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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梅香

作者:原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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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臘梅花 臘梅花

2、臘梅花 臘梅花

顧秋寒冷哼道:「尋常百姓人家,準備蒙汗藥幹什麼?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你是不會說實話了。」手腕一振,中年漢子一隻右耳應聲落地,鮮血立時濺滿半邊臉頰。中年漢子慘聲痛叫,哀號道:「我說,我說,是……」正說到這,忽聽「砰」地一聲,大門被生生撞開,一群大內校尉蜂擁而入,為首那二人正是焦正和苑風。
顧秋寒與梅倦生同床而眠,睡到天剛破曉,梅倦生將他喚醒。顧秋寒洗了把臉,精神有所恢復,跟梅倦生約好在靈谷寺外等候消息,匆匆而去。
顧秋寒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傷其性命,又令其經脈一時閉塞,動彈不得。他右手刀雖為虛招,但那校尉卻不敢輕忽,身形一轉,滑了開去,接著陡又晃身來到左側,解開另一名校尉被封穴道,身法之奇,速度之快,皆是顧秋寒生平僅見。
車內一陣沉默,不知裏面的人是在生氣,還是在沾沾自喜。隔了一會兒,少女道:「你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話吧。」顧秋寒嘆道:「如果能夠說清楚,我也不必來找得福了。」他突然提高聲音道:「得福,那天我攙扶沈碧桃上樓后,是不是又有人進了客棧?」
顧秋寒鬆了口氣,約莫過了一炷香光景,他才掀開窗帘一角,向外窺視,只見波光瀲灧,倒映著藍天白雲,正是應天城外的玄武湖。
為免顧秋寒趁機攻他二人,中間那校尉連揮兩刀,左右幾名校尉也相繼出手增援。顧秋寒以一敵七,仍凜然無懼,八個人在雪地上此起彼落,展開一場惡戰。校尉之中,屬中間那人武功最好,另一人雖輕功一流,手上功夫卻平庸了許多,因此酣斗半晌,其餘眾人不是被擊傷倒地,便是被封住大穴,只剩下這兩個人了。
正卯時分,顧秋寒聽到樹後腳步聲響,暗喜道:「梅大官人果然辦事神速,差官們剛剛入署不久,他便回來了。」但隨即他便察覺到不妥,因為腳步聲十分雜沓,斷非一人所發。顧秋寒忙從樹后探頭瞧去,只見七名青氈帽、青斗篷之人迅速向這邊撲來,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正是大內校尉的裝束!他心念疾轉,第一個念頭是不能被這些人生擒;第二個念頭,當然更不能煳里煳塗的死在他們手裡;第三個念頭,卻也不能殺這些人,否則即便洗清冤屈,也成了殺害朝廷差官的兇徒,尤其這並不是普通的差官,而是專門替皇上辦事的親信。但後面即是斷崖,若想逃走,只能衝出一條道路,傷人是必不可免了。
「臭小子,居然跑了!」顧秋寒心下怒罵,一個箭步穿出後門,卻見不遠處停著一駕馬車,乍一看去,十分眼熟,待看清那車夫,顧秋寒不禁驚愕莫名,這正是他離開應天時「借用」的那駕馬車!
