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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十年事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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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亂彈 第十四章 羊雜

琴亂彈

第十四章 羊雜

蕭如何等樣聰慧的人,一手調|教的侍女自然也是心思玲瓏,見小姐眼光所向,下意識嘀咕道:「難道是何仙姑那邊犯了事?」
梧院里的石板早就被連綿數日的雨雪打濕透了,楊不言的屍體就這樣放在濕濕的石板上,地上污濁的雨水漸漸滲上他身上的束腰厚襖,把那灰朴朴的顏色染成了黑糊糊的,他雙眼緊閉,似乎正在享受著從安康千里疾馳回京后的一份休憩。
末章 閑琴
江一草搖搖頭,打斷她的話語:「小丫首先是我妹妹,然後才是易家的二小姐。」
「一個瞎子,應該……是。」
阿愁見這人憨厚,好奇問道:「這事兒和王舉人有什麼關係?」
江一草摸摸自己有些冰涼的手,抬頭看了易風一眼,吐了一口濁氣,似有些疲倦:「我曾經以為是太后或是皇上令人殺了梁成,好藉此事除掉莫言,但後來一想,天子人家,何需做這種市井手腳?又以為是太傅一方下的毒手,但又想那些庸駑文官哪有這些手段?甚至我還想過會不會是東都那面落井下石,但一來說不通,二來莫言最終還是把莫磯託付給了東都的勞親王……」
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何樹言快步走了進來,他蹲到劉名身旁,附到他耳旁說道:「剛剛在鹽市口北面那個街口查探,沒什麼線索。」
易太極微微一笑,薄薄的雙唇極俊美地微微翹著,「二爺爺,十年前閣子沒能殺死我,你就應該知道有這一天。」
大漢從肩上取下毛巾,蹲到一邊去看火,隨口應道:「世道艱難,這是沒法子的事,不過能操心的事情就管管,實在管不了的事情,也就由他吧。」
江一草用筷尖分了一半醬豆腐送到阿愁碗里,輕聲道:「這又是一個味兒了。」他抬頭靜靜看著那大漢,緩緩問道:「攤主,看你是一知天樂命之人,還請說說,若有煩心事或人老纏著你,你會如何辦?」
鍾淡言亦是一愣,旋即眼中浮出熾熱神色,他知道大堂官心中已有定數,抱拳一禮,再低頭看了楊不言的屍首一眼,推門而出。
「為何當日在天香樓外要殺我?」江一草微微翹唇,看著易太極,「胡秀才說你執意如此。」
江一草轉過頭去不看他,吩咐道:「馬上把他喊回來,這件事情不需要我們插手。」
他閉上雙眼,仰首向天,緊緊咬著牙齒咧開薄薄的雙唇,用力吸著梧院濕寒的空氣,直到那寒意將牙齦凍的酸了,才慘慘續道:「太后始終想給莫言留條活路,而我在莫言生死之上太過執念,不顧一切也要挖出文成國來釘他個死罪……這才不惜把不言……把不言老遠地從安康召回,我初九門下也只有他最擅長此道,不料……不料這一回京便是赴死,是我錯了。」
易太極看著主僕二人背影,忽然說道:「對春風好些。」
劉名看著鍾淡言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最近京里的呂宋煙草的出貨,還有最上等的松香,另外就是路上過知書巷的時候,讓你嫂子回趟那裡,就說去探一下蕭如姑娘那邊有什麼消息。」忽然一頓道:「記著,查的時候盡量用門下的人,具體經手的事情一定不能過西城符言那條線,寧肯重新用杜老四。」
江一草主僕起身。趁阿愁付羊雜錢的當兒,他笑著說道:「將來在京里再碰見你,恐怕要勞煩你給我燒碗蘿蔔燉羊腿肉吃吃。」
清晨的檀溪,終於醒了過來,遠處有人似乎發現了什麼,驚呼了一聲,但迅即不知被誰掩住了口。
江一草端著碗羊雜愣在那裡,半晌之後喃喃道:「對呀,實在躲不開,就干一架好了。」
阿愁看了那擔子一眼,想了想,點了點頭。
「這個……」似乎難住了這位有些憨憨的大漢,「開心啊,讓我想想……嗯,就說我那兩個弟弟吧,一直在外面忙著,很久沒見了,今天我見著小的那個,而且還看見了他媳婦兒,知道他最近過的不錯,還有姑娘肯跟著他,我這做哥哥的心裏就很開心了。」
那宛自天外來的一劍地被這翻滾的古琴勉強擋住,劍尖自琴弦上滑過,奏出叮叮悅耳的琴音,卻將這花舫上的諸人震的心頭大亂。
