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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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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繼業者 第九百五十七章 良禽擇木而棲

第六卷 繼業者

第九百五十七章 良禽擇木而棲

酈食其眼前一亮:「老朽年紀雖大,卻心貪,不喜歡一寸寸吃桑葉的小蠶,而嚮往一口吞下巨象的巴蛇。」
「數月之間,夏公從簪裊而至於大夫。」
酈食其遂道:「昔湯伐桀,封其後于杞。武王伐紂,封其後于宋。昔日秦始皇帝棄義,侵伐諸侯社稷,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今楚、趙、魏、韓、燕雖復國,但要麼為權臣所架空,要麼不是正統繼業之人。」
黑夫笑道:「但唯獨你敢冒著性命危險,渡過大河,第一個來投。」
「說說河東的情形罷。」
黑夫不由失笑:「趙成倒是與張耳一樣,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做一個郎官還行,指揮軍隊作戰,且不論能力如何,和他並肩作戰的周叔等魏人,能信賴趙成么?騎將呢?」
他也正好考校考校,這酈食其除了嘴皮子了得外,肚子里是否有真本領。
黑夫頷首:「原來如此,不知竟與先生有此淵源,也真是註定能遇先生。」
「先生既為魏人,何故棄魏而來投我?」
龍門、蒲坂、封陵、茅津等渡口的布防情況,有魏軍多寡、主將為誰,以及安邑、平陽現狀和城防情況,糧食運輸通道等,都一一畫在圖上。
黑夫放心了,這幾個人加起來,都不是韓信、灌嬰的對手,更何況還有黑夫剛建立的總參謀部為韓信收集情報,布置細節,力求萬無一失。
酈食其再度請命道:「張耳與周叔的官深溝高壘,運糧積甲,欲守蒲坂等渡口,輕易不得渡。然老朽與不少魏軍司馬和*圖*書、率長、縣令相識,可再度渡河去規勸其降服,以接應夏公!」
五大夫,相當於魏的上大夫,算給酈食其提升兩級了,他是第一個來投降的魏地士人,要起到馬骨的作用。
酈食其道:「第一次是王賁率軍滅魏,包圍大樑,而派遣偏師向東略地,在消滅一群輕俠抵抗,打下了陳留縣后,有秦兵入城,當時夏公便在列中,老朽則與弟酈商在道旁觀看……」
「奪取河東,威懾天下后,夏公若能答應,讓六國復存於世,各保留一郡之地為封土,再由老朽去授其王印信,離間其與大將關係,六王必願臣服於攝政。」
黑夫道:「若能如此,我又豈會吝嗇侯位呢?你且說說看,是何策?」
酈食其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可不止是老朽一人,項籍以陳留以東劃歸楚國,吾弟在雍丘為縣公,麾下青壯數千,若夏公東征,必能響應!」
「是。」
「老朽這一年來遊歷各地,發現,其實六國想要與攝政頑抗到底的,是項籍、魯勾踐、張耳等將軍大臣,而非六王本身,彼輩胸無大志,不過是想恢復過去的富貴而已……」
這是大戰略上,竟與韓信所獻之策,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想要實現,還得靠戰爭來贏取。
而以他為主角的紀元,已開始了……
「這又是何人?」怪不得黑夫,是對方太沒名氣了,而季嬰派去收集情報的人,尚未歸來。
「哦?我卻是不覺得先生面善。」黑夫自詡記憶力一向不錯,只見過一面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劉他都能在咸陽街頭認出來,更何況是酈食其這種性格鮮明的狂生,應該有印象才對。
那會酈食其已經當上了里監門,他老弟則在做腳夫,還替這些秦卒搬運物件,這群人操著南郡口音,瞧見裏面有個黑面秦吏看著眼熟,只是頭頂上的右髻蒼幘,已經換成了單板長冠……
「騎將曰柏直。」
「就我所見,這天下之中,唯獨夏公,才是真正能掃平亂世的英雄!」
張耳早年在外黃曾為楊熊所敗,從那場仗就能看出來,並無治軍之才,若他頭腦發熱自為將軍,那黑夫做夢都能笑醒。
「你過去在魏地是下大夫?」
黑夫問道:「河東魏軍大將為誰?不是張耳罷?」
愉快的對話到此為止了,黑夫不由顰眉,而一旁更響起一個聲音:
酈食其大笑:「若老朽能說得三四萬魏軍、河東十多個縣全體倒戈呢?」
比如所謂的齊國,掌權的是彭越,楚國,掌權的是項氏,魏國,更是張耳一個人說了算,趙國稍好些,但大權也掌握在魯勾踐、李左車二人手中。
「能騎馬就能做騎將,那我麾下的北地良家子豈不是個個都行?」
黑夫還給酈食其的工作定下了KPI。