上一場雪之後,連日來天氣晴朗,白天陽光普照,冰消雪融,空氣格外溫潤,街上的行人隨之多了起來。顧秋寒壓低帽沿,在人流中穿行,遇到身著官服之人,不管是不是查他這件案子的,都立即繞開,走著走著,又到了雲錦客棧附近。只見幾名大內校尉抬著兩具棺材迎面走來,後面跟隨著木天雄、仵作等人,顧秋寒忙隨百姓閃到路旁,混在人群之中。
靈谷寺由南朝梁武帝始建,原址在神烈山西南坡,本名「蔣山寺」,隨著世事變遷,江山更迭,也曾數易其名。後來明朝定都應天,將虎踞龍盤的神烈山西邊選為建陵之所,朱元璋便將寺廟遷至神烈山東南麓,並賜匾「靈谷禪寺」,遂有了「靈谷寺」之名。靈谷寺和玉梅山莊一在山上,一在谷底,雖因山巒、樹木遮擋,互不相望,但實則不遠。距寺門數丈之遙的側前方,有一株粗壯的龍爪槐,再往前是一處斷崖,顧秋寒隱身在老樹和斷崖之間,等候梅倦生佳音。
回到小院,見那房東站在門前,笑呵呵的道:「公子回來的正好,我燉了只野兔,咱倆一起喝點兒酒。」顧秋寒欣然道:「好啊。」將買回的東西送回房去https://m.hetubook.com.com,便進了廳堂。中年漢子已擺好桌椅碗筷,灶下柴火燒得正旺,蒸蒸熱氣中,飄散著兔肉的香味。
梅倦生又叮囑中年漢子幾句,自回玉梅山莊去了。中年漢子推開右首廂房房門,道:「公子,這間屋子我已清理過了,寒酸了些,但還勉強住得。」顧秋寒道:「主人家客氣了,只要能睡覺即可。」中年漢子笑道:「那好,不打擾公子了,公子有什麼吩咐,便到正屋找我。」顧秋寒拱了拱手。他安頓下來,心裏踏實許多,歇了一會兒,便掩好房門,來到街上。他已感覺到沈碧桃的死絕非普通兇案那麼簡單,幾時能查明真相,實在難說,也許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還須買些必備的起居之物。
「老杜。」少女斥道:「當時他醉了。」
房中半天沒有動靜,顧秋寒知道得福膽小怕事,這時大概正舉棋不定,所以並不著急,站在門前靜候迴音。又等了半盞茶工夫,顧秋寒附門細聽,裏面仍悄無聲息,他實在按捺不住,在門板上重重擂了一拳,叫道:「再不開門,休怪我不客氣了!」然而得福就像死了一般,完全不予置答。顧秋寒隱隱察覺到不妥,抽刀插入兩扇門板間的縫隙,只一撥,便將門栓撥開。他一腳踢開房門,但見屋內空空,冷風從敞開的後門灌進來,吹得他心底一片冰涼!
中年漢子抱來一壇黃酒,憨笑道:「酒不好,實在虧待了。」顧秋寒道:「主人家如此盛情,已令在下過意不去。」中年漢子「咕嘟咕嘟」倒了滿滿兩大碗酒,轉身掀開鍋蓋,揀了一盆兔肉。顧秋寒趁他背身之機,伸指蘸了滴酒放入口中,仔細品味一番,心下不住冷笑。
得福囁嚅著道:「是……是有人隨後上樓,小的問他幹什麼,他只說找人,小的見他面孔陰冷,眼神十分兇惡,便未敢多言。大約一盞茶的工夫,他又下樓離開了。」顧秋寒心下暗笑,「他便相貌和善可親,你又幾時多言過?」追問道:「那人什麼模樣?」得福道:「個子不高,但很結實,唔,是個酒糟鼻子。」顧秋寒一拍大腿,「果然是他!」得福所描述的,正是「半把刀」呂立的模樣,毫無疑問,呂立便是殺沈碧桃的兇手!顧秋寒本指望找到真兇,洗清自己,但是呂立已經死了。
