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也不是你」，李奇說：「不要忘了，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環境驟然變化，塊塊熔岩般的色斑衝撞擠壓，原本的寧靜消散，燥熱烘烤著靈魂。

她揉著屁股打滾，黑亮長發揮灑，讓李奇覺得應該吐點什麼。

李奇咳嗽：「說慾望什麼的我能承認，愛情那種東西，真的沒有。」

李奇恍然，那個女孩的確是個矛盾的存在，有時候開朗熱情積極樂觀，有時候陰鬱封閉憤世嫉俗。對待自己的態度也很怪異，就是因為古怪彆扭，分明感情都到位了，卻遲遲沒有上壘。

然後他對「肖虹」搖頭，很堅決的搖頭。

「肖……肖虹……」

她優雅的擦著眼鏡，等再戴上時，鏡片之後的眼中閃爍起熔岩般的光絲。

「她總會有逗比一下的時候，那個時候其實就是我啊。」

「你能支撐到現在，已經很努力了。」

「肖虹」的形象漸漸散去，變回眼鏡小紅，但在李奇的感應中，二者卻合為一體，毫無分別。

「肖虹」身上那令李奇緬懷和眷戀的氣息漸漸消散，又回歸到最初那個眼鏡小紅。

「你多慮了，埃斯摩帝奇已經與深淵同在，而且還沉浸在永恆戰爭里。對他來說，費恩世界這個試驗室的安危已經不是至高的追求，在不同維度的各個世界與遊離燃素和灰燼粉塵戰鬥，那才是他的事業，他已經不屑於做回李奇了。」

「我在那裡也經過了磨礪，在那裡與你靈魂關聯。」

「這難道不能得到一個層次更高的尺度？這難道不比你將費恩世界的真實跟地球世界的真實對立起來，然後必須消解掉一個的更加真實？」

話音落下，身體如砂礫般消解，化作輕盈煙塵，一端裹住逗比小紅，一端罩住躺在行軍床上的那具身體。

「要我沉湎在舊日的時光里，在成長到這麼強大，足以徹底改變的時候，心裏想的還只是找到回家的道路，這還真是笑話啊。」

「天降系現在真的打不過青梅竹馬了嗎？」

「痛、痛、痛啊！」

她幽幽嘆道：「這些理由並不足夠啊，是什麼讓你這麼堅決，都沒有好好思考就做出了選擇呢？」

「而且我也感應到，我這個分身並沒有帶來多麼強大的力量，僅僅只是通往一個新生的力量網路的入口。」

「肖虹」的目光也有了變化，讓李奇下意識的想甩開逗https://m.hetubook.com.com比小紅，同時辯白自己在費恩世界這些年的荒唐行徑。

空間里幽幽飄蕩著隱約輕語：「李奇，這一次不要再有遺憾。」

「再見……不，永別了，李奇。」

「由此推及，應該有什麼結論，你應該明白。」

她抱得很用力，李奇被勒得差點意識消散。

「我苦啊！嗚嗚……」

「不是我不反抗，你知道楪祈嗎？她說300NB數據的時候，我完全明白了，我就是楪祈啊！」

靈魂鏈接中，小紅苦楚的傾述著：「我就是虛假的存在，你真的還要我嗎？」

「她跟我，跟其他人的靈魂關聯，以及由這些靈魂靈魂展現出的運動交織在一起，這讓她成為了完全不同於你的人。」

她叫肖虹……

「在地球世界，你過勞死了。在費恩世界，你成了阿羅曼。」

逗比小紅噴破鼻泡，把李奇抱得更緊，驚喜交加的叫著：「李奇——！」

眼鏡小紅呆了好一陣子，才摘下眼鏡。

「安息吧……」

女神小紅拉著李奇，靈體再度相擁。

他沒好氣的回應：「就算你是楪祈，我也不是那個傻比櫻滿集。何況楪祈是人形自走福利機，你能跟人家比？」

「你的靈魂來自灰燼零點的地球世界，那是你的真實起點。」

「站直了！」

小紅自背後抱住李奇，二合一的靈體自阿羅曼意志深處激射而出。

「你想得沒錯，我沒有直接回收她，就是因為她跟你的靈魂關聯。」

「為什麼，為什麼啊？」

她雙臂大展，擺出得意至極的樣子：「那個逗比小紅完蛋鳥！現在的我是肖虹！」

「哎喲——！」

「我不僅沒有真實的軀體，也沒有真實的靈魂，更沒有真實的自我！」

「她雖然出自於你，但她擁有你沒有過的經歷。」

再到對方摘下眼鏡，很自然的捋著髮絲，壓在李奇心靈深處，已經凝固如磚石的記憶變作激流，轟然奔涌。

「沒錯，那時候的肖虹，身體里不僅有我，還有小黑，看上去很像人格分裂。」

「原本的你，還有原本的我一直在努力。」

李奇的靈體並未因此變化半分，逗比小紅涕淚皆下：「你真的信了她嗎？真的把這一切當作虛幻嗎？」

這不是什麼神術魔法的效果，或者煉獄之力的扭曲，就是發自靈魂根本的感應。

「https://m.hetubook.com.com肖虹」嘆道：「就是這樣的你，才擁有來自小白意志的善良，讓我哪怕墜入地球世界，也能找到你。」

「你們炸塌了天堂山，哪怕世界並未因此有多大改變。」

這一次的感覺，有很大的……不同。

「我只是一個、一個媒介，一個人工智慧！」

當她露出誠摯的笑容，讓李奇恍惚又看到了肖虹時，光絲已經遍布全身，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體內洶湧而出的熔岩崩裂。

