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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十年事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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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荷 第三章

血荷

第三章

溫公公被他難得一見的神情嚇了一跳,待聽得他說到天祥當里的寶貝,心尖也不禁顫了一下,趕緊四處望著,見左右無人,連忙低聲說道:「我的好大人亞,您這是要拿咱家腦袋呀?」嘴上哀聲嘆氣,圓圓的臉上眯成縫的雙眼卻是寒芒一閃,陰煞無比。
轎子停在宮外,他將雙手從袖中取出,滿面溫和笑容掛著,微佝著身子進了宮門,小碎步跑進御書房,回身小心關上門……卻不知和皇帝說著什麼機密事情,竟還隱隱能聽見爭執之聲,過了良久才出來。他甫一出門,便招手把小冬子喚到了身前。
江一草思慮良久,忽然說道:「若太子再助我一事,出鹽便再多五萬。」謝曉峰詫異道:「何事需我助力?」江一草道:「若你我交易定下,太子也沒有隱瞞身份的必要了,明日您去鴻臚寺可好?」
劉名從袖裡取出一張銀票,假意要拉著他自抽耳光的右手,趁勢便將銀票塞進他手心,笑道:「大嘴能吃,我都快要被你吃窮了。」
劉名擺擺手,忽然肅容道:「現今有件大事要你做。」低頭在他耳邊如此如此說了一番。
劉名將雙手交攏在自己鼻前,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江一草看了他兩眼,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給點兒吧。」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一人的腳步聲,他卻不敢抬頭,直到那人軟綿綿的聲音響起:「劉大人,太后看戲有些倦了,吩咐說,今兒個郡王府的事兒讓您明兒再回,這就跪安吧。」他這才敢直起身來,抬頭便看見溫公公那張看著「溫厚」純良的臉上閃著嗲兮兮的笑容,趕緊堆起笑臉道:「勞煩公公傳話。」
謝曉峰正在盤算著價錢,倒沒留意易風所言,隨口應道:「是啊。」忽地醒悟過來,滿是警惕之色問道:「這可不在交易裏面。」
劉名搖搖手道:「司雲王妃今日午後去了誠王府,兩方人根本碰不上。」忽地將雙手籠入袖中,腦袋微側,想了稍許后靜靜道:「莫非是那人?」鍾淡言先是一驚,旋又搖頭道:「哪有這般巧的事情。」劉名微笑道:「也只是猜測,晚間你去東都世子府探探口風,看他們到底說是不說。若說出是誰做的倒也罷了,若堅不肯說……」他低笑數聲,「那便肯定是他了。世子爺在宮裡受著太后的氣,便乾脆掩住這殺神的行蹤,讓京里眾人,尤其是我頭疼驚恐一番。」
江一草進得屋內,看著她正捧著本書在看,問道:「什麼書呢?」絳雪應道:「紅袖招。」江一草眨眼想了想,打趣道:「這等王候將相才子佳人的東西,你也看得進去?莫不是出來日久,有些挂念王爺?」
劉名攔住他話頭,冷冷道:「這正是為聖上分憂。」