顧秋寒心念一動,黃綾紙自非尋常百姓可用,那車夫既然將它出示給守門官兵,縱非聖旨,也是通關文牒,足可保證此車不必受到盤查。機不可失,想到這他一個飛掠,到了車前,挑簾鑽入車廂,看也不看便探出匕首,指住車內之人心坎,同時用另一隻手捂在她嘴上。這一連串動作都是他在進入車廂前那一瞬間計劃好的,車內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便為其所制,這時唿喊不出,只瞪大了眼睛,怨忿的望著他。
留下的兩名校尉當然不會為一具屍體耗費體力,索性拿麻繩捆住,拖了出去。待二人去遠,顧秋寒從東屋轉了出來,看了看後窗,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跡,連連搖頭。這大白天的,他若跟大內校尉在街頭比拼腳力,必然引人注目,極易受到攔截,所以造成破窗逃跑的假象,實則一直躲在東首屋子裡面。雖然此計得逞,但他知道焦正和苑風並不是頭腦簡單的人物,追不到自己,必會去而復返。當下不敢久留,到了院子里,望見那株臘梅,忽然覺得只有它是那麼清白,那麼純潔,一時感慨萬端,隨手摺一枝,湊到鼻前嗅了嗅,似乎要讓這花的清香,消除他的哀傷與疲憊。
顧秋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縱身躍過籬笆牆,叩了叩門,心平氣和的道:「得福兄弟一定是誤會了,雲錦客棧那件案子的真兇另有其人,請得福兄弟打開房門,我們好好談談。」
中年漢子起身離座,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去櫃內翻出一條麻繩,回到顧秋寒身邊,嘿嘿笑道:「是你自己貪嘴,可怪不得我了。」拾起顧秋寒www.hetubook.com.com雙手,將麻繩往他雙臂縛去。哪知顧秋寒猛的睜開雙眼,手腕只一翻,扣住中年漢子脈門,接著拔刀抵住其前胸。
梅倦生愕然道:「我剛剛完成你老人家交待的任務,即匆匆趕來,此話卻又怎講?」顧秋寒將遭遇焦正、苑風等人圍攻之事說了,道:「估計他們很快便會追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梅倦生點頭道:「好,跟我來。」二人各展輕功,一前一後馳入山坳,再向南行,到得玩珠峰下。因為此處已被皇上定為陵區,雖未動工,但對百姓而言已成禁地,即便大內校尉也不敢擅入,免得敗壞了風水,可不是鬧著玩的,梅倦生將顧秋寒帶到這裏說話,實為上上之選。
在顧秋寒追擊苑風時,焦正便如影隨形,跟在顧秋寒身後猛踢,不承想苑風突然滾來,他要想收腿已然不及,只能在這電光石火間,最大限度的收回腿上力道,「砰砰」兩腳,踢在苑風後背心。饒是他只剩三成力道,苑風仍承受不住,像個皮球一樣又滾了回去,口中連聲大叫,聽起來十分痛苦。顧秋寒趁機飄走,哈哈笑道:「向聞苑大人睚眥必報,這兩腳便記在下官頭上吧,不必找焦大人拚命。沈碧桃一案疑點頗多,下官並非真兇,還請二位大人轉告木檢校,待下官查明真相,再向他負荊請罪。」每說一句,飄逸數丈,待得話落,人已不見。
正徘徊著的顧秋寒忽然停住腳步,呂立這個人的名頭,他並不陌生,之所以叫他「半把刀」,並不是他所用的是把殘刃,而是形容他殺人的效率極高,刀出一半,即殺一人!這雖然有點誇張,但呂立的本領還是有的,顧秋寒不禁后怕,想當時若非呂立誤殺掌柜,分了心神,自己絕不可能一刀將其斬斃。