從大學師姐到進入社會攜手互助的難友，他跟那個女孩共度了四年幸福時光。在他有了租得起房子的收入，準備把這段戀情從唯心主義變成唯物主義的時候，女孩卻因為加班猝死。

「啊哈，李奇，你還是中計了！」

很多話，他們之間已經不必說了。

「你覺得我像是標準的反派，以強者的身份藐視弱小生靈。」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只有他跟肖虹是真實的，而從逗比小紅到歐蘿拉、凱瑟琳、菲妮乃至所有費恩世界的凡人，以及所有神祇，都不過是遊戲里的NPC。

「我還沒滿八歲，還是未成年啊！」

「我們都是真實的，相比之下，費恩世界不夠真實，在尺度上天然就比我們低一等。」

「這麼多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可不是虛幻的啊！」

跨越了時空的真實感衝擊著李奇，他驚訝的發現，坐在椅子上的眼鏡小紅有了變化。

「我不是藐視，而是忠於真實。靈魂尺度還有比力量更高的衡量標準，那就是真實。」

眼前的女子，就是曾經與自己山盟海誓，哪怕生死相隔也要在繼續在一起的戀人。

靈魂鏈接中咆哮震天：「我還沒給夠嗎？你就不說了什麼沒給你看過？」

李奇暗暗嘆氣，看來你的智力跟求生欲是成正比的啊。

逗比小紅感應到了他的變化，靈體再度癱軟，滑到地上，抱著他的腿叫道：「李奇你醒醒！你一定是中了她的妖法！」

他沒說話，小紅也沒說話。

「為了革命事業，為了大局，放開我吧。」

「你們會穿透阿羅曼的意志來尋找我，應該也是聽了埃斯摩帝奇的話。他現在是大魔鬼之主，他不屑於說謊，因為說真話也能實現他的目的。他必然正等在外面，等著阿羅曼的變化。」

不再是如女神般那麼完美的形象，但仍然充盈著青春亮麗的氣息。不再那麼和圖書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而是親切甚至……甜蜜。

「我們還在鬥爭，我們身上才凝結著你們的靈魂根本，我們才是真正的你們！」

眼鏡小紅打斷了兩人的「纏綿」，她仍然只對李奇說話：「我知道你還有什麼憂慮，靈魂還被什麼束縛著。」

「至於大家，當初把我當陳列品給所有中央委員瞻仰的事情，我只是不好意思說別以為我不知道！」

「哦……」

「肖虹」揚起眉梢，指著抱住李奇的腿，哭得冒鼻泡的逗比小紅說：「你是說，這個我才配得上你？」

「你在擔心，我仍然把你當作李奇的分身看，最終會像我吸收這個分身一樣，讓埃斯摩帝奇吸收你。」

下一刻，她飄了起來，原本白衫紅裙高跟鞋的白領LADY裝扮變了樣。

李奇呢喃著，說出了那個名字，那個曾經以為能跟自己白首偕老，卻成了最痛的傷口，讓他封閉心靈以魔法師自傲的女孩的名字。

「我們不再把大同主義當作手段，而是真正的目標。」

「但現在的你，已經沒有資格代表創世母神、太陽神和曙光女神，以及肖虹了。」

「不管你是真正的小紅，還是我曾經擁有過的那個肖虹，都配不上我了。」

「你們分別墜入了煉獄和深淵，但你們還在鬥爭。」

「的確，哪怕是說服了你，我也無法確定煉獄之力會不會通過我們之間新生的鏈接，把你也拖進來，葬送最後的希望。」

「結果不是明擺著嗎？」

被舊時記憶衝擊，每個細節都在翻滾，讓李奇難以自拔，頓時覺得在費恩世界的這些年才是一場夢。

腳下不遠處的行軍床化作飛灰，躺在上面的小紅摔在地上。

李奇想把逗比小紅拉起來，那傢伙還以為他要丟開自己，抱得更用力，只好挽著頭髮再次拎起來。

「那麼，繼續努力吧……」

他皺眉抖腳：「鼻涕！鼻涕都糊我腿上了！」

李奇催促道：「這裏馬上要崩潰了，還不帶著我出去？」

「沒關係的，等我回歸了本體，那還是我。」

「但你們仍然強大到能破開阿羅曼的意志，接觸到了我，說明這個力量網路跟我之前所知的力量都不同，那應該就是你們將大同主義事業當作目標，摸索出的道路吧。」

熔岩光絲溢出眼眶，開始在臉上遊走，眼鏡小紅長嘆道：「你說得對，我是失敗者，你們才是真正的和*圖*書傳承。」

「至於你說的靈魂尺度，就算費恩世界比不上我們這個尺度的真實，但它正在成長。而且費恩世界的真實，加上我們的真實，必然大於只有我們的真實。」

李奇直視著眼鏡小紅，靈體因為堅定的信仰而無比凝實，散發出讓空間浮動漣漪的強大氣息。

李奇只覺手中一輕，被他拎起來的小紅不見了。

他的目光里泛起濃濃緬懷：「最後，肖虹……你不會指望用單純的愛情來說服我吧？」

李奇再深深嘆氣：「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你已經不是原本的你了，只是失敗的，該被拋棄的那部分。」