阿愁放下面紗,心想幾年也沒見你吃過這菜,難道饞這口?卻沒注意著那大漢面色一黑,冷冷道:「這菜我不會做,客倌慢走。」
賣羊雜的大漢趕緊把擔子放下,像變戲法似地變出一張小方桌和兩張小板凳來,將擔子兩頭的鍋蓋揭開,一股鮮美味道隨著熱騰騰的湯氣散開。
就這般面無表情的射殺著水下的生命,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時間,河面下終於不再有任何動靜,漸漸地屍首浮出了水面,順水緩緩向下飄著,屍首上亂亂扎著黑色的弩箭,晨光微熹,遠遠看去,倒像是美麗的檀溪上飄著幾團亂亂的水草……
七根本該柔順,此時卻堅銳如鐵的琴弦,碰上了一柄本該殺氣驚天,此時卻柔順如水的靜泉劍。天下至強至柔,在此時似乎轉換了彼此的角色。
阿愁從懷裡掏出一隻纖小的竹笛,送到唇邊輕輕吹了起來。笛聲悠揚,但在江一草的耳里,笛聲卻似被水面拂來的寒風滲的有些凄涼了。
弩營對翠紅閣,正是最利的刀對上了最快的劍。
「不!」劉名回身寒寒說道,雙眼微微眯著,難得一見的悍意從那裡透了出來,「你進書閣給我查去年臘月到現在為止長盛那邊探子報的出入記錄,尤其留意一下長盛城外那座莊園里的暗探回報。」
就在那電光火石間,二人真力相抗,易太極竟舍了斬梅三式不出!靜泉劍沒能抗住琴弦之力,從中斷作兩截,接著易太極出手如電,用斷劍穿抱琴翁右掌,再用左手的兩根手指捏住半截劍尖,像鬼魅一般,送入他的咽喉!
抱琴老頭m.hetubook.com.com兒幽幽一嘆道:「早知你有今天一身造詣,我易家當年何苦逐你出門戶?」老人家似乎正在感今追昔,不料忽地指頭一扣,一根琴弦如噬人毒蛇般脫琴而去,直刺易太極面門!
易太極平伏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半晌后冷冷道:「想不到我會舍了這把靜泉劍?」
岸邊有座花舫,花舫三面皆水。
因為他從八里庄一役后,便奉了江一草的暗令,一直綴著易家總管閆河……也只有他暗中綴著吧,畢竟望江大總管易三易風兒,當年也是長盛城裡出來的人物,他知道很多易家的規矩,更知道易家那個閣子里人的厲害。
「你比大爺爺差的太遠。」易太極橫劍平眉,唇角微動,輕聲說道。
與晨光一道降臨的是弩營,那個未至細柳鎮卻嚇得易三不敢出手的弩營,那個在新市和安康數百鐵騎對峙的弩營……丰台大營鬆動后,弩營一部便悄悄掩進了新師,然後被莫言投到了這裏。
江一草主僕二人躲在土丘后看著,他雙眼微眯,問道:「梁成在京里還有親戚嗎?小小百姓敢來探犯官墓地,這幾分香火之情倒是令人感嘆。」
「這天寒地凍的,姑娘來一碗吧。」
江一草忽然抬頭,問道:「他傷還未痊癒,你又讓他去哪兒?」
蕭如輕輕敲了一下她額頭,嗔道:「小丫頭瞎猜什麼?……是何姐姐請的樂班有問題。」
二月二十九,午。
「不見得,這傷口我總覺著眼熟。」劉名搖搖頭,臉色黯然,「不論是誰出手,不言的死終究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太貪心。」
抱琴老頭左手三指在琴弦上一拂,看著他緩緩道:「扶風兒,離長盛十年了吧,名氣漲了,膽子也漲了。」
二月的天總是這樣,泛著春天氣息的時辰里,偶爾迎面卻吹來一陣寒煞人兒的風。梧院里三個活著的人和一個死去的人相對無言,何樹言看著躺在地上的楊不言屍首,看他胸腹上那些橫縱相交的凄慘傷口,心中一酸,訥訥道:「二弟家裡我去說吧。」
易太極坐著烏蓬小船,將一劍一琴丟入檀溪深處,然後靜靜望著水面發了會兒呆,便上岸而行,路過一家剛開始做生意的茶鋪時,看見了坐在桌旁的江一草主僕二人。
「噗」的一聲,鍾淡言跪倒在楊不言的屍體旁,拔劍出鞘,狠狠扎進膝下的石板縫裡,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份讓人生畏的寒意說道:「二哥,我會給你報仇的。」
何樹言一愣。
劉名將雙手籠入袖中,看天上陰雲慘淡,許久無語。
過不多時,江一草從街里走了出來,他看著攤子旁喝湯的阿愁,看著她鼻尖滲出的小小汗珠,本來滿是陰霾的面上頓然浮出一絲笑意,笑著問道:「味道如何?」
阿愁並肩與他站著,看著腳下墓場里四處散開的煙塵,嗅著空中傳來略有燥意的燒紙錢味道,忽然發現二月里最後一天的空氣是這樣的寒冷難當,不由輕輕伸出手去,握住江一草那雙冰涼透了的手掌。
「記得入京前,在漩口鎮外我和你說的話嗎?」江一草問道。
