帆布袋子，既不把裏面的錢取出來揣口袋裡，也不拉上拉鏈，就這麼拎著大袋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偉哥，你對兄弟真是沒說的。我阿豪對你也沒說的，只要你發話，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怕讓我去死，我也不含糊！」

這個人自然就是老黑，閆紅偉花大價錢請來的高手，貼身保鏢，據說這個傢伙才是真正的道上人物，手裡至少捏著好幾條人命的狠角色。

「老黑，這是你的！」

但很明顯，這麼硬憋，是會憋壞的，阿豪得找點話來說，況且這傢伙本來也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一轉眼就把心中那點不快壓下去了，沖閆紅偉問道：「偉哥，你自己怎麼不留點。」

「錢嘛，賺來就是給兄弟們花的。只要咱們齊心合力，把生意做大，還怕沒錢花嗎？」

因為他已經試過了。

「耶，偉哥好棒！」

很好！

閆紅偉心裏一陣竊笑。

在柱子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人，自始至終，一動不動。

老黑騎的是一台二手摩托，五成新，和他本和_圖_書人一樣，毫不起眼，行駛在大街上，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饒是如此，老黑還是把摩托車的牌照給卸了。

估摸著這會兒，阿豪就算真給自己擋子彈，怕也是心甘情願的。

老黑似乎對這個院子也不是那麼熟悉，從摩托車上取下帆布袋子，站在原地仔細看了看周邊的環境，蹙了兩次眉，才終於確定好了方向，拎著袋子，大步向一棟宿舍樓走去。

過幾天，偉哥就要搞個大動作，所有兄弟都必須全力以赴，只准成功，不準失敗。

二手無牌摩托在邊城大街上左轉右拐，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子，才終於開進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院子，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單位的職工宿舍。

這混蛋也太特么拽了！

這大塊頭，這一身大肉肉，真要擋子彈，起碼能擋上特么一梭子吧？

所以，阿豪就找了一個機會，去跟老黑「談理想談人生」。

他每天就是跟著偉哥進進出出，也沒見他干過什麼正經事，偏偏每次分錢的時候，他總是拿得最多。還一副拽兮兮的樣子，一看就讓人生氣。

但阿豪也只能把這口氣憋在心裏。

「阿豪，別生氣。」

這一番話效果簡直好到爆棚。

這種洋派的動作，是偉哥在外國電影里學的，覺得說不出的霸氣帥氣，從此之後就愛上這種做派了，動不動就要攤攤手，聳聳肩膀。似乎這樣一來，就變成上等人了。

閆紅偉就笑了，又重重拍了阿豪的肩膀一下。

看得和圖書出來，他對自己這個「戰前動員」的水平很滿意。

他提著帆布袋子，不徐不疾地走到過道那裡，將帆布袋子捆在一台摩托車的後座上，然後跨了上去，啟動摩托，「突突突」地飈出了院子，很快就融入外邊的車流之中，不見蹤跡了。

閆紅偉雙手一攤，聳了聳肩。

「無所謂啊……」

在江湖上混，想要活得久一點，最重要的一條，就是盡量低調，盡量不要引起別人對你的注意。以前有很多兄弟對這點不以為然，總是很張揚。現在，他們早就死光光了。當初和老黑一起出道的兄弟，如今還活著的，板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瑪德，頭腦簡單的傢伙就是好忽悠！

老黑上了三樓，在左首邊單元門口站住了，抬手想要敲門，卻發現房門是虛掩的。

只是「小黑」這兩個字，聽上去有點怪怪的。

「好兄弟！」

老黑平時並不住在這裏，恐怕就算是閆紅偉，也不知道他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沒有任何特點，走在大街上，彷彿一滴水珠融入到大海之中，倏忽間就被同化了，絕不會給人留下任何稍微深刻一點的印象。

閆紅偉連連點頭。

阿豪還是不明白，氣哼哼地說道：「我也可以給你擋子彈！」

這回分錢，也就是兩萬五千塊。

但是閆紅偉接下來的動作，更加讓阿豪目瞪口呆，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談話的過程，外人不得而知，但結果卻是知道的。從那次之後，阿和_圖_書豪就再也不靠近老黑了，甚至離老黑經常站的那根柱子都遠遠的，不肯靠近。

老黑大吃一驚，右手猛地往腰間摸去，左手抬了起來，舉著帆布袋子，擋在自己的面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泥煤的，你脾氣不好，老子脾氣還不好呢！

如果有人在旁邊，就能看到，老黑后腰縫裡，插著一支烏黑的手槍。

對於他來說，這隻是個習慣性的動作，標準流程。

老黑隨即打開虛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望著消失在小平房門口的背影，阿豪終於忍不住，重重啐了一口。

凡是現在還活著的，都是最謹慎最小心的行事最低調的。

被大把鈔票刺|激得興高采烈的一幫子小弟，頓時就嚎叫起來。

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閆紅偉拍了拍阿豪的肩膀，眼睛也盯著門口，臉色頗有點意味深長。

「你是我的兄弟，他只是我請來的人。別看他每次分的錢都比你多，但那是賣命的錢。我買下的，就是他的命！」

「呸！」

老黑又不是狗！

真特么太好了！

「我相信。」

明明四周什麼都沒有嘛……

「可是我不想要你給我擋子彈，我說了，你是我的兄弟。兄弟是什麼？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讓自己兄弟給自己擋子彈，那我閆紅偉成什麼人了？」

「好了，今天晚上放假，弟兄們都去好好放鬆一下。老黑，你也去放鬆一下。今晚上你沒必要跟著我了，好好去玩吧。咱們邊城，好玩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和*圖*書妹子也長得很漂亮，哈哈……」

這名中年男子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長相很普通，皮膚略顯黝黑，和大多數邊城本地人一樣，眼窩略略有點深陷，身材也很普通，大約只有一米七十齣頭，不胖不瘦。衣著打扮也非常普通。總之你在外邊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中年男子，怕就是這個模樣。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廚房門口，腰間系著圍裙，微笑著望向他。

「齊心合力，齊心合力……」

那個喜歡站在柱子下的混蛋，居然不但比他分得多，還比他多了一萬多。

豪哥什麼時候這麼乖巧這麼聽話了？

這個宿舍區的幾棟樓，都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建起來的，不過已經是單元樓的形式，不再是老式的筒子樓。

又是一陣驚雷也似的歡呼聲響起，每個人都高興壞了。

「發財發財！」

阿豪激動得胸口急促起伏，大張著嘴，連話都說不出來，老高老大的一個糙老爺們，眼裡居然全是激動的淚水。

「關鍵時候，他得給我擋子彈，你明白嗎？」

直到裝著四萬塊錢的帆布袋子，朝他凌空飛過來，才猛地一伸手，抓住了袋子，隨手就丟在一邊，看都不看，似乎對此完全不感興趣。

好！

一幫子小弟更是激動不已，人數雖然不多，卻也頗有氣勢。

「你放心，偉哥不會讓你去死的，我不會讓任何兄弟去死。凡是跟著我的兄弟們，有一個算一個，只要肯聽話，我閆紅偉就保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大大的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