「剛才我說到靈魂尺度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清楚？」

李奇淡淡笑著說：「因為你還是沒有好好學哲學，就像你還是肖虹的時候，我勸過你不要把公司當作家，公司是資產階級的家不是你勞動者的家，你卻說我太偏激有凡社會思想一樣。」

「而且你和他的關係，僅僅只是不同維度的能級差異，並不是靈魂本質上的從屬。否則他只要跟你有靈魂層面的接觸，就能將你……回收，就像現在我跟這個分身一樣。」

「是不是心境有了變化？」

「要說愛情，說心靈相依，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記憶，難道是虛幻的，難道比不過和她在一起的經歷？」

「曾經的小紅……」

眼鏡小紅完全沒因為李奇剛才說的那些話而惱怒，語氣平靜依舊：「你跟我的分身靈魂共生，奮鬥到現在，應該克服了很多艱難險阻，這讓你們心靈相依，讓這種靈魂關聯又增添了……愛情那樣的東西，使得你對她難以割捨。」

像是兜了個大圈子，最初來到費恩世界的感受就是如此。

「肖虹」盈盈笑著：「我們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一場騙局，你該明白，即便是我，墜入地球世界后，不僅原有的力量，就連記憶也被凍結了。」

「我早就想過這些了，我不敢跟你說……」

如果真是如此，肖虹對大同主義的態度也就可以理解了。就像當初他指責逗比小紅那樣，什麼赤紅道路，不過是一場革命遊戲。

「但你也想錯了，這種關聯並不能阻止我，我只是不願意讓你的靈魂受到傷害。」

李奇靈體都在飄搖，他當然明白。

說得大義凜然的，怎麼指甲都摳進我肉里了啊！

逗比小紅也嚷嚷：「我是智力不全不是智力為零！只是個分身和圖書也不等於毫無自我！跟這種三妻四妾的傢伙摩擦出愛情的火花？可笑！」

「你不是那個時候的肖虹，我也不是那個時候的李奇了。」

「別鬧……」

對了，女孩就是一個碼農，半路出家的前端碼農。

她看向瞪圓了眼睛，還處於懵筆狀態的逗比小紅，苦笑著搖頭：「真是沒想到啊，會是這樣的自己，可以跟你走到最後。」

這時候李奇感應到那股阻滯意識的波動消散，時間流速回歸正常。

「活在地球世界的小紅不是我！要在費恩世界鬧革命的赤紅女士也不是我！」

「我從生下來就是革命事業的反面教材，我逗比我丟節操，我以搞笑藝人的覺悟努力的活著，到頭來下場還是這麼悲慘嗎？」

「不——！」

那彷彿是太久遠的事情，在他跨過生死之河，來到費恩世界的時候，就已經忘得一乾二淨，或者說是逃得遠遠的不願再碰觸。

「直到我跟小黑的激烈鬥爭發展到無法共存的程度，才點燃了我的靈魂，喚醒了一些記憶。」

李奇眨眨眼，意識回歸。

「她肯定還在，我感覺得到，只是那時候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什麼樣子。」

正是那個最初把李奇拎到城堡頂層，對他指點江山的女神。

「不要，李奇你不要拋棄我！」

蓋住臉的文件夾滑落，露出黑髮褐瞳的美麗容顏，只是五官扭曲著，嘴角抽搐不定。

「你們打破了舊世界，哪怕因此進入了黑暗時代。」

鏈接之外，小紅像爛泥般掛在李奇手臂上，凄然道：「我知道，你沒馬上丟掉我只是因為矜持，覺得傷自尊。」

「你算是小紅的本我和自我，而她是小紅的超我，你怎麼可能吸收得了她呢？」

說到後面，狹小空間震蕩出微微波動，彷彿將什麼東西沖刷掉了，讓李奇的靈體變得更清靈。

眼鏡小紅嫣然一笑，彷彿同時看穿了兩人盲腸，不為所動的繼續說：「可是李奇，你難道把地球世界的經歷當作一場夢，費恩世界這裏才是真實的人生嗎？」

李奇呵斥了她，接著說：「相反，有資格代表你們的，是我和她。」

「我的心就是我的家，現在裏面裝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情，回不去了。」

「你是小白意志在灰燼零點的唯一投射，也是最後一個李奇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關了，曙光之星不是終結，曙光女神的意志不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