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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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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繼業者 第八百一十六章 智將務食于敵

第六卷 繼業者

第八百一十六章 智將務食于敵

「吾等可去丹陽(河南淅川),然後……」
一旁的韓信聞言,大笑道:「這說明,王賁老了!」
旋即迅速南下,進入郡兵北上「平叛」后空虛的南陽郡,日行六十里,出現在宛城近郊,前鋒數百騎差點沖入城門,頓時引發了宛城震動!
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底,距離新年已是很近,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風蕭瑟,吹得人頭疼。
吳廣嗤之以鼻,指著被弔死在鄉寺的嗇夫道:「眼下南陽大亂,官吏自身難保,有閑心管這些事。」
老農千恩萬謝,離開時嘴裏卻低聲嘟囔道:
「但利都尉,你是否想過,汝等能想到,王賁豈能想不到?」
利倉忍不住抹了把汗:「韓都尉,南陽的西邊,就是武關道啊,敵軍重兵把守。」
負責監軍的左丞相馮去疾本就為後方兩條糧道斷絕的亂相焦頭爛額,令南陽守、尉務必解決潁川之敵,宛城守卒只剩下五千。
「且慢!」
鄉中男丁多被通武侯征了丁,運送宛城的糧食去樊城了,鄉里只剩下些老弱婦孺,以及部分留守的鄉吏。
「過不了多久,武忠侯就能打下南陽,到那時候,汝家二子也能歸來,就不必擔驚受怕了。」
還有,陳勝兄弟怎麼樣了?
老農義憤填膺,吳廣卻是知道的,恰逢他們跟著韓都尉轉戰後方,先後截斷了潁川、三川入南陽的糧道,前線糧食吃緊,宛城的朝廷官員,不得已在南陽本地征糧。
「向西行軍!」
想到這,他嘆了口氣,左右看看,讓人將本鄉嗇夫身上的皮裘扒了下來,https://m.hetubook.com.com給這老農披上。
韓信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他制定的「先西取魯陽,避南陽軍鋒芒」的策略,被證明再正確不過,南陽尉急於剿滅後方「叛軍」,竟直愣愣地朝潁川殺去,追得另一個韓信倉皇東竄,跑到了召陵。
但正因如此,想以萬五千人攻取此城,無異於痴人說夢,在城下耀武揚威,破壞了城外一些道路橋樑后,韓信與利倉琢磨著,也差不多是時候跑路了……
總之,吳廣可以想象南筮聚人被征的情形,中人之家還有親眷來送行,大包小包往他們手裡塞錢、糧,還有冬衣,窮苦人家的,就只能將全家唯一的厚實衣服披上,穿著紮腳的草鞋上路。
吳廣運著糧秣回營時,遠征軍的正副兩位將領,正望著高大的宛城興嘆。
這支軍隊正是由吳廣所率,他帶著手下人直撲鄉寺,逼迫倉吏打開鄉倉,卻見裏面堆滿了這個月從地里收上來的田租——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穀子。
這是韓信在南陽郡的策略,只要是打下的縣、鄉,雖然他們原則上不滋擾民眾,不向庶民黔首掠糧,但官府的倉稟里,不能留一粒糧食,就算白送百姓無人敢收,也得一把火燒了!
但怎可能不擔心!眼下叛軍都打到南陽腹地來了,通武侯,別不是敗了吧?
至於何時歸來,也沒個定數,征卒的官吏只說什麼「通武侯愛士卒如父兄,不日將掃平叛軍,汝等何必流涕」讓他們不要擔心。
看那老農離去的身影,吳廣嘆了口氣,回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頭,大手一揮。
利倉頷首:「是該走了,吾等在南邊的斥候回報,近日往北來的王賁軍斥候多了好幾倍,王賁恐將回師。」
時間緊,吳廣也未再多言,讓人從鄉倉里取一袋穀子出來,交給老農說道:「老丈,你回家去罷!」
聽完老農的敘述后,吳廣心中瞭然,難怪韓信將軍說,有數萬人從宛至樊,不斷為王賁軍運糧,原來多是南陽本地人。
利倉卻是憂心忡忡,因為他知道此舉有多麼兇險。
「誰來無所謂,租子多少也無所謂了。」
雖然事出有因,但在南陽人看來,這已是赤|裸裸的詐騙了,官府信譽,恐已完全掃地。
九月初,乘著南陽軍打錯人的當口,韓信已帶著一萬五千人奇襲魯陽關,又截獲了大量糧秣,帶了一部分,又將大部分連帶關城一起燒了。
吳廣笑了:「官府的話,還能信么?」
這其中的滋味,他豈能不明白?幾個月前,原本在陽夏過著普通黔首生活的吳廣,不也是被一張徵令,被迫入伍服役的么?若非他和陳勝半路揭竿而起,恐怕早填了溝壑,也不知家鄉怎樣了。
利倉仰望著城門緊閉的南陽郡首府宛城,說道:「十五年前,他隨武忠侯服徭役,帶著幾十個刑徒去淮陽,因為王賁正在圍攻那,東門叔父、季叔父、共叔父等皆在左右。」
