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秦吏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卷 海大魚 第五百五十章 今欲舉大事!

第四卷 海大魚

第五百五十章 今欲舉大事!

「朕安,天下亦安!黔首安乎?」
靠前的人,眼尖的人,都看到站在鄉校鼓台上,一位身材中等,頭戴卿士冠,黑色袍服,青綬銀印的大吏按劍而立!
「肯定死了,官府這麼說,是為了安定人心,要麼就是遺詔……」
而在狄縣市井,「秦始皇已遇刺而亡」的謠言,也漸漸散播開來,曾經受過田儋兄弟恩惠的遊俠兒們,在入夜時分悄悄聚集,低聲商議著什麼,篝火映照著他們的臉龐,晦暗不明……
至於臨淄街頭的遊俠兒,更是成千上萬,雖然礙於秦律,這些人藏起了劍,乾著低賤勾當,但他們的俠心,卻尚未死去!夜晚酒酣之際,在破落里閭中,不乏有破口大罵秦朝的人,田氏兄弟往往接濟他們,暗暗結交。
言罷,田榮長拜于地:
朝廷才不會給下面的小縣城發消息,說「皇帝沒死」,狄縣收到的文書,只是要求他們加強戒嚴,禁絕輕俠,逮捕一些外來的可疑人士,如此而已。
「陛下有一句話,讓我告訴膠東人。」
哪怕是諸田被清除一空,治安最好的膠東即墨城,暗地裡,也有人在傳播謠言。
不過,正因如此,輕俠技擊也十分講究義氣。
田儋擊案道:「甚善,公子假素有賢名,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這樣一來,復齊的旗號也有了!」
眾人被這座大山壓抑太久,諸田渴望恢復齊國,輕俠則渴望這世道能有些變化,昔日的自由快活能夠復得……
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市井之中,居然有四百個與他素不相識的輕俠技擊站了出來,袒露右臂,拿起武器追隨王孫賈。眾人對淖齒髮起突然襲擊,最終殺了淖齒,擁立齊襄王,齊國得以不亡……
俗話說得好,仗義每多屠狗輩。國破家亡之際,輕俠中,往往有忠勇之士層出不窮,當年能怒髮衝冠隨王孫賈殺淖齒,如今,也能為田儋兄弟所用。
輕俠,一直是齊國重要的勢力,孟嘗君獨立於諸侯,就是靠聚集hetubook.com.com群俠。這些出身閭巷布衣的遊俠往往強直剛戾,懻忮好氣,互不相讓。他們憑手裡的劍吃飯,在江湖上混,最看重的是聲名、面子,所以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爭一時之勇。
安排好人手去齊地各縣散播消息,發動輕俠后,田儋又道:「還有第三點,光憑藉吾等一家之力是不行的,得諸田一起舉事方可。你我雖然在輕俠中有名望,但畢竟年輕,血脈也遠,難以號令同宗長輩,還得找到一個能得到諸田認可的人,以他的名義舉事……」
秦始皇東巡,膠東大軍雲集時,他們不敢造次,可現如今,若突襲登岸,可以作為齊地諸田的奧援!
「你我當年任俠好氣,結義市恩,如今總算派得上用場了……」
就在這危機重重的氣氛下,一聲清脆的鑼響,卻自即墨城鄉校處響起!
眾人議論紛紛,沸反盈天,他們都想知道,郡守今日召集眾人,想說什麼?
此時聽到鑼響,下意識地,即墨城內眾人紛紛朝那邊走去,等他們到了鄉校之外,四面八方湧來的人群已經摩肩擦踵,擠得水泄不通。
「齊國已亡六載,非但失了社稷,連文字量衡,也盡數被秦吏絕滅,換成了秦篆秦升。近來狗皇帝更是將膠東諸田盡數遷走,連他們的氏也剝奪了,只以第一到第八稱之,真是奇恥大辱!」
田儋終於被說動了,田榮說的沒錯,諸田危如累卵,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程度——還是因為黑夫治膠東緣故,秦朝和齊地諸田的矛盾,比歷史上更劇烈數倍!所有人都會想,夜邑田氏被夷族,即墨田氏等遭到遷徙,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他們了?
「然而齊王建懦弱昏聵,竟然不戰而降,對秦始皇西面稱臣,希望能繼續做諸侯。結果呢?趙政騙了齊王,齊兩千里之地,拱手予人,齊王建也被處之於松柏之間,活生生餓死!齊人哀之,為之歌曰,松邪!柏邪!www.hetubook.com•com住建共者,容耶!」
田儋很自信,憑藉他們兄弟三人的名望,再加上輕俠技擊對秦朝的不滿,振臂一呼,狄縣響應者,何止四百?