二人離開玩珠峰,繞皇城而行,將近小校場時,出現幾棟疏疏落落的院舍,果然十分荒僻。梅倦生敲開一戶人家,一名紅光滿面的中年漢子走出來,梅倦生道:「他便是此間房東。」中年漢子見是梅倦生,賠上一副笑臉道:「大官人,這便是您那位朋友?」梅倦生道:「正是。」中年漢子急忙見禮,道:「大官人都已交代好了,公子只管放心住下去便是,請隨我來。」
五天後,顧秋寒出現在南陽府武城縣,可是在偌大一座縣城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一連尋了兩日,毫無收穫。顧秋寒忽然想到,得福去投奔雲錦客棧掌柜,做一名小夥計,其家世必定十分窮苦,又怎會居住在縣城?若將搜尋範圍縮小到縣郊鄉下,那便容易多了。第三天,顧秋寒起個大早,趕到鄉下,果然很快便得到了令人振奮的消息。據地甲說,得福是本村的農戶,因近年收成不好,便萌發了外出做工的念頭,可不知為什麼,才出去一個多月,又突然返回老家,終日閉門不出。他光棍一條,又沒什麼朋友,所以也無人究其原由。
焦正既然綽號「鐵腿」,真正的功夫自不在刀上,初時與顧秋寒相鬥,完全落於下風,這時他先以「十八盤腿」猛踢,再以「落葉秋風掃」狂卷,便好比數十人齊揮掃帚,薄薄的積雪立時紛揚而起,露出老大一塊山石地面,三人便裹在雪花中進退趨避,場面十分壯觀。
距小校場最近的是太平門,顧秋寒快步而行,不一刻來到門前,只見出城的百姓排成長隊,守門官兵拿著畫像,盤查格外嚴緊。顧秋寒暗自苦笑,不用問也知道,畫上之人定是自己。這可讓他大傷腦筋,官兵用畫像逐一比對,如何能矇混過關?他正絞盡腦汁苦想對策,忽聽身旁「軲軲轆轆」,一駕馬車馳了過去,停在他身前不遠處,車夫徒步上前,將一張黃綾紙遞給為首那官差。
少女又向路旁的顧秋寒瞥了一眼,放下窗帘,將他留下的臘梅花拾起來,凝神半晌,悵然若失。
車夫聽了冷笑道:「焉知不是你為自己開脫而編造的謊話?憑你的武功,能被呂立從背後擊暈?」
車簾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挑,得福探出頭,誠惶誠恐的向顧秋寒望了一眼,這才鑽出車廂。少女道:「顧公子,請上車。」顧秋寒暗笑,「她驅趕得福,原來是要給我騰出位子。」飄身上了車轅,向老杜扮個鬼臉,矮頭鑽了進去。撲鼻而來的幽香,令顧秋寒心跳如雷,自從上次偶然的相遇之後,少女的容顏便成了顧秋寒魂牽夢縈的一部分,他渴望著再次與她相見,沒想到這麼快就夢想成真了。
大內校尉以利刃噼開房門,搶入廳堂,苑風瞥一眼地上的屍體,指著破破爛爛的窗戶道:「他跑了!」焦正道:「留下兩個人把屍體抬回都督府,其餘的跟我去追。」
從顧秋寒與得福的對話中,少女隱約聽出一些端倪,這時幽幽說道:「顧公子的意思,是說殺沈碧桃的另有其人?」顧秋寒嘆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確實如此,可惜真兇已經被我殺了,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辭。」他把刀往地上一插,沮喪的蹲下身去。
跨進門內,顧秋寒見一正兩廂,共六間房屋,組成個封閉的小院,天井以厚重的石條鋪設,乾淨整潔,還栽有一棵臘梅樹,這時花開正盛,一朵朵晶瑩剔透,彷彿白玉雕成,空氣中飄滿了淡淡的花香味。像這樣的臘梅,梅花塢遍地皆是,但這孤伶伶的一株,反而更顯卓然出塵,惹人愛惜。
