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眾志成城
第1215章 兩千年的守護
這裏顯然早已不住人了，到處矇著厚厚的灰塵，滿是清冷之色，只有因為它的突然出現而受到驚嚇的蟲蟻亂飛亂爬，簡陋的傢具沒有任何價值可言，屋子的主人似乎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一個家族幾十代、上百代人祖祖輩輩留守在土丘腳下，承擔著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職責，無人能想象其中的艱難困苦。
它跳上一處斷牆，轉頭向四周看了看——正巧，張子安也在眺望四周，但他的目光是落在遠處的錫瓦鎮，而不是像它一樣在觀察附近。
它看到另一側的小土丘腳下有幾間明顯是近代建起來的房子，每一間都是四四方方的，還有一小截似乎沒有任何作用的圍牆。
菲娜充滿敬意地再次打量這間簡陋的房子。
菲娜沒有責怪他們的擅離職守，就演算法老再臨、阿蒙神降世恐怕也沒資格責怪他們。
是了，這裏應該有人住過。
為什麼不住在方便的鎮內，而要搬到這裏居住呢？
令ｍ•hetｕｂｏok.ｃｏｍ•cｏｍ人擔心的是，這裏似乎沒有受到妥善的保護，很多處牆體已產生了龜裂，標誌性的尖頂受到了較為嚴重的風化，再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傾倒解體了——所謂的不久，是以歷史長河的視角而言，實際上只要這裏不出現百年一遇的暴雨或者地震，再撐上幾十年大概不成問題。
室內光線很暗，它本能地調整瞳孔的大小，將室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但現在這個時代，信仰早已灰飛煙滅，起碼古埃及的信仰如此，沒有哪個女子甘願嫁給守廟人然後終生困守在這裏。
是誰住在這裏嗎？
他們能堅持兩千余年的守護已經是超越凡人想象的忠誠了，就算他們決定放棄，也不能因此而責怪他們。
它馬上明白了，心中原本的氣憤陡然轉為敬意，對房子原主人的敬意。
令菲娜意外的是，它從殘垣斷壁間發現了一些生活化的痕迹，並不是稀少hetuboｏk.cｏm•ｃｏm的遊客到此一游留下的痕迹，而是只有長期生活在附近才會留下的細微痕迹。
就算對現在的當地人來說是已經過氣的異教神，就算只剩下一片廢墟，這裏依然是神聖的場所，怎麼能讓凡人隨便住在這裏？
菲娜是從窗戶跳進來的，離開時它選擇從門走出去。
這是守廟人的記號。
於是它跳下斷牆，往土丘腳下那幾間房子跑過去。
它知道人類是群體性社會動物，本能就是生活在社會和團體里，而長達兩千余年違抗本能離群索居、生活在土丘腳下這片彈丸之地的陋室里，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和毅力？
居然是這樣？
從房間的一些細節判斷，守廟人可能直到數年之間還居住在這裏，但後來不知什麼原因中斷了持續兩千余年的職責。
過去的兩千年裡，守廟人的家族竟然一直居住這座小土丘下，默默地守護著神諭殿和阿蒙神廟？就連神諭殿和神廟被毀之後依然如此…https://m.hetubook.com.com…
它跳進屋裡，瞳孔迅速適應了黑暗，走到刻有記號的牆邊，用爪子撫去記號表面的浮灰與積塵。
它的心中只有惋惜，如果自己能夠早幾年來到這裏就好了，那樣也許可以見到最後一個守廟人，向他說聲辛苦了。
這裏雖然沒有遊客，但其實這裏每一寸土地、每一塊斷裂的磚瓦和石柱都等同於歷史，走在廢墟中，就彷彿回到兩千多年前這裏曾經煊赫一時的時代。
它站在門口，望著空無一人的室內，輕聲說道：「謝謝你們！你們的守護到此結束！」
它微微搖頭，否定自己的判斷，因為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這個小鎮的房價很高，就算住不起鎮中心，至少住在鎮邊緣也是可以的，沒必要住這麼遠？
更何況，他們未必是放棄了，如果要放棄的話早就可以放棄了，更可能是……後繼無人。
謹慎起見，菲娜沒有走門，而是跳上沒有窗戶的窗洞。
誰會願意和守廟人結婚生子然後一和-圖-書同生活在這幾間陋室里呢？
「……」
菲娜沒興趣聽張子安和理查德唧唧歪歪什麼男人女人的事，當他們兩個在那裡喋喋不休的時候，它已經獨自溜達進入廢墟。
它回頭看了一眼，張子安和理查德還在談論一些不知所云的八卦，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
其中一間似乎是主屋的房門敞開著，但裏面沒有任何動靜和活人的氣息，另外幾間的房門雖然緊鎖，但同樣聲息皆無。
來神諭殿的遊客雖少，但畢竟總會有人來的，其中不乏無良遊客，神諭殿的殘垣斷壁間卻沒有留下很多垃圾，這已經證明了守廟人的盡職盡責。
一陣風從敞開的門吹入，在室內盤旋幾周，又從窗洞吹出，卷著灰塵飛向天空。
過去的時代有信仰，信仰法老終將再次走出金字塔、信仰這片黑土地上徘徊著善惡各異的神靈，守廟人憑藉強大的信仰虔誠地留守在這裏，對守廟人的勇氣和虔誠心懷傾慕的女子願意嫁給守廟人，生出下一代守廟人。
這時，它突然注意到牆上刻著一個記號，很模糊的記號，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是無意中留下的痕迹或者小孩子的惡作劇。
土丘很矮，可能也就二三十米高，高度遠不及濱海市的高層公寓樓，它在殘垣斷壁間幾次縱躍，很快就來到那幾間房子附近。
人去屋空。
菲娜想到那個帶著撿到的狗來奇緣寵物店救助的撿瓶子老太太，難道住在這裏的人也是撿廢品為生的，所以住不起鎮里的房子？
守廟人的職責是守護神諭殿和阿蒙神廟，但現在神諭殿和阿蒙神廟已成廢墟，他們沒有完成自己職責。
菲娜沒責怪他們，世俗的力量、歷史的洪流不是幾個守廟人能夠抵擋的，百余年前當地政府炸毀神殿和神廟時，他們未必沒有試圖阻止，但顯然沒能成功，這不怪他們，他們忍辱負重地活下來並留下來，已經是最大的忠誠了。
菲娜無名火起。
殘垣斷壁中依稀可見當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