「最近生意好嗎?」江一草見阿愁在看,趕緊低頭吃著。
江一草看著在江面上飛撲而下捕魚的鳥兒,沉默半晌后說道:「可是他死了一個兄弟,這是如何也彌補不回來了。」
「躲遠點兒咯。」大漢呵呵笑道。
「我說我要坐在京里的險山惡水畔看風景。」江一草苦笑兩聲,「如今想來真是可笑,自己反倒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易家翠紅閣隨家主進京的,自然是極厲害的高手,但當他們面對著一群不知死亡為何物的弩手時,他們犯了誰都會犯的錯誤。血污了他們的雙眼,也黏住了他們的心智,讓他們視而不見弩手正不停地倒在血泊中,只是耳中聽著咯嗒的弩機響和咚咚的奪魂之音,那是讓他們膽寒,讓他們恐懼的聲響,於是他們退,向後退,退往花舫四周的河裡。
梧院的隔壁是常侍廟,行秋實之祭,秋主肅殺,中土神廟肅罰使易太極不在蘭若寺的日子,便會呆在常侍廟裡。劉名看了一眼常侍廟灰朴朴的大牆,輕輕敲門,走了進去。
「胡鬧!」江一草寒聲道:「易家殺文成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們要代我做什麼?什麼時候又要你代我發話?」他難得如此嚴苛神色,易三卻是毫不慌亂,緩緩應道:「我只是讓他去盯著那個彈琴的老頭,畢竟萬一要動手,半窗裏面,就他可以對付翠紅閣的二供奉。」
「錚!」易太極手腕極妙的一轉,劍尖將琴弦彈開,身形一晃,便欺近抱琴老者三步之內,長劍挾著嘶嘶裂空之勢,平斬。
那侍女聽見豐兒的名字,面上頓時歡喜起來:「劉夫人來過?」豐兒是當年京中頭牌,沒人料到卻能嫁給朝中大臣,這已經成了歡場女子心中的一段傳奇。
江一草站起身來,回了一禮,便向檀溪岸邊走去。易太極轉過身來,微微皺眉說道:「已經無風景可看。」
賣羊雜的大漢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就是一瞎說,客倌可別當真。」又說道:「就像我那二弟吧,前年家裡養的鴨子被隔壁的吳老二拿去燉來吃了,他也沒和吳老二干一架。」
淡淡晨光里,蕭如微笑看著遠處河岸邊的一座花舫,靜靜道:「以往我總是羡慕豐兒比我命好,如今才知道,做劉大堂官的夫人,原來也有她的難處。」
……
這天晚上,鍾淡言準備了三十個好手在梧院里待命,劉名卻擺擺手,然後像個老頭兒一樣將雙手籠入袖中,施施然走到了自家院子的隔壁。
那大漢一驚,這才省過神來,咧開大嘴呵呵笑道:「沒啥沒啥,姑娘喝湯,我隨便看看。」竟真的就這般傻兮兮地看著阿愁露出面紗和*圖*書外的大半張臉。
易太極眉梢一挑,似有些意外。世上沒人願意在與他對敵的時候,縛住他手上的劍,因為這反而會給這位天下第一劍施展斬梅三式的機會。
易三遵命離去。江一草和阿愁繞了個彎走到墓地后一方小土丘后,他看著那幾人小心翼翼地走著,還不時向四周打望,慢慢走到了自己剛剛祭過的墳前。他眉頭一皺,不知這些人意欲何為,擔心這些人會對梁成眠靈驚擾,準備上前盯著,卻發現阿愁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別慌,再看會兒。」
「你確認馬車上坐的是文成國?」
灰色老者輕喝一聲,右手食指在琴弦上一彈,弦脫琴而出,在那將領頸上繞作一圈,鮮血一迸,那將領的頭顱竟被生生割了下來!
弩機的聲音像是古時的編磬,咯嗒咯嗒響個不停,挾著勁力的弩箭深深扎進艙板或是人身上的聲音像是沙場上的戰鼓,悶悶地咚咚敲擊著……
西郊仙台墓地。
話方出口,花舫頂上傳來一聲琴音。
阿愁看了他一眼,靜靜回答道:「春風以前打探過,梁成的大哥從十二年前便搬進京了,今天來的,大概就是他們一家吧。」
……
「好了。」江一草輕聲道:「這件事情就這樣,打年初一進京后,一直煩著你暗地裡籌劃打探,著實辛苦,且歇兩天吧。」接著續道:「……再就是王妃那裡,只要太后還在宮中,春祭時王妃的安全便無大礙,關鍵是你們哥幾個得當心一些。」自從他知道楊不言的死訊后,便無來由地有些擔心。
「原來如此。」江一草笑道:「令弟也算聰明人了。」
江一草回頭靜靜看著他的雙眼,半晌后道:「你是不是猜出了一些什麼?」
清晨的陽光灑在檀溪上,抱琴的老頭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身為易家翠紅閣的二供奉,剛剛經歷了一次自百年前閣子建立后最慘重的打擊,縱然朝陽拂身,又豈能暖他心腸?