「呸!」絳雪王妃將書擱在案上,笑罵道:「那根木頭有什麼好記掛?你方才和西山那邊談的如何?」江一草應道:「差不多完了,一些運輸、中轉之類的細項還要易三再斟酌,待條款列清后,你看下。」絳雪應了聲,又問道:「來前宋別便要我問你,日後郡里和易家該如何安排。」江一草想了想應道:「今日不比當年,再沒理由把過手錢雙手送給長盛,往西山一路的貿易,半窗里的自家兄弟就可以理順……不過……如果就此打住,似乎在面子上也過不去。日後走鹽給易家留個什一之數就成。」
「翠紅閣才被大人清洗了一番,長盛的探子回報,那閣里的大供奉雖然出了城,但算來應該離京師尚遠,易家這些天應該老實些才對。」鍾淡言接著話,「古靈子下午還在和*圖*書東城,然後跟著鮑安回王府,不知為何卻慘死在路途上,東都世子那邊也沒報官,也沒動靜,不知為何。」
謝曉峰心中疑惑漸生,追問道:「再然後?」
鍾淡言一直在宮外候著,見他出來,趕緊上前俯身說道:「門下來報,廣濟河那裡死了個人,死狀極慘。」劉名一愣,舉起右掌撫撫自己額上平滑的髮際,隨意問道:「是哪邊的?」鍾淡言應道:「是上月才從東都進京的王府高手,姓古。」
江一草點了點自己的鼻尖,笑著說道:「還有我。」
小冬子屁顛屁顛地去服侍皇上了,我們的劉大堂官也還要屁顛屁顛地往慈壽宮裡趕,宮裡硬硬的青磚楞硌著他的腳,道旁的鎏金大缸比他的人還高,缸面上自己模糊的人影像鬼魅一樣地跟著,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於是當他斂神閉氣站在殿門側邊時,胸膛還止不住的一陣陣起伏。
江一草笑道:「五萬斤?」
謝曉峰思琢一番,正色道:「明日讓易風給我寫個數,如果可以,我就應下。」
……
「猜的?」劉名看著他鼻樑旁的兩道縫。
這下倒把先前油鹽不進的江一草弄的慌了神。他緊忙跳了起來,無可奈何苦笑道:「你……你你,你一國儲君,注重些儀容可好?」謝曉峰諂笑道:「哥哥亞,將來都是一家人。自家人面前,我管那多,行行好啦,再松一松。」
哪料江一草根本不吃這套,雙眼一睜哼道:「嫌貴?那你把貨拖到會同館去賣去,看能換幾斤鹽巴。」謝曉峰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即便換不得鹽,換錢總成吧?有了銀子難道我還愁沒處買鹽去?」
轎內的劉名無聲笑了笑,隔了陣問道:「樹言今日還在東城盯著他們兩家的賭局?」
※※※
「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太監,當時便是服侍這四個老太監中的一個。」溫公公的面上浮出一絲怪怪的表情,「那老太監我們叫他晃公公,平日里不與人言語,只是自己獨處。虧得我機靈醒目,服侍得他倒也舒坦,便傳了我幾手功夫,有一日和他說起這天下間的武功,談到知秋先賢將神廟武學發揚光大,不料他卻嘿嘿兩聲,說了句:『廟中三道精妙,知秋一人哪能盡知,你小子今日學的料他知秋也……』」
「你本是犯官之後,依著律條凈身脫罪這才入得宮來,想來也是要搏個主子疼惜,光耀門楣。你細想想這兩者皆是犯險之舉,若辦成此事,聖上對你自然會信任倍增,好處自然不會少的。只是……」劉名斟酌了下,還是轉了口氣慢慢說著,「皇上今天心情不大好,你侍侯時多用些心。」擺擺手讓他退了下去。
「是。」
江一草見左右無事,便抬步下樓,遠遠看著前廳里燕七正提著酒壺圍著錢四轉悠,冷五還是貫常那副冰冰的模樣,懷裡抱著那柄丑不堪言的黑劍。他遠遠地望著,卻沒有走進廳里,反步走到後園,在屋外輕輕問著丫環:「王妃休息了沒?」丫環還未回答,屋內便傳來司雲絳雪懶懶的聲音:「老二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溫公公眯著的雙眼裡狡黠神情一閃,應道:「大嘴能食,只食可食之物。」停了晌終於抵不過心頭疑惑,小意問道:「劉大人,你關心這些事情……」見劉名轉身趕緊住嘴,遮掩笑道:「多嘴,多嘴了。」