田儋則以為,再等等比較好:「吾等所謀之事,乃夷三族之罪,若不謹慎,恐狄縣田氏將絕矣,還是再等等吧……」
謠言四起,齊地七十二城,兩千里江山,像是即將沸騰的鼎,危險的白煙從每座城市中冒出,市井的閑言碎語一日多過一日,頗有沸反盈天之勢。
田榮卻爆發了,激動地說道:「當年,齊王建欲入朝于秦,雍門司馬橫戟當馬於前,勸曰:齊地方數千里,帶甲數百萬。三晉大夫,皆不降秦,而在阿、鄄之間者數百人,王與之十萬之眾,使收三晉之故地,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楚之鄢、郢大夫,不欲降秦,而在城南下者數百,王與之十萬之師,使收楚國故地,則武關可以入矣。如此,則齊威可立,秦國可亡!」
「第一,吾等要立刻派人出海,去膠東以北的諸島嶼,將此事告知阿橫和雍門司馬!就說秦始皇帝已亡,復齊的時機,到了!」
雍門司馬是鐵杆的反秦派,齊亡時,他跑到海邊,帶著齊舟師遠遁,駐紮在少海諸島嶼上(廟島群島,山東長島縣)。那些島嶼星羅棋布,可以住人,多者上千,少者數十,總數可能有三四千,海船以百計,也算不小的勢力。
這當然還是黑夫的發明,即墨官員,過去召集百姓來鄉校,便是靠此物微弱的擴音能力,頒布政令,黑夫很少親自說話,最多站在旁邊鎮場。
舉事失敗是速亡,不舉事則是緩亡,結果都差不多。眼下齊地謠言四起,世人都懷疑秦始皇已遇刺而亡,倒是一個奮起一搏的好機會……
……
正是膠東郡守黑夫!
田橫六年前出海而去,如今在膠北「盜寇」里,地位僅次於雍門司馬,還與田儋田榮一直有聯繫。
所以,這群人,便是田氏兄弟最大的內應www.hetubook.com.com
眼看人聚集得差不多了,黑夫點頭書可以開始了,旁邊的陳平立刻遞過來一個銅皮捲成的喇叭……
田榮性格剛烈,和他那個寧可流亡做海寇,也不願意苟存於秦治之下的弟弟田橫有幾分相似。此刻極力勸說田儋,他們狄縣田氏,應該抓住這個好機會,重新樹立復齊的大旗。
他雄心萬丈地說道:「如此一來,三管齊下,則齊地四郡七十二城,猶如沸鼎,兩千里江山,一朝色變,絕非不可能!你我兄弟,亦能立安平君之功,名垂千秋!」
「除了外援,還要有內應,方能裡應外合,共舉大事。」
「皇帝口諭?」
田儋作為一家之主,遇事常要踟躕一番,可一旦下定決心,卻顯得頗有謀略,他對田榮道:
兄弟二人意見統一后,便迅速開始商議舉事的日期和方式。
膠東郡守市恩于黔首,讓閭左有地,響應者絡繹不絕,但那些輕俠出身的人,寧可自己沒地,日子過得慘,也不食這嗟來之食!
「榮弟所言甚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那些個褐衣布幘的青壯漢子,蓬頭垢面的弱冠少年,都是昔日輕俠,雖然腰間無劍,或挑著擔,或推著輦,做著各自的低賤活計,但路上遇到了,相互間眼神暗示卻是少不了的……
但田儋比田榮更多幾分謀略和躊躇,他仍然對那個消息有所懷疑,沉吟道:
有輕舟從狄縣順著濟水出海,熟悉水文的老船家,帶著田氏子弟,搖著槳櫓,繞過巡邏的膠東舟師,前往盜寇雲集的沙門島……
當時王孫賈才十五歲,見淖齒殺齊閔王,百官士卒盡散,於是他便孤身一人,去了莒都的集市,說道:「淖齒亂齊國,殺閔王,欲與我誅者,袒右!」
有恨不得秦始皇死去,讓世道立刻亂起來的人,在人群里竊竊私語,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因為黑夫又開始說話了!