(第三卷終)
二月二十九,晨。
「要追嗎?」有人問道。
他抱著自己的寶貝古琴,回身向艙里頗有禮地說道:「打擾蕭如姑娘歇息了。」
「易家欲用之人,我皆欲殺,日後相見亦是如此。」易太極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是何人,將閑琴亂彈?還拈春花無語。烏篷梢盪,笛聲殘,槳影斷。
江一草略有些詫異:「春風何時打聽的這些事情?」
大漢忽然一嘆道:「我二弟盡有些小聰明,就怕將來吃虧就吃在這上面。」
大漢望著江一草和阿愁,呵呵笑著說道:「我二弟他偷偷地告訴了遠房二嬸,那女人是個大嘴巴,然後事情就傳到王舉人家了。」
如同利箭般的七根琴弦在碰到那層如水劍幕後,頹然垂下。而那道光幕也在這一瞬間略微一滯。
劉名冷冷說了一聲:「沒用。」回頭一看,發現何樹言眼角也是微微紅著,不由一嘆道:「算了,這時也查不到什麼了。」他扶著自己膝頭緩緩站起,看著自己身前楊不言的屍體冷冷道:「出手的人脫不了那幾家,要和我們搶文成國的,肯定就是主謀殺梁成的。」
易太極輕輕落在花舫上,側身看著面色凝重的抱琴老頭,靜靜道:「你能擋我幾劍?」
來的是兩男一女,女子手中抱著個娃娃,一個男人手上提著只竹籃。另一個男子年歲頗長,頭髮已經花白了。三人走到梁成墳前,小心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趕緊從竹籃中取出紙錢,燒雞之類的事物。似乎發現有人前來祭拜過,那老人家愣了一愣,馬上吩咐年青的夫婦將祭物準備妥當,然後隨便撒了些紙錢,讓小孩子跪在地上嗑了幾個頭,幾人便趕緊小心翼翼地走了。
但……莫公倚為利器的弩營最厲害的不是他們手上的強弩,而是他們比正常人更可怕的強悍,當他們發現左手拿著腰刀根本無法應付這些武林高手后,不需要任何人下令,他們便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弩……翠紅閣的高手們直到閉上眼睛后,也無法想像,當自己已經欺近這些弩身之間,這些人為何敢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發弩,竟全不顧那些落空的弩箭會兇殘地扎進自己夥伴的胸中。高手們絕望地劈殺著自己身旁的弩手,然後絕望地看著這些面無表情的弩手一面流著血躺下,一面將自己弩上的箭矢送進自己腹中。
楊不言在天牢里捕了陰殺御史梁成的重犯,莫公的師爺文成國,但馬車還行進在趕往梧院的途中時,他便中了埋伏。隨著一陣並不悅耳的琴聲,楊不言引以為傲的鐵棍被對方折成三段,廝殺就此結束。這次埋伏,似乎更像是一場遭遇戰,因為發生的是如此突然,以至於遍布京中的各方勢力,他們那無處不至的眼線都沒能捕捉到哪怕一絲真實的場景。
※※※
「當」的一聲脆響。
翠紅閣二供奉想不到的是,驕傲如易太極怎會甘心讓自己劍刃被縛。斬梅斬梅,連少時情懷亦要斬去的劍客,怎能容忍他人羈絆自己利器?