「請大人安。」小冬子眉眼靜順,看著就讓人舒坦。
溫公公笑了,賊兮兮地笑著,圓圓的臉上眼睛都眯成了兩彎油乎乎的新月:「劉大人有什麼好照顧?咱家和你說這句和圖書,今兒的差事便算了了,若沒事兒就得回那沿牆小屋裡挺屍去。」
「然。」江一草笑著點點頭,「軍士護送,神廟不好出手,易家也沒辦法,冷五春風先跟著你,然後到安康時,再和王妃回望江的車隊會合,如此一來,路上便安全了。」轉頭吩咐易三道:「多調出來的鹽,你記在案中,回郡和王爺要講清楚,是我動用的私處之權。」
二人走到一處僻靜所在,劉名終於忍不住了,頓住腳步,眉尖快皺到了一處,冷冷問道:「溫老公,我們交情如何?你盡這般糊弄我。」
劉名無奈笑著搖搖頭,嘆道:「還是管不住。」旋即臉色凝重說道:「你我交情在此,也不要說我不點醒你,這些宮中的事情誰最想弄個明白,你應該比我清楚。雖說他現在天天晨起頭件事還是要去慈壽宮裡請安,但你要清楚,老人家終有西去的那一日。自己多斟酌吧。」
小冬子直愣愣地看著御花園裡的花花草草,眼神卻始終是集不到一處來,不知腦中在想些什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末了終於咬牙道:「奴婢全聽您吩咐。」
謝曉峰又是一聲驚叫,慘聲道:「一斤鹽你收我一百七十文,世上哪有這種道理?」江一草一揮手道:「去年郡里攏共也只產了八十二萬斤,這一下便要勻你小半,一百七已是極公道的價了。」謝曉峰扳著指頭數道:「東都在雙河收鹽是一斤十二文,好,就打他是海鹽便宜。你望江郡王府收鹽也過不了二十文,即便發往京中,鹽引上也不敢寫著過七十的數,你居然一下多咬我一百口?」憤憤然道:「這未免太狠了吧。」
劉名掀起側簾看著街旁舊時樹上今日新芽,搖頭嘆道:「可惜春光了哉。我看青山多嫵媚,不料青山見我……不如是……姬小野去東都迎北丹來客,什麼時候能回京?」
謝曉峰想了想,大約終是沒抵過雪鹽誘惑,嘆道:「說吧,然後怎麼做?」
劉名略帶讚賞之意看了他兩眼,道:「雖然有些行險,卻也不一定要掉腦袋,我就不信比你那話兒被割時還難熬。」小冬子一窘低下臉去。
春風小丫微笑說道:「阿愁姐在房裡,今天還沒燙腳喔。」蹦跳著站起身來,沿著窄窄的屋脊向前廳走去,小小的綢面鞋小心翼翼地踩著,右手小指上的燒泥酒壺在夜空中搖晃不停。
劉名微微一笑,輕聲道:「那就勞您送我出宮?那些小太監我懶怠陪他們嘮,出宮路又遠,沒人陪著說話悶得慌。」
偷得浮生半日閑。
江一草笑著搖搖頭,心想你終於說起這事兒了,應道:「再減十五。」
謝曉峰頭一低,哀嘆道:「就少五文?」江一草笑著拍拍他肩頭笑道:「鐵我是給你現銀,你又不吃虧。」謝曉峰呸了一口,恨恨道:「銀子有屁用!」
「哦?」江一草眉毛一挑笑嘻嘻說道:「你如今在抱負樓的帳上還有兩萬兩銀子,太子殿下準備何時扛著鹽包回西山?」謝曉峰話頭一窒,訥訥道:「那你這鹽也貴的太出奇了吧?」忽地面上一愁,嗚嗚假哭道:「我的好哥哥呀,俺家小國寡民的,您就鬆鬆手吧……」一把抓住江一草衣袖,便要往臉上去擦。
「果然如此。」江一草向易風嘆道:「這一單私鹽走完,西山就不用操心此事。早知這般,我該把價錢喊高些才是。」
夜至膳畢,望江會館里樓道盡處的一間小角房點起了燈火。江一草靠在太師椅裏面,右腳蹺在扶手上,雙目微閉,意甚閑暇。易三坐在桌旁,左手翻著帳簿,右手不停撥打著算盤,www.hetubook•com.com算珠啪啪的敲擊聲在夜裡顯得格外清脆。