歇一口氣,梅倦生道:「據都督府的差官說,沈碧桃的棺木正由都督府保存,並且帶我看了屍體,雖然我不認得她,但所有人都說那屍體確系沈碧桃無疑,你便不要妄加猜測了。雲錦客棧掌柜及那名刺客的屍體也收了回來,那刺客是江湖上曉有名氣的殺手,名叫呂立,綽號『半把刀』。」
得福道:「顧公子和沈姑娘確實醉了,隔著老遠便能聞到他們身上的酒味,當時小的還以為他們吃飽喝足,來客棧尋歡作樂。」
顧秋寒在她耳邊低聲道:「帶我出城。」那女子點點頭。顧秋寒仍不敢移開手掌,豎起耳朵,傾聽車外動靜,如今他已成驚弓之鳥,比這命懸人手的女子還要緊張。車身猛地一晃,耳邊響起車輪滾動的聲音,果然沒人上來搜查。
車內「啊」的一聲,顧秋寒大喜,得福果然便在車上!他繼續道:「當時的情形,你給我詳細說一遍,敢有半句虛言,老子一刀宰了你。」為了起到震懾作用,他拔刀出鞘,讓得福聽到那嗆然之聲。
裏面傳來得福顫抖的聲音,「我什麼都沒看到,不知道兇手是誰,你……你不要來找我!」顧秋寒道:「我若有心殺你滅口,這兩扇破門板又能奈我何?只要你打開門,我問你幾句話,你老實回答,便可保你毫髮無傷。」
顧秋寒懊惱至極,但覺她這話說得蹊蹺,便問:「姑娘這口氣著實不小,不知是何方神聖?」少女道:「你可以叫我『十三』,至於我的身份,你無須知道。」
車夫聽到動靜,回過頭來,見一個男人鑽出車廂,不由得一驚,立刻揮鞭橫掃。顧秋寒未料到這車夫竟身懷武功,待要躲閃已然不及,被馬鞭抽在胳膊上,衣布盡碎,棉絮紛飛。顧秋寒強忍疼痛,一個筋斗翻下馬車。那車夫勒馬起身,待要追擊,卻見那少女探頭喚道:「讓他走吧。」那車夫怔了一怔,想要說什麼,但觸到少女那冷厲的眼神,便不再多言,打馬而去。
兩個人都不說話,車內的氣氛格外沉悶,彷彿天地間,只有車輪輾過石板路面發出的「喀喀」聲。馬車駛出二里多地,顧秋寒將臘梅花放在座上,向那少女抱了抱拳,本想說些什麼,安慰她一下,但話到嘴邊,卻只變成了兩個字,「多謝。」言畢挑簾而出。
紅日初升,陽光照入山林,比夜裡要暖和得多,顧秋寒慶幸又在玉梅山莊度過了一個平安之夜,但今晚將棲身何處,仍未可知,一時間喜憂參半,想來只有查清真相,方可結束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直到馬車徹底化為一道煙塵,顧秋寒才長嘆一www.hetubook.com.com聲,向前行去。都督府並未舉國通輯顧秋寒,出了應天府,便是海闊天空,雖然捲入這件案子僅僅兩日,但對時刻緊繃著每一根神經的他而言,卻顯得可格外漫長,這時他才發覺,不必躲躲藏藏的過日子,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顧秋寒正埋頭向山下逃逸,忽見對面來了一人,心頓時又懸了起來,握緊刀柄,準備再次迎戰。可到了近處,才發現來人正是梅倦生,不由一喜。兩個人同時停步,相距數尺,雙雙大笑。顧秋寒笑罵道:「你來得可真是時候,若非我這身武功還算可以,你到靈谷寺外,已只能為我收屍了。」
「唉,又是兩條人命!」、「最近雲錦客棧血光連連,聽說沈碧桃慘死的那間客房還鬧鬼呢!」、「嘖嘖,真慘,居然連掌柜的也未能倖免,雲錦客棧怕要關門大吉了。」顧秋寒聽著眾人議論紛紛,目送一行官差遠去,心念數轉之後,邁步便往回走。