劉名現在除了內務省的差使,轄著按察院兩門,刑部十八司和司庫也由他直屬,在京中的人手約摸得有千人左右。楊不言死後,這千把人除了準備宮裡春祭布防的人馬,所有的人都被他撒了出去,撒在京師的每個角落裡。因公爺和大堂官之爭而顯得憊弱無力的按察院,終於在這件事上展現了他們應有的實力,可怕的龐大機樞一旦全力運轉起來,散發的魔力實在令人生懼,數百人跟蹤,密偵,用刑,利誘,旁敲……終在某一刻,從城東一間雜貨鋪和京中紅牌蕭如姑娘那裡查到些跡象,這些跡象證實了劉名蒙的那件事情。
易風側立在那主僕二人身邊恭敬說道:「截殺楊不言的是翠紅閣里四人,最後出手的是閣里的二供奉。」
https://m.hetubook•com•com一時,京兆尹曾公度拿著手下千辛萬苦從杜老四那裡逼來的消息,心急火燎地坐著轎子往公爺府在趕。莫公雖然失勢,但他怎能死心?所以當他有些撞大運似地查到易家翠紅閣的消息,第一個念頭便是趕緊告訴莫公,務求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知道了……只是,梁成之死,二兄真不介懷?」易三小心問道。
抱琴翁口中不停往外吐著鮮血,花白的發端被染的污糟糟的,他望著易太極困難地搖了搖頭,顫抖著左手捏住自己咽喉外的殘劍,一聲慘叫拔了出來,含糊不清嗬嗬道:「……想不……到……」一言未畢,便向前傾倒在已發不出聲音的古琴上。
易太極兩手空空飄至一丈之後。
大漢回過頭來,憨實一笑道:「窮人嘛,就尋個窮快活,我不懂什麼道理,只求每天有碗飽飯吃,能有幾件開心事兒就成。」
抱琴翁盯著他的雙眼,唇角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老人感覺手指一緊,便知道易太極要破弦了,滲出血的指頭捏住琴尾往回一扯,卻趁著二人相持之機,覓著斬梅三式出手前的那一剎那空當,右手化掌悄無聲息地自琴下偷襲易太極的胸腹。
江一草微笑著點點頭:「細柳鎮,天香樓,加上今日,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碰面了。」
「砰」地一聲,琴弦亂亂糾作一團的古琴摔到地上。
抱琴翁右手插著半截斷劍,咽喉被靜泉劍的半截劍尖生生穿透,他帶著不解的眼神看著易太極空空的雙手,慢慢跪在花舫粽色的船板上。
「三年前,她知道你不方便打聽這些事情。」阿愁靜靜看著他,蒙在黑紗后的雙眼寧柔無比,「這幾年梁成家裡應該是她偷偷照料著。」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也是。」阿愁輕聲應道。
有晨起的鳥兒在他們頭頂上啾啾叫著。
朝廷上的爭鬥雖然不可避免地會傳到市井百姓的耳朵里,但往往那些朝廷大事,經過半斤豬頭肉一混,再被兩碗燒酒的一薰后,便被俚俗言語捏成了奇形怪狀的傳聞。黔首苦丁,無力掌握什麼,卻往往很擅長將註定要震驚天下的大事,變成酒桌上的佐酒佳肴。更何況莫公的垮台並不會讓自己飯桌上平空多出碟菜來,傳聞中八里庄匪人作亂似乎也沒有害死自己哪位街坊……於是,平日里達官貴人們學習歌舞昇平四字的地方雖然冷清許多,但依舊是歌聲繞樑,舞影婆娑。反是那些呼三喝四的下等酒館,依然是酒氣薰天,罵聲不斷,熱鬧更甚從前,大街邊瓦子巷上的江湖藝人依舊點著星星眼兒似的可憐燈光,攬著生意,城西檀溪上的花舫卻是燈火通明,將天上被雲朵遮住的星光全比了下去。
長弩破水而入,綻開水花,但本應晶瑩的水花卻是紅色的。
易太極卻忽然面色一寧,低肘收劍,在自己身前畫出一道極完美的圓弧,劍光如水,靜謐如泉。
老頭左手在懷中古琴上隨意一拂,叮叮如流水般的琴聲籠罩全舫,他苦苦一笑道:「不敢打擾,還麻煩蕭姑娘吩咐船家靠岸。」一陣河上微風拂面,他卻覺得自己的後背生起一道涼意,心頭一懍,緩緩轉身,卻沒看見身後船上有人。
「不巧的很。」易太極說道。
勁弩毫不猶疑地穿破著一切,破門而入,綻開碎木的花;破人而入,綻開血肉的花。
「叮!」
「彭老夫子沒事吧?」
默立良久。
阿愁看了他一眼,靜靜道:「我覺得那位劉大堂官確實厲害,眼看著易家攀著皇帝,鬥倒了莫言,卻不料被劉名輕輕鬆鬆地一轉手,便損了翠紅閣里這多好手。」
易太極看著他身旁的阿愁,微微點頭示意,道:「姑娘好劍法。」
蕭如看著愈來愈遠的河岸,看著岸邊那座籠在黎明前夜色中花舫,冷冷道:「琴心雖純,但聖天子在位,這劍膽又算什麼?」一拂門帘進了船內。
易三深深一躬。
阿愁眼中閃過一絲迷濛之色:「妹妹呀……」
「躲不開呢?」
「王舉人只是想出口氣,才不管吳老二偷沒偷。」大漢把桌上的碗收了,「這氣嘛,越是貴人,越是咽不下去的。」
三月初二晨。
阿愁低聲說道:「謝謝。」然後輕輕掀起面上黑紗,在笠帽沿上輕輕系住,拿了他遞過來的筷子,夾了塊,嘗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錯。