……
行走于轎旁的鍾淡言微微皺眉,應道:「很難。」
「哦?就是那個在八里庄外刺了江一草一劍的古靈子?」
「啪」的一聲,謝曉峰一掌擊在木桌上,吼道:「每年貢北丹國的沙狐皮也只有一千,你胃口也太大了吧?」這一掌拍的桌子一震,燈火一搖,屋裡漸暗。易三心裏也想,二哥這也真是獅子大開口,面上微窘開解道:「謝公子莫怒莫怒,好商量好商量。」
宮裡不比外城,種的都是些常青的植物,就連宮後頭那片萬柳園子里種的也不是尋常柳樹,而是那種極耐寒的花葉柳,若在寒冷冬日里,宮中風景自然要較別處多一分青色,但放在這大地回春,萬物生長的春天,宮中的這無數株植物卻像是蒙上了薄薄一層灰,看著很是沒有精神,倒遠遠不如宮外生機蓬勃的模樣。
謝曉峰嗤的一聲,翻了個白眼道:「要我去住鴻臚客館?不說又要上朝給那個小皇帝磕頭麻煩,單說鴻臚寺里那些紅臉贊儀官便叫人看著生厭,不去不去!」
偏此時,劉名卻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這廢材,隨口唬你幾句就嚇成這樣了。」接著卻閉上嘴,滿面微笑地望著他。
溫公公連忙哄道:「不是咱家不肯說,只是這事情在宮中是禁忌,說不得的。」
易風也自覺二哥這口下的未免深了些,心想這謝某人胖胖的肉下,白森森的骨頭也不見得好看,連忙打著圓場道:「價錢還可商……」江一草一慌,趕緊截住他話頭,打岔道:「聽說西涼那邊又找到個鐵礦?」
溫公公笑的益發香甜,把手一領,連道:「請、請、請!」心知這一聲聲的請便是那一封封白生生的雪花銀亞。
鍾淡言點頭應是,伸手將轎簾掀起。劉名低頭進轎,忽又拉住帘布輕聲道:「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如果真是瘋三少,一定要將消息牢牢封住。不然若被他知道了,日後那計便行不通了。」鍾淡言身子一僵,極艱難應道:「是……只是,如今楊二哥先去,初九門下便只有我們兄弟二人……」
江一草開解道:「前年西山進貢,京里回賜了七萬兩千兩銀子,算下來那口更深吧?」謝曉峰無奈一笑,臉上陰鬱之色一閃而逝,轉而笑道:「繼續說正事兒。」眉頭微皺,斟酌良久后緩緩說道:「那日你去八里庄,我與龍帥留在桐尾巷幫你應付言凈那幾個禿驢還有後來的兵部官員,這個人情值得幾何?」
「哦?說來聽聽。」劉名挑挑眉毛。
溫公公一手將銀票納入懷中,一手輕輕捶了他肩頭一下,似撒嬌般道:「您住知書巷的小房子,手上卻捏著天下的金山哩,在這兒哭什麼窮?」接著卻極認真地說道:「這事兒可別到處說,我也是猜的。太后的事情,我勸你還是小心些,知道的越少越保險。」
明月如昨。
春風無助笑了笑,將酒壺從他手裡接過來,淺淺抿了一口,小指頭勾著酒壺細細的柄輕輕搖著,低頭輕聲說道:「哥哥為何盡和我說些不相干的人?」
「謝曉峰剛才下來,你沒有見?」江一草看著屋頂上空那圓圓的月兒,隨意問道。
春風小丫甜甜笑著看著他,將手裡精緻的小扁燒泥壺遞了過來。他接過來湊到唇邊貪貪飲了一大口,直覺酒香沁入喉中,漸漸在胸腹處散開,過不多時,便感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舒爽,美美長嘆一聲。
「溫大嘴!」劉名寒寒道:「你那十四房姨太太是誰給的?你老家那個蠢貨侄兒的官是誰給的?我不指望你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激我,但你存在天祥當的那幾樣玩意兒是從哪個宮裡弄的,難道我會不知?居然在這兒給我一嘴的過場話!」