中年漢子大吃一驚,一張臉頓時沒了血色,顫聲道:「你……怎麼……」顧秋寒喉嚨里「咕」的一聲,將剛剛喝下去的酒又吐了出來,不多不少,恰好一碗。笑道:「區區蒙汗藥豈能瞞得過我?這一碗酒被我瞥在喉間,不會起任何作用。」隨後面色一凜,喝問道:「是誰讓你這麼做的?」中年漢子強作鎮定,「為了官府的賞銀而已,哪裡有人指使?」
中年漢子轉身落座,道:「公子,請。」顧秋寒確也餓了,拎起一隻兔腿,幾口吞下肚去,這才舉碗道:「主人家古道熱腸,令人敬佩,在下先干為敬。」這一大碗酒少說也有半斤,顧秋寒竟一口氣喝個精光,直看得中年漢子瞠目結舌,連豎拇指道:「爽快。」卻見顧秋寒雙眼一翻,「咚」的倒在桌上,人事不知。中年漢子撥了撥他的腦袋,叫道:「公子,怎麼了?」卻沒半點反應。
走在街上,顧秋寒失魂落魄,原本只想洗清自己的冤屈,可是現在,卻好像越陷越深,難以回頭了。應天已沒有他的容身之處,現在必須想辦法離開,去找到得福,問清那名兇手的相貌特徵,確定是不是呂立,才能展開下一步追查。雖然掌柜的沒等說出得福老家在哪裡,便遭不測,但顧秋寒猜想,客棧需要的是能說會道的夥計,而得福生性靦腆,不擅言辭,能謀到這份差事,多半跟客棧掌柜著著非同一般的關係,或是親屬,或是同鄉,那天他問客棧夥計,得知掌柜是南陽武城人,也正是出於這種考慮。雖然他不敢保證這種猜測絕對正確,但橫豎要暫時離開應天,便去武城碰碰運氣也好。
顧秋寒大喜,問清得福住址,謝過地甲,急匆匆趕奔過去。那是一圈籬笆圍成的小院,裏面蓋著兩間土房,早已破敗得不成樣子,似乎一陣風便能颳倒。顧秋寒手扶籬笆,客客氣氣的喚道:「得福兄弟在嗎?」連喚三聲,房門才「吱吱呀呀」的開了,得福沒精打採的走出來,也不說話,只向顧秋寒臉上掃了一眼,便大叫一聲,轉身逃回屋子,將門閂死。
窗帘的縫隙間,眸光一閃,少女瞧見他這副模樣,許是於心不忍,道:「那你說說看,真相究竟如何?」顧秋寒道:「我原本好心,把醉倒街頭的沈碧桃送去客棧休息,卻忘了自己也已喝得爛醉,結果為奸人所乘,貪上這件冤枉官司。」陸陸續續,將當日的經過說了一遍。
二人使盡渾身解數,仍無法扭轉頹勢,不禁暗暗讚歎顧秋寒武功了得,「如敢拒捕,格殺勿論!」,這是木天雄的吩咐,但現在看來,要人要屍都很難辦到了。顧秋寒刀勢愈來愈快,覷准苑風身前空門,一刀斬去。苑風「啊喲」一聲,料得自己無法抵擋,只得抽身暴退。顧秋寒與焦正對了兩腳,向前撲出,刀尖直追苑風。好在苑風輕功不凡,換作旁人,這第二擊勢難倖免。只見他百忙中猛一挫身,雖然憑藉這一極不符合常規的動作逃過一劫,卻也因此失了重心,立足不穩,跌倒在雪地上。他怕顧秋寒繼續追擊m•hetubook•com•com,甫一沾地便打了幾個滾,恰好滾向焦正置身的方向。
車夫佝僂著身子,夾著馬鞭,眯眼睨著顧秋寒,嘴角含著一種促狹的笑意,看上去是那麼的猥瑣。顧秋寒心念電轉:「這車夫武功不錯,他在此地出現,必非偶然,那少女又是誰呢?」定了定神,笑道:「老兄是在這裏等我報那一鞭之仇嗎?」只聽車內有人幽幽說道:「顧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竟能找到這裏來滅口。」