「那他怎麼做的?」江一草低頭,狀作無意問道。
「托客倌福,馬虎還過得去。」大漢呵呵笑道。
江一草微微笑道:「老天待我不薄,有妹如此。」忽地一閉雙眼,長長吐了口氣,嘆道:「春風如此溫純可人,但……師姨她……」
抱琴老頭十指穩穩抓著古琴下緣,胸口急劇起伏著,身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淺淺傷口正不斷往外滲著血絲,沙啞著聲音道:「你如今既為劍客,當知一戰未畢,勝負未分。」他輕輕用虎口托住古琴,將手指摁上微微顫動的琴弦,八指齊發,古琴上的七根琴弦全部脫琴而出,如同怒發一般直刺易太極。
夜色之中,花舫里傳出幾聲沙啞的怒吼,吼聲中帶著不甘和憤怒,幾個人影破窗而出,如數道輕煙般游進弩營的隊列,一出手,便有幾名弩手被打得橫飛開去。
她吹去湯上浮沫,小心喝了一口,輕聲問道:「你為何總看著我?」
江一草從懷裡掏出塊布帕墊在檀溪岸邊林間的地上,讓阿愁坐下。二人看著江上一片嘈亂,對岸穿著褐色冬衣的按察院人馬正在忙亂著什麼,下游有人已經拉起了粗繩,正在打撈著屍首。
江一草抿抿嘴,忽然說道:「其實現在做什麼生意都艱難。」
此時尚是冬末春初,天還未轉暖,自然檀溪旁沒有風拂花海的景象,花舫也要預備著明日宮裡在蘭若寺春祭后的晚間燈會,都懶https://www.hetubook.com.com怠怠地靠在岸邊,而不像往常那般泊於水面。
易太極輕輕一點烏蓬船頭掠起,飄飄白衣在朝陽下的空中仿似染上一道金邊,人在空中,腰間靜泉劍嗆啷一聲已出鞘口,寒刃破河風,向著立在花舫上的翠紅閣二供奉劈了過來。
「躲不開?」大漢搔搔腦袋,「躲不開就不管了,只要不惹我就好,如果實在惹著我了……那也只好拿刀干一架了。」
侍女有些詫異道:「小姐,不準備明天的燈會嗎?」
京城的夜晚一如以往般熱鬧。
蕭如姑娘吹的一口好蕭,在京中青樓里聲名頗響,雖然一直對外稱的是清倌,但自然沒人相信,只是一直不知道包著她的是誰,奇怪的是也沒哪位王公貴族敢打她的主意。平日里的蕭如此時一般還在溫暖的綢褥里春困,但今天她起的格外早,天還未亮便吩咐侍女,讓船老大把船往河中開去。
※※※
白湯上沒有放香菜末,只是在羊雜旁擱了半塊醬豆腐。
他一愣之後迅疾抬頭,只見那賣羊雜的大漢皮膚黝黑,身子精壯,縱在這二月底的夜裡,也只穿著件夾衣,露出胸前橫條條的肉來。江一草見著大漢模樣,胸中一陣激蕩,那大漢也是憨實張嘴一笑。二人對視少許,眼中都露出欣喜神色。
抱琴老者不敢正面相擋,雙掌操著古琴在身前疾舞,身子一縮向後遁去,卻不料易太極如影隨行,劍尖刺進他雙掌間的古琴弦中一轉,咯咯幾聲極難聽的異響,渾圓防禦的琴舞被挑動地露了一絲空隙。靜泉劍似有靈性般覓隙而入,嗤的一聲,抱琴老者左肩滲出鮮血,而易太極卻像未出劍般靜立於前。
他從身邊阿愁的手裡接過紙錢,往空中一撒,紙錢漫天飛舞,掠過他的衣襟,無力墜到他身前的一堆新墳之上。
若一般女子碰見這樣一個奇怪人,只怕早就呼喊起來,阿愁卻與一般女子不同,見這大漢面相忠厚,憨態可愛,心想人家要看,只好由他去看罷了。就這般……在南城大街口外,在冒著熱氣的羊雜攤子旁,一個粗手粗腳的大漢就這般傻傻盯著一個柔弱女子看著。
※※※
阿愁回過頭望著他一笑,輕聲應道:「挺好的,你喝一口。」說著把碗往旁邊一推。江一草接過攤主遞來的板凳,坐到她身旁,端起她喝剩的半碗羊雜湯,看著白白湯汁上飄著的香菜末,略愣了一愣,吹氣盪開,淺淺嘗了一口,正覺味道鮮美欲待大口喝湯的時候,卻見賣羊雜的大漢重又盛了碗熱騰騰的羊雜湯送到自己面前。
易三眉頭再皺,說道:「如今只有我們望江方面知道動手的是易家,難道要我們給按察院方面透信兒?」正在心裏盤算著這招借刀殺人該如何進行……卻不料聽著江一草略帶一絲譏意笑道:「用不著我們。易夫人一生算無遺策,但似乎有些小看了某人。」
※※※
……抬頭卻見到一艘烏蓬小船正背著朝陽咿咿呀呀地搖了過來,船上蓬前站著一白衣人,看不清面目,只看得見腰側有劍。
「以前是開肉鋪的,現在改了行當,客倌既然吃著不錯,待會兒多賞兩個?」
劉名蹲在他的身邊,看著屍體上縱一道橫一道的奇異傷口,薄唇緊緊抿著,伸出指頭,似乎想去喚醒他,又倏地收了回來……起身,轉身,再回頭……他又蹲了下來,拍拍這個跟了自己六年的兄弟的肩頭,有些生硬說道:「好好走吧。」
「梁成啊梁成……」他將聲音壓的極低,「你為我映秀坐了十二年黑牢,不料卻死在易家的手上,土下的你,可會覺得不值?」江一草有些失神地念叨著。
他低下頭,喃喃道:「是我錯了。」
江一草也不回頭,擺擺手道:「說不定還能揀幾把好劍去賣錢。」
※※※
若易太極方才執意破他琴弦而出,他便有機會斃其于掌下……但他卻忘了,易太極甘願靜泉被縛也要藉機殺他……為的,不正是那少時長盛城的往事嗎?