溫公公似在回想些什麼,半晌后說道:「這些老太監好象是太后當年在宮外就收服的手下,好象……好象和廟裡有什麼關係。」接著輕輕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作後悔狀道:「瞧我這張管不住的大嘴。」
溫公公微微一個哆嗦,心想自己真是多嘴,知道這些事情又有什麼好處?說沒處去說,反是要害死自己了,趕緊搖搖頭,想把這些話從腦子裡甩出去,哀怨道:「大人您何苦告訴咱家?這下好,又要愁自己晚上夢話有沒有人偷聽了。」
謝曉峰皺眉道:「既然王妃也要回望江,冷五春風便跟著她走,應該也無大礙。不論神廟還是中土朝廷,都斷不會為了他二人便和望江翻臉。這般小心,到底要送誰?」
二人又說了番下午和自己在舒家和誠王府的事情,江一草見夜已深了,便告退出去。
「正是。」
江一草慢慢說道:「既然在鴻臚寺亮了身份,那您便是國賓了。只是如今西山向北丹和我中土同時上貢,這身份未免尷尬了些。再過些日子,東都四皇子便要來觀祭天大禮,您便託辭多有不便,趕在他進京之前歸國。想來朝中大員們不想西山與北丹多有接觸,巴不得您早走,這便成了水到渠成之舉。」
劉名深知面前這肥頭大耳的太監實是宮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此時聽聞只是向太後身邊那晃公公隨便學了幾招,又察覺那幾個老太監似乎與神廟有什麼關聯,心頭不禁有些亂。他長嘆了口氣,暫將這些消息深深地壓進自己腦海深處,悄悄又遞了張銀票過去,溫言道:「今日承你情了,不過我也勸你一句,嘴不要太大,吃太多人的,終有一日會出事。」
「痛快,這一單現錢交易。」江一草贊道:「一百六十五。」
※※※
劉名笑了笑道:「這人囂張卻沒囂張的能耐,橫屍街頭也是遲晚的事……不過,是誰動的手?易家?」
「你是那風中嫵媚的花呀,怎敢靠近你?你是那匣中不鳴的琴呀,怎聽你聲音?我是那一觸即走的懦人呀,牽馬遠離。我是那牆角頑童刻下的竹馬畫呀,慢慢淡去……」
劉名不待他將話說完,便將轎簾放下,青青布簾頓時化作陰影籠住了這張平常無奇的臉龐,一道淡淡的聲音從微啟的薄唇間透了出來:「他若全無叛意,這計便行不通,我自然也不會難為他。」
剛一出門,卻發覺望江會館上方瀰漫著一道極淡極美的酒香,江一草心頭一動,微笑浮上唇角,腳尖在院前花樹上輕輕一點,身形拔高而上,右手在檐下一搭,凌空一個轉身便輕輕巧巧坐到了屋頂上。
劉名皺眉道:「難道是在路上惹著不能惹的人物?」鍾淡言忽然道:「會不會是望江王妃?他們兩家是世仇,今日王妃不在望江別館,或許是兩家在路上撞著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古靈子出言不恭,起了衝突,倒是可能。王妃身旁的錢大意、王小詩均是半窗里得力的高手,絕不是什麼善茬兒……」
「可惜只能偷來半日……」劉名坐在青簾小轎里,揉著自己的脖頸,似乎指尖還在回味那把竹躺椅帶給自己的輕鬆愜意,眼睛半閉著說道:「這江二倒是個人物,說話紋絲不漏,我實在是摸不準望江那邊的意思。前些日子讓易家受了一刀,總得防著他們亂咬,若望江肯讓半窗助我,那就大妙了。」
謝曉峰也笑了,說道:「倒忘了你這個災星。也罷,五萬斤算你的路費,阿愁姑娘和-圖-書的路費我是不敢收的。」江一草笑笑,心頭卻略有些不安。
江一草微微一愣,復又洒然笑道:「你這小丫頭,又在想些什麼古怪?」