中年漢子見顧秋寒一呆,只道有機可乘,揮拳擊偏指在胸前的刀尖,雙爪如鉤,抓向顧秋寒面門。顧秋寒不及多慮,向後微一仰身,刀尖上挑,從中年漢子小腹劃到胸膛,來了個開膛破肚,鮮血狂噴中,五臟六腑一齊滾了出來。顧秋寒踢開屍體,以最快的速度關上房門,用桌子頂住,然後飛起一腳,將後窗踢個稀碎。
梅倦生道:「房子我也給你租好了,便在小校場附近,距此不遠,又較為偏僻,我帶你去看看吧。」
少女沉吟道:「哦,他若想殺沈碧桃,沒必要帶去客棧動手,我相信他的話。」車夫老杜撇了撇嘴,不再作聲。顧秋寒哈哈一笑,道:「千金易得,知音難覓,多謝十三姑娘信任。」少女低喟道:「我一個人信你又有何用?要想洗脫罪名,可沒那麼容易。得福,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十三?」顧秋寒心存無數疑問,可這少女卻連身份也不肯見告,他便好像對著一團棉絮打拳,空有一身蠻力,卻無處施展。氣結半晌,他笑道:「我感興趣的,不是姑娘的身份,而是姑娘的人,早知姑娘要來武城,又豈肯錯過與美女同車的機會?」
顧秋寒一聲長嘯,直震得枝頭殘雪簌簌而落,與此同時,他宛如靈貓般蹂身疾進,徑向正中的三人撞去。眾校尉武功倒也不弱,三把秀春刀聯袂斬出,便好像在雪地上空,又展開一道華光四射的白練。顧秋寒鋼刀插入白練中一攪,將三把刀齊齊震開,然後刀鞘和刀尖分別指向左右二人。左首之人橫刀封拒,但秀春刀身窄刃長,較為柔軟,顧秋寒全部功力又都凝聚在左手刀鞘之上,一點之下,秀春刀立時呈現出極大弧度的彎曲,砰地一聲,點在那人「膻中」穴上。
他這才徹底放心,將捂在那女子嘴上的手掌移開,說聲:「得罪了。」驀地發現,這名女子不過十七、八歲年紀,生得妍姿俏麗,般般入畫,尤其這時過於惶恐,臉色蒼白,更顯得楚楚動人。顧秋寒不禁一呆,急忙轉開視線,收起匕首,心道:「這姑娘好美!」他所見過的女子,容貌最為出眾的非沈碧桃莫屬,這位姑娘雖不敢說比沈碧桃更美,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獨特氣質,讓人不敢逼視。顧秋寒從耳際摘下那枝臘梅花,對,正是這麼一種感覺,她的淡定,她的脫俗,便如這晶瑩剔透的臘梅花一般。
斗到分際,兩名校尉忽然身形交錯,輕功極佳之人飄起兩尺多高,連刺七刀,專攻顧秋寒頭部。另一人則矮下身子,雙腿連環踢擊,旋風般掃了過來。顧秋寒立時恍然,便知這二人一個是大內親軍百戶焦正,綽號「鐵腿」,那輕功不錯的是他副手,「鬼影」苑風。心道:「嘿嘿,朝廷對我如此看顧,乍一出動便是這等高手。」他用刀護住上盤,雙刀相擊,發出「丁丁當當」的響聲,密如爆豆。同時雙腳連彈,向後飄退,躲避著焦正的攻擊。
顧秋寒聽這聲音柔美嬌甜,眼前立時浮現起那張俏麗的臉龐,心弦不由得一震,道:「姑娘一直在跟著我?」車內少女笑道:「我們比你還要早到一天,應該不算跟著你吧?不過若沒有你,我還真沒這麼快找到得福。」顧秋寒道:「你認為我要殺得福滅口?」少女道:「不是嗎?我看過官府的畫像,那天顧公子在城門前上車時,我便認出你了,不出所料,我在武城又見到了你。現在我想知道,指使你殺沈碧桃的人是誰?你在沈碧桃身上找到了什麼東西?只要你說出實情,我便當你將功折罪,保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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