大漢咧嘴一笑:「因為王舉人家的鴨也不見了兩隻,這一聽說吳老二偷鴨,那肯定就要找吳老二麻煩了。」
「雖然一直聽聞這些年來你未嘗一敗,但我始終不信你是如何厲害,畢竟當年你在大供奉手下沒有走過五十招。我是翠紅閣二供奉,今天我也想看你究竟能不能殺得了我。」老頭緊緊抱著懷裡的琴,看著他靜靜說道。
老頭兒抱琴當胸,雙掌一翻,古琴在他的雙掌間奇異地快速翻滾著,琴弦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竟在晨光里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只有南城那條石獅時現的大街行人廖廖,各大臣府前的明門燈籠都顯得分外落寞。阿愁站在街口的陰影里,靜靜等著江一草。
「不知道春風妹妹知道……」阿愁抱著雙膝,看著河面輕聲說道。
一個灰衣老者破艙頂而落,右手抱琴,左手直襲那將領頭頂。將領一拔腰刀,極利落地凌空三斬,怎料那灰色人影其形如魅,這連環三斬竟全斬在了空中。
他眯了雙眼看著那白衣人,有些枯乾的雙唇微微抖動了一下。
話音一落,出劍。
江一草一嘆,看著著賣羊雜的大漢挑著重重的擔子離開,他也攜著阿愁從相反的方向離開,聽著背後傳來一陣陣叫賣的聲音,心頭也酸楚起來。
阿愁靜靜地看著他。
蕭如眉梢一動,慵慵道:「今天岸邊不清靜,我們離遠一點。」頓了頓又道:「前天豐兒姐姐來找過我。」
「你說,太后她會彈琴嗎?」
一直靜立在旁的阿愁忽然說道:「有人來了。」
「明日春祭?」
阿愁眉尖微皺,不解此語何意。
鍾淡言低頭悶悶說道:「那就是莫言。」
易太極眉梢微動,極平靜地笑了笑:「當時我年紀小。」
「聽說前些天你在八里庄被胡秀才的門人傷了?」
「放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吧。」易三應道:「我叮囑了冷五,讓他小心一些。」
「噢,羊雜味道不錯。」江一草笑了。
江一草聽他說出這麼一段話,險些一口湯噴了出來,胸中好笑之外別有一份暖暖的感覺,輕聲說道:「都大了,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這當大哥的也可以放些心了。」
弩營帶隊的將領冷冷掃視了一下未死的部下,發現己方亦是死傷慘重,帶進京里的弩箭也全數殆盡,他微微皺了皺眉,吩咐道:「全船細搜,不留活口,然後收隊。」
大漢又調了些芝麻醬,往碗里加了兩小勺,撒了些香菜,然後遞到阿愁面前。
「不用了。」
阿愁點點頭。
這一退便是死路。
「不言很小心。」何樹言應道,眼角瞥了眼地上的屍首,「彭御韜沒有提出來,還在天牢里押著。」
「二兄,你肯放手?」易三眉頭微皺看著他。
「樂班?噢……」侍女睜大了眼,「上月那樂班裡的琴翁還來和小姐合奏過,小姐當時還說那老爺子年紀雖長,但劍膽尤在,琴心更純,難道……?」
「我以前就想過,如果半窗里的弟兄有能猜出我的來歷,那肯定就是你。」江一草亦是一笑,「既然猜到,我也不用避諱什麼。不錯,我就是從那個鎮上逃出來的人。」
花舫之上響起一陣琴音,沒有一般手指撫弦時的柔媚,卻多了分金戈相交的慘烈,錚錚響聲震人心魄。琴聲時起時歇,疾時如驟雨打林,疏時如滴露上荷,最後一道極密集的琴聲連綿響起,正在似乎永無停歇之時,偏偏嘎然而止。
「易家殺了楊不言,自然有劉名找她算帳。」江一草有些失神,緩緩道:「管他如何利益糾結,但齟齬既生,難免會生些事來。何況劉名現在掌著按察院,怎會就這般罷手。」
易三欲言又止,半晌后道:「伐府的事情,你不願意讓我們插手太深,但我們仨畢竟是受王命前來保護你,有些事情你該放手讓我們做的,還是放手好了。」
「很好,暫時不要去管他,現在人人自危,讓他關在天牢里,只怕安全些,待到春祭之後,大局已定,再將他送回蕭大人那處。」他接著低聲說了兩聲什麼,斂眉出神看著身前楊不言的屍體,看著他胸口上早已涸乾的血口,緩緩道:「此事……若是易家那婦人做的,你說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莫言已經瘋了。」江一草靜靜道,「可憐他還以為太後會因為他瘋子一樣的行徑,便會賞他根骨頭。卻哪裡知道,既便他此刻能將易家連根拔起,太后也不會再容他了。」