餘光里卻瞧見一架兩人抬的轎子進了宮門,轎上坐著一婦人,看不清面容,轎旁兩個滿臉皮褶子的老太監行走無風……劉名心頭一緊,暗想自己雖然身無內力,但先前只聽得見溫公公一人的腳步,足見這兩個老太監,不止,還有那兩個抬轎的老太監身法可怖……這宮中果然是卧虎藏龍啊。
江一草看著月光下的女子,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正在雪地里蹣跚前行的稚齡女童,胸口一片溫潤,正想開口喚住她,卻聽著她清清揚揚的聲音伴著夜風而來:「我去前院找那幾個小子拼酒,你下去吧。」
閉著眼的江一草卻搖搖頭道:「馬匹必須給個准數,沙狐皮要八百張,另外柴胡和蓯蓉必須寫在單上。」
「國賓往來,駐防儀仗繁複,路上無法行快。沿途又有些江湖人意圖行刺北丹皇子和左相,姬小野全神防備,更是行的小心,想來至少也得四月才能抵京。」
謝曉峰忽有所悟,道:「你要送人出京?」
溫公公一路陪劉名走著,一面指指點點,講著此株乃黃揚厥,那裡種的是蜘蛛蘭,此為何種松,彼為何處柏,唾沫星子亂飛著,卻是將劉名旁敲側擊打聽那幾個老太監的話頭全擋了回來。
溫公公擦擦額頭,卻發現袖上出不來汗漬,戲是演不下去了,乾脆應道:「我呸!你個殺千刀的,怎麼對我們這些奴才的事情這麼感興趣?不過這事兒真和你講不明白,我也只是聽了些邊角貨。」
縱使心中轉過無數念頭,落在溫公公眼裡,劉大堂官也不過是略愣了下,接著便聽見他壓低了的聲音:「溫老公今兒晚上當值不?」
江一草被他鬧的無法,又看見易風在旁邊偷笑,趕緊擺手道:「罷罷罷,貨物便依這數,不過實錢可不能少的。」
易三笑著搖搖頭,沒有接話。
送謝曉峰出門口,江一草忽然問道:「小東山北邊那片海子的青鹽是不是開始在采了?」謝曉峰身形一頓,半晌后臉上浮出一絲怪怪的笑容:「可惜至少還得三年的功夫,西山吃鹽才能不靠中土。」拱手下樓。
劉名笑笑往前行去,不多時便出了宮門,與溫公公拱手而別。
謝曉峰搖搖頭,正色道:「價錢就不用再少了,只是……能不能再多五萬斤?」江一草面色一凝,問道:「西山每歲用鹽難道要這般多?」謝曉峰笑笑不答。
「沒什麼。」春風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輕說道:「莫言垮了,你說莫磯在東都過的怎麼樣?」不待江一草說話,又道:「不要答我,我只是找些話來說罷了。」她輕輕動了動頭,青絲繚繞。
小冬子萬料不到,平日里對自己照拂有加的劉大人,居然賣了這麼個千古第一艱險生意給自己,面色頓時白煞起來,手指輕輕抖動,呆了半晌才醒過神來,口舌滯澀問道:「不是小的貪生怕死,只是這有些不敬聖……」
不知過了多久。
坐在二人對面的西涼小謝,謝曉峰額上卻漸漸冒出汗來,微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嬉笑無賴神情,反露出幾分堅忍果決之色:「沙狐皮五百張,鷹鶻十隻,馬羊牛駝氈毯另計。」
江一草微笑道:「這些日子你也累著了,既然定好了離京的日子,原先交待給你的事情都暫時先放下,歇幾天才是正事。」易三應了一聲,便開始收起桌上的帳簿文書。
「國賓歸鄉,朝廷會派禁軍送出京外二十里,然後京營送至新市,再然後便是進了舒不屈的轄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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