黑夫至今記得,那個從森林里衝出襲擊他們的老兵周市,他的悍不畏死,他的堅持,他臨死前的暢快大笑。
那是讓人敬重的對手。
「趙高之弟,趙成。」
黑夫對侍從道:「讓人去製作一套五大夫的衣冠來。」
這個冬天,和_圖_書他的目標只是河東等地。
這是酈食其在亭舍歇馬飲水時找來紙筆匆匆畫就的,果如他所說,河東的一切虛實,都在他腦子裡……
「項籍、張耳等將失去後援,必敗!事後,六國之君臣百姓皆戴攝政之德,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斂服而請朝于咸陽。德義已行,攝政便可南鄉稱帝,大霸天下!」
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還有第三點,攝政知人善任,魏人陳平,本是白丁,如今卻位列九卿,他甘心為攝政效死,魏地士人,欲效仿陳平來投攝政者,不知凡幾。」
黑夫搖頭:「許多年前,最後的魏武卒,便已經在魏地,被我親手斬殺了!」
「而魏地豪傑,如橫陽人傅寬、冤句人靳歙、宛朐人陳豨等,如今皆為魏之縣令,在商丘、陶丘一帶割據一方。老朽曾藉著魏大夫的名號,為魏王豹往說之接受魏國印信,與之談論天下英豪,彼輩也頗服攝政!」
「若我說,我腹中還有一策,可讓夏公事半而功倍,能不戰而屈關東之兵,若夏公行之,不過半載,便能再使得六王咸服,敢問老朽當為何爵?」
黑夫沒聽說過:「此乃何人?」
酈食其再拜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
「魏失河東,必弱,而夏公便能東塞軹關道,得到秦昭襄王削平趙魏之勢!以河東之眾,據安邑、平陽之城,而食其積粟,待日後遣一上將,越太行而擊河內、東郡,盡滅魏國,斷山東之脊!攝政則自從函谷和圖書出,兼二周之地,舉韓氏取其地,且得天下之半,楚趙兩國將各自為戰,莫能有害足下者矣!」
但武卒的脊樑,早就被一次次攻擊徹底打垮,這樣的軍隊,就算名號復活,但那股精神氣,也再不會復有了……
這酈食其還真是有備而來,給黑夫送了一份大禮啊,黑夫麾下雖有隨何這樣的說客,但遊說這種事,若說客與目標人物熟識,成功率會大大提高,日後大軍東出,靠著這酈食其的關係網和三寸不爛之舌,興許還真能讓許多關東豪傑反戈……
酈食其面醉心不醉,伸出一個指頭,笑道:「其一,秦強而魏弱,魏之覆亡只在一年半載之內,像老朽這樣貪圖富貴,害怕死亡之人,自然是唯強是依。」
不算不知道,時間一晃而過,竟已十七八年,連始皇帝的紀年也翻篇了。
而黑夫給酈食其的官職,也是隸屬於羽翼營中的「游士」,主伺奸候變,開闔人情,觀敵之意,以為間諜,讓他當了游士長。
他抬起頭,孰視黑夫,仔細辨認后道:「不瞞夏公,早在十多年前,老朽便與夏公見過兩面。」
「其二,魏豹雖是魏王,實則一傀儡耳。張耳雖號稱魏相,然過去不過一縣俠,有虛名而無實才,他治國無方,掌兵治民,僅靠輕俠義氣,廢除律令,迫害秦吏,只靠各地輕俠豪長為官,既無律法,也難以收取賦稅,搞得東郡、河內、河東一團糟,由此看來,不過一冢中枯骨耳。」
雖知不可能,但黑夫絲毫不吝嗇:「那就連升十級,為大庶長,往後再立和-圖-書功,便可得封侯!」
「那是十七年前的事了。」
黑夫放下草圖,看著眼前五步之外,這個鼻子熏紅,口中還有些酒氣的老叟酈食其——他想了半天,仍是只覺得此人名字耳熟,但具體卻還是想不起來,大概是個名人罷。
「河東治所為安邑。策士曾雲,安邑者,魏之柱國也;晉陽者,趙之柱國也;鄢郢者,楚之柱國也。故三國欲與秦壤界,秦伐魏取安邑,伐趙取晉陽,伐楚取鄢郢矣。」
酈食其道:「張耳門客之子,口尚乳臭,善騎馬,能使長戟。」
「河東東連上黨,西界大河,南通陝、洛,北阻太原。宰孔所云景、霍以為城景,太也,謂霍山,汾、河、涑、澮以為淵,而子犯所謂表裡河山者也。」
「十七年來,夏公全靠功績和一場場大勝,從小小百長,一躍而成為執國命的攝政,行天子事,操持天下之柄。于武昌首義,以下克上,以弱並強,豈非英雄?又豈是張耳那種在淮陽躲了十多年,最後乘著夏公舉義掀起的大浪逞威一時的取巧者可比?」
酈食其道:「本是魏國老吏,如今為魏王豹重整武卒……」
「若能為我說得一縣令或一司馬來降,便能升一級!」
「萬萬不可,此豎儒之見也!」
「大將為周叔。」
但飯要一口口吃,幹部隊伍才剛開始重建,黑夫可不想像當年始皇帝驟滅六國一樣,能並卻不能凝……
「又隔了數月,大樑城崩,魏國已亡,駐紮魏地的軍隊南下,經過陳留,老朽與吾弟又見了夏公一次。」
他又問:「步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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