「嗯。」
江一草負手于背道:「你先回去吧,翠紅閣的事情不要告訴春風。」
何樹言走到劉名身後,小心問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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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門外走進來的鍾淡言輕輕將劍擱在他的咽喉上,按察院眾人湧上花舫,圍住已經沒有了弩箭的弩營。
離水是發於燕山的一條河流,河流一路向東,繞經京師城郭,在東城一帶扭成九曲模樣,水面靜平,河畔花樹無數,每逢春日,河上清風一拂,便帶著花香無數,是以京中人都將這水喚作檀溪。檀溪景美境幽,水面上停泊著無數花舫,正是京中風月不移之地。
阿愁坐下,看著那大漢忙活。只見他拿了個大碗,從擔子一頭的鍋里勺了滿滿一勺羊雜,然後從另一頭的鍋里盛了碗乳白熱鮮的羊骨湯,往大碗里一澆,肉香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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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草眯眼一看,只見墓地外遠遠行來幾個人,心想這等天氣,又是誰人來了?轉頭向易三說道:「你先去吧,我晚些回來。」
江一草看著他寬闊背影,說道:「可是有些事情總放不下,你說咋辦?總不能不理吧?」阿愁見他與攤主說的起勁,略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殺伐從一個早起洗漱的侍女慘呼開始。
便是這一滯,抱琴翁厲嘯一聲,指尖亂彈,七根本已頹勢畢現的琴弦忽又被貫入真氣,囂張無比又靈巧無比地層層纏上易太極手中的靜泉劍。
江一草出了出神,忽然問道:「這王舉人既然中過舉,想來也是聰明之人,怎會被你二弟擺弄?」
易三微微一笑道:「相處三月,隱約猜到,但不敢斷言。」
「怎樣才能開心呢?」江一草喝了口湯。
「小時候聽舒大叔提過,翠紅閣的二供奉彈的一手好琴。如今人已逝,這琴也沉到水底了。」江一草輕聲說道:「愁,給我哼段聽聽。」
弩營眾人一陣驚亂,舉弩亂射,奈何那老者身法太過詭異,待弩箭將那灰色身影釘在船板后,眾人才發現射中的只是件灰色衣衫,而那老者早已破窗而出。弩手們趕至舷旁,欲待發弩,卻發現弩矢已盡,只好眼睜睜看著老者一手抱琴,踩著飄在檀溪上的屍首,極瀟洒地踩水而行,落入孤伶伶停在河中的一艘花舫內。
「熱騰騰的羊雜碎……」一個大漢挑著擔子從街上經過,長街安靜,叫賣聲傳的老遠。
面上閃著煞人寒氣的弩手們默默上著弩,然後走到舷旁,向著平靜水面下的任何異動發射著弩箭。
艙內的蕭如面色惶然,她想不到這場廝殺竟會波及到自己,輕輕按著自己的胸口,平靜半晌后柔聲回道:「老先生客氣了,請進艙奉茶。」
「我……還是想去一趟易家。」他沒有看阿愁的眼,厚厚棉袖外的雙手有些下意識地蹭著襖子。
劉名靜立半晌,道:「太多了……我只能蒙一家。」他看著何樹言的雙眼靜靜道:「我犯了大錯,你沒覺得這一個多月,易家的人太逍遙了嗎?我從來沒有想過世上有人能夠讓文成國叛了莫言……呵呵……我似乎忘記了一個女人。」
「你今天好象身邊沒帶著劍。」
大漢呵呵一笑,坐在她對面,眼神柔和,就像看著自家女子一樣。
賣羊雜的大漢呵呵傻笑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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