巨石落入水中,激起的波瀾在向外一圈圈擴散,終於傳到了北面的臨淄郡狄縣。田和圖書榮得知發生在莒南的大事後,第一時間便狂奔回府邸,將此事告訴從兄田儋。
諸田貴族們,更是彈冠相慶。
「本郡守今日在此,召集郡中眾人,只為一件事,那便是奉陛下之命,宣布其口諭!」
田儋說道:「秦雖禁絕輕俠,收繳兵刃,但民間忠義之士是殺不完的,還得派人去市場鼓動潛藏其中的輕俠豪傑,或可效仿王孫賈之事……」
若秦始皇當真死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傳來,若他沒死,狄縣田氏尚能繼續蟄伏……
俠以武犯禁,秦律對輕俠有多苛刻,輕俠就對秦朝有多痛恨!
「哐哐哐!」
所謂「王孫賈之事」,指的是數十年前,五國伐齊,齊閔王出逃后,被楚將淖齒殺于莒都,齊國已經瀕臨滅亡,即將被列強瓜分。
「事情很明顯,秦始皇和秦吏,針對的是諸田。同樣的災厄,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輪到臨淄、琅琊、濟北諸田頭上。難道兄長想要等到,我家也被遷到西方荒涼之地,被冠以一個低賤的數字為氏,才後悔莫及么?」
「兄長,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時候候,除了田單堅守即墨城外,還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那便是齊閔王的侍衛王孫賈。
鑼聲連綿不絕,從即墨內城東邊傳到西邊,止住了市井間的流言細語,士人、商賈、農夫,眾人紛紛抬頭傾聽……
「是郡守!」
雖然黑夫郡守說,鄉校是官民交流的窗口,但這窗口可一點也不親民,老百姓都被攔在十步之外,肅整的秦卒手持兵刃,將官員們保衛在內,任何宵小都無法近身。
有小動作的,不止是田儋兄弟,膠東諸田遭到強遷,讓各地的田氏貴族都有了緊迫感。於是在臨淄,在濟北,在薛郡,在琅琊,處處皆有人在傳著「皇帝死」的小道消息。
田榮立刻明白了:「齊王建之弟,公子田假,就藏在離這不遠的千乘縣,隱姓埋名,我曾接濟過他,這就派人去將他接來!」
眾人面面相覷,不是說秦始皇帝遇刺身亡了么和*圖*書?哪來的口諭?
……
黑夫掃視眾人,對著銅喇叭,一字一頓地吼道:
「如今雖不知秦始皇是死是傷,但他肯定遭到了刺殺,關東人心惶惶,各地豪傑蠢蠢欲動,正是田氏一雪前恥的大好機會。兄長,你如此優柔寡斷,是要學齊王建,最後被餓死在松柏之間么?」
說到故國覆滅的往事,作為齊王宗室,田榮依舊咬牙切齒,他見田儋面上有所動容,繼續道:
「至今收到的消息,都是輕俠商賈口口相傳,或言有人效仿荊軻,獻上不死葯,近皇帝五步而刺。或言是豪俠帶著門客伏擊,以長矛擊穿金根車,戳死了秦始皇,又有說是大椎的……傳言太多,出入太大,雖然最後都說秦始皇死了,但吾等尚不能確定……」
所以田榮覺得,官府如此作態,是因為秦始皇其實已經死了,只是秘不發喪而已……
一年前,黑夫郡守初至即墨,有儒生以為官府要禁絕私學,故在鄉校鼓噪鬧事,事後,黑夫卻只是懲戒了首惡,並且效仿鄭子產,不毀鄉校,但卻改了規矩,自此以後,士人不再有擊鼓召集百姓公議之權,只有官府才有這個權力!
自此之後,每逢頒布什麼法令,都會擊鑼鼓召集。
人心惶惶,任誰都能看出來,再這樣下去,齊地亂象將生!
「兄長前不久說過,太陽未落,群星難現,就好像始皇不死,則這碩大天下,誰人敢公然反秦?如今秦始皇已遇刺身亡,兄長,是時候舉起反秦大旗了!」
但今日,黑夫卻親自接過了喇叭,清了清嗓后道:
普通黔首得知,只是哦了一聲,然後開始擔心世道會不會大亂,讓他們生計更加艱難。痛恨秦朝嚴厲統治的輕俠,聽聞此事後,暗地裡拍手稱快。
田氏兄弟期待的天下縞素,並沒有出現,官府那邊也打聽不到確切的消息:這時代沒廣播沒電視,官府主要靠郵傳文書往來,民間就只能靠口口相傳的小道消息了。
漣漪繼續晃動散播,三月中旬的齊地諸郡,處於一種微妙的狀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