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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好心」替韓信，其實是替北伐軍在淮陰市恩，尉陽也沒閑著，舟師的主要用途是輸送糧秣，當年吳王夫差為了北上爭霸，頃國之力也要修成邗溝，就是為了連同江淮兩瀆，讓吳中大軍隨時能食江東之稻，無飢餓之虞。

「等韓信金帛已盡，成了個空名君侯，就得指著吾妹過活，不敢有絲毫不敬，看他不得像仲父怕仲母一般，敬畏有加！」

尉陽頷首，又問南昌亭長：「韓信一共吃了汝家幾頓飯？」

他咬著牙，擠出了那兩個字：

外人多以為，尉陽乃是韓信妻兄，關係應當不差，卻沒想到，尉陽卻是聽到韓信兩個字就來氣！

越人校尉華毋害來詢問時，尉陽只是道：「安圃郡守那邊，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南昌亭長這才將韓信年少便開始吃百家飯，大而無業，終日晃蕩，為了一口吃的能在鄰居家一賴半個月開始說起，最後連著名的胯|下之辱，也如實道來。

在千呼萬謝下，尉陽繼續向淮陰縣邑進發，他年少得志，又好享受，光靠那點俸祿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在奪取吳越的過程里，尉陽沒少默許屬下私吞戰利品，他自己也留了一些和-圖-書，對此徐舒睜隻眼閉隻眼，並有自己的邏輯：

尉陽對這家中傳統，記憶猶新。

卻是他垂首不敢言的妻子忽然抬頭道：「三百四十三頓！婢記得明明白白！」

東路軍高歌猛進，但萬事不可能一切順利，就在尉陽沿著淮水向西，佔領尚未養殖小龍蝦的盱眙縣后，卻接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七月下旬，尉陽已接應吳越之兵抵達淮陰，並西進控制了淮泗口，隨時可以拐入泗水，溯流而上，不過半月，便能抵達彭城，在其城外水面上大張風帆，看不得將楚國人嚇得半死。

尉陽冷笑，此縣之人，還真是欺善怕惡啊！

「我家是吃了半年！」

現如今，這條運河彷彿是專門為北伐軍打造的，可以水陸並進。

「一飯一金，韓信就算一直得仲父另眼相待，每戰必克，積功封了萬戶徹侯，這萬金之債，他若不償，便是無信，要遭淮陰人唾罵低看，若是償還，則足以將他食祿掏空。」

外面的眾人歡天喜地，有老實人記得是吃了幾頓，一五一十寫上去的，也有揣測著韓信自己也未必記得清，所以大著膽子多寫的，最後數下來，加https://www.hetubook.com.com起來，竟有萬頓之多……

其妻卻振振有詞：「米是我淘的，釜是我刷的，飽的是韓信，餓的是吾家子女，你不記得，我記得！」

這話最後成真了，尉陽聽聞，本來韓信在丹水打了場大敗仗，仲父卻非但不責罰，反將妹妹尉月許給韓信，等消息傳到江東，兩人都已經定親了。

尉陽要聽的可不是這個，一拍案幾，讓南昌亭長不要只挑好的說。

而打得黑夫舊部里，還算有點軍事才能的安圃損兵過半的楚軍將尉，是一個尉陽雖有耳聞，但一直輕視的名：

但既已是一家人，就算尉陽捏著鼻子，面上也必須撐住！

「這……」南昌亭長哪記得清啊。

南昌亭長先說了一堆好話，比如韓信從小就表現得不凡，母死無處可葬，便置於高崗之上，其地可置邑千家，如今果然大富大貴，看來是地方選得好，用後世的話說，便是風水極佳，祖墳冒煙……