兵法雲:故智將務食于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忌桿一石,當吾二十石。
老農怕遭報復,連連擺手拒絕未果,穿上皮裘后,暖和倒是暖和,只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覺渾身不自在,這裏撓撓那裡抓抓。
利倉大駭:「韓將軍,吾等不是該向東,回汝南去么?」
「父親與我說過。」
「這位將軍,官府說汝等是叛軍賊人,來了要屠城的,但我看將軍和善,不似惡人啊。」
「當眾人走到宛城時,正好聽到王賁破淮陽的消息,接著便是一道調令,讓南郡戍卒去魏地,聽王賁調遣,水淹大樑,攻滅魏國,武忠侯便是在那場戰爭里扶搖而上的……」
韓信卻早已想好了退路,指著西邊,彷彿已看到了自己的下一個獵物:
所以當一群手持兵戈的「叛軍」打上門時,南筮聚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便淪陷了。
「入漢中!」
或許是吳廣不似一般軍吏般高高在上,這老農也開始吐露起來:
軍無輜重則亡,且宛城一旦有失,大軍將完全失去後方。這也使得王賁幾乎要突破漢水防線,卻不得不撤兵,功敗垂成……
「是不能信。」
「那正好。」
吳廣滿口陳郡陽夏口音,這南陽老農聽了兩三遍才聽明白,他連忙彎下腰,幾乎要揖到地上:
老農一下子變得憤怒起來:「夏末時,官府派人來鄉里告知,說始皇帝不在了,新皇帝繼位,要大赦天下,減免租賦,可沒想到,自打入秋後,便不斷征卒,徭役比往年更重。」
韓信卻笑道:「吾等已亂潁川,焚魯陽,斷了南陽兩條糧道,但仍不圓滿,馮去疾定會請關中送更多的糧食來,這便去西邊,打從關中來的兵糧個措手不及,再燒幾十萬石!」
「二三子,將鄉倉的糧食hetubook.com•com能搬的都搬走,搬不完的,就堆到街上去,告訴鄉中百姓,這是他們被官府食言征走的糧,誰家想要,就自己來拿好了!」
南陽郡宛縣南邊十余里,有一個鄉,叫「南筮聚」,原本是一個聚市,後來慢慢居民變多,就設了個鄉邑,實則連牆垣都沒有。
韓通道:「若我所料不差,王賁回師南陽,定已派人去東邊攔截,吾等向東,卻正中其下懷!」
誰料那邊才發回捷報,敵軍卻又好似從天而降,突然兵臨城下,頓時嚇了他一大跳,立刻派人去給王賁報急。
而他們,正值當打之年!
「老丈,你沒冬衣?」吳廣隨意地問道。
穿插敵後,牽著敵人鼻子走,一連串勝利和奇迹后,韓信的自信心,已登峰造極,那些看似兇險的奇謀,他是越來越敢用了,內心深處,更視天下將帥為無物!
「再別打仗就行,我家老大老二,能平安回來便好!」
「以他的本領,恐怕已做上都尉,得了富貴,獨領一方了吧?」
……
他笑道:「在為我們南方,是真的減租,武忠侯愛民如子,不讓士卒拿百姓一針一線,我聽說,就算不征徭,南郡人也自發讓子弟挑著扁擔,去前線為大軍送糧食。」
「縱然僥倖截斷武關道,吾等這點兵力,難不成,還能破了武關,打進關中去不成?」
「上半月我與家中老婦去交租,的確減了一半,但還不等吾等高興,下半月,鄉里又讓眾里正,將減的那些糧食補交,完全與往年一樣,這不是騙人么?」
不止王賁,上了韓信鬼當,去潁川狠狠鎮壓了韓人暴動的南和-圖-書陽守、尉也正急匆匆地撤回來,預計南北兩軍的前鋒,三日後將至宛城,到時候他們將被包圍,想走都走不了了。
但等分散在宛城附近奪糧的各支部隊紛紛歸來后,眾人整裝待發,但讓利倉震驚的是,韓信卻下了一個讓他匪夷所思的軍令。
老農道:「宛城來的吏說前方吃緊,需要人運糧,只要年紀夠得,幾乎都征過去了,若家裡沒有壯丁,就依次抽中男,只要六尺以上者,皆要去服役,光我們鄉,就征了好幾百人。」
「故不如,反其道而行,去西邊!」
「有這種事?」老農眼中難掩懷疑。
「韓將軍的意思是?」
老農連忙擺手,還想把身上的皮裘也脫下來:「不敢,不敢,我收了汝等的糧,恐會被官吏捉了。」
吳廣頷首:「二子?不是不讓在一戶里連征兩人么?」
而另一邊,韓信與利倉也知道宛城的重要,它是王賁軍糧食的集散地,也是著名的冶鐵中心,更是戶口兩萬的大城。
「沒錯。」韓信頷首:「擊舞陰,過方城夏道,再回到汝南,的確是最便捷的路。」
「當時誰能想到呢?今日不過是一屯長的武忠侯,竟與昔日將軍王賁分為兩軍統帥,對決于江漢,而十五年前還是無知孩童的吾等,也躍進千里,轉戰四郡,震動中原!」
「上吏,本是有的,但都給我家二子穿著去服役了……」
吳廣讓人隨意在街上抓了個沒來得及躲的瘦削老農,卻見他在如此寒冷的深秋,依然穿著件有破洞的夏衣,粗褐為布,也不知多久沒洗了,看上去髒兮兮硬邦邦的,此刻站在吳廣面前,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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