但他卻沒有翻臉，只教長史告訴全縣之人：「但凡曾接濟韓信者，皆在官府記錄發契，待大戰告畢，天下一統，韓信回到淮陰，汝等便持契尋韓信要債……」

「而遠在ｈｅtuｂoｏk•ｃoｍ•cｏｍ關中的項籍，就得疲於奔命了……」

不論哪一條，都足以讓韓信為人所輕，這下連尉陽聽著都替韓信臉紅，越想越氣，自家阿妹，怎就許給了這樣一個無行之人呢？

而且他們家有個習慣，從大母還在世時起，有什麼矛盾怨言，都是關起門來自己掰扯，外人面前，卻必須其樂融融，所以衷、黑夫、驚兄弟三人從小到大，絕不在外人面前拆對方台。

這讓尉陽好似吃了一隻蒼蠅，為此鬱鬱不平數月，納了好幾個妾才平復了心裏的惱火。

「那屠戶子呢？」

儘管對這樁婚事不滿，好似看了許多年的好白菘被彘拱了，但畢竟是仲父的決定，木已成舟，尉陽再不樂意也得認同。

「英布！」

尉陽頓時樂了，這婦人倒是精明得很，日子過得清清楚楚。

於是他也不發作，只笑著對南昌亭長道：「既然汝猶如韓信之兄，那自然熟知其過往，汝且好好將韓信舊日事迹，與我分說……」

他也不小器，一揮手道：「尉氏一向知恩圖報，一飯之恩必償，便一飯一兩黃金，暫代韓信還於汝家！」

眾人啞然，連南昌亭長也慌了，斥責妻子道：「你莫要記https://www.hetubook.com.com錯了。」

「其少時便得我家施捨，不知幾頓，但絕不少於百次……」

這尉陽將軍不愧是武忠侯之侄，行事大氣，才一會，他手下長史，便帶人從樓船上抬了一小匣黃金下來，當眾稱量好，留給南昌亭長家……

早在嶺南時，尉陽就不喜歡韓信此人，倒不是因為出身，而是因為脾性，他覺得韓信恃才而傲，難以合群，偏又得仲父信賴寵愛，三番五次給這無賴兒機會，讓其立功，甚至軍中有聲音說：

好傢夥，這些韓信的鄰居是見南昌亭長家一夜暴富，頓生貪念，不管昔日是善心還是礙於面子，才分了韓信一口吃的，竟都找上門來，希望得賞了。

「聽聞北伐軍至，害怕被報復，逃了……」

用尉陽長大后從張蒼學到的話，就是「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

「江東遠離中樞，武忠侯可以在江陵搞清廉，但在這邊鄙之地，若人人皆清，便無人做事了……」

「敢告于將軍，韓信當年吃了我家十頓飯。」

「比起尉陽，韓信更似武忠侯親侄。」

但尉陽還是小覷了人性的大胆與貪婪，到了次日，等他一覺醒來，卻發現縣邑門外擠滿了淮陰人，一面對樓船之和_圖_書士的甲兵懼怕不已，一面卻又抬起頭，露出了貪婪的目光！

這種牽制，是高明的戰略。

尉陽陰著臉看罷急報后，下令道：「停于盱眙，舟師暫不向西……」

「我家是吃了一月。」

南昌亭長夫妻，乃至於三老等人都驚呆了，按照此時的物價，普通人家的日常食物，連湯帶菜，每人也不過二三錢，而一兩金，卻是值五六百錢的啊！南昌亭長家得到數十倍的報償，真是賺了！

「丹陽守于廬邑（安徽合肥）遭逢大敗，亡兩司馬，丹陽軍或死或亡，余者不到五千，退至舒縣，待衡山兵之援！」

……

按照計劃，尉陽還要分出一百艘船，沿著淮水往上遊走，配合丹陽、衡山之兵進攻壽春。等北伐軍佔領淮南為基地后，割其稻穀，有樓船保護，又有水路四通八達，便可進可退。

尉陽卻不憂反喜，更不分辨真假，轉過身，笑得肚子都疼：「仲父說過，但凡貧賤者，一旦富貴，必錦衣歸鄉，以受鄉黨父老之敬，韓信也不例外，他昔日在淮陰有多凄慘，日後便會多想會淮陰擺闊，更何況，其母墳還在此地，肯定是要回來的。」

但在他反手攢在背後的急報里，安圃遇到的可是天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