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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您也知道我這半年一直低調，咱吳越省跨省插隊到你們徽省來的知青，也是不多的。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什麼背井離鄉么？」

這樣的混亂，難免會帶來不規範和舞弊，也容易遭到曾經推薦制度下掌權的既得利益者的反撲。

「這就跟這張照片上的人有關了——我姐原來在會稽的一個國營茶場插隊。可惜那裡的樞機兒子，看上了我姐，想要用強。偏偏他還賣推薦上大學的資格，玩弄其他婦女，還當賣國賊把國寶賣給日本人。我看不過去，一時衝動就讓那樞機父子都槍斃了，斷子絕孫。只可惜也得罪了人，在本地混不下去，只能背井離鄉，來沒人知道我底細的地方插隊……」

建國數十年來，有關部門從沒有過冬天組織高考的經驗，眼下不得不考慮氣溫的因素。

他幾乎沒怎麼想，就自然而然決定寫他跟老爹在廠子里的親身經歷——如何去市圖書館查閱資料、如何在尊重客觀自然規律的前提下獨闢蹊徑、找到一條為實現氦氣國產化、突破西方資本主義世界技術封鎖的技術路線……

那麼，寫什麼呢？

「那，19分？」

顧驁鬆了口氣：「那還不錯了，就你這種水平，已經比別人偷跑兩年了。其他課發揮還行的話，爭取混個大專吧。今年的分數都不會高的。」

如何利用資本主義國家現有材料，進行使用方法層面的微創新……

拖得越晚，天氣越冷。

顧驁花了半個和圖書多小時，仔仔細細把30分基礎題做了，還檢查了一遍，才開始心無旁騖對付作文。

可是到了顧驁眼裡，這兩題的含金量明顯是截然相反的。

他不著行跡地把辛苦費一抹，塞進袖子里，說道：「行，你安心備考。有事兒我都給你壓著，一直到你考試那天，我派人送你去考場。」

「你小子一開始神神秘秘的，鬼知道你怎麼回事！」徐主任無所謂的樣子，一邊說還一邊把錢往外推。

他穿了一套新的藍布中山裝，裏面穿著毛衣。與其他早早穿起了棉襖的考生相比，顯得非常精神。

一圈聊下來，顧驁發現選科學攻關這個題目的，十里挑一都不到。

徽省大部分疆域在長江以北，屬於南北交界的省份，又不靠海，所以在華東五省中，冬季氣候是相對寒冷的，也從來沒有供暖一說。

再看手頭那兩張黑白照片，以及上面黑漆畫著大叉的倒挂名牌、被槍斃前後的腦袋對比，他對情況也有了新的評估。

「呦，這是不死心，還想掙扎呢。居然是提前出來背政治——可惜，數學少做半小時，背多少政治都補不回來吧，還掙扎個毛線。」

「看，又是一個做不出來提前交卷的。」

而第二題就沒那麼政治激進了，完全是講究客觀事實規律，講科研公關、實事求是的。大多數考生需要擔心「實話寫太多會不會被認為是白專道路」的問題。

徐金輝臉色數變，也知道顧驁理直ｍ.hetuboｏｋ•cｏm.ｃｏm氣壯，終於妥協了。

在考場吃過午飯，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下午1點就開始考數學，然後是政治，兩門課一下午考完。

徽省各地，接到高考通知的速度還是比較慢的。但教育廳定下的考試日期卻一點都沒有延後，甚至在華東數省中算是早的——比消息最靈通的滬江市，都還早了一天。（最晚的是胡建省，16號才考，幾乎比別省晚了一周。）

當然，涉及國家機密的東西，那是絕對不能流露出來的。這裏面的尺度，顧驁經過考前的突擊培訓，也頗有幾分心得了。

第一題叫「緊跟華主席，永唱東方紅」。

至於當初跟顧驁等人一起複習迎考的嚴平，因為要回馬山考試，所以已經提前不住招待所了。

……

「滿分100分的卷子，作文70分？注音填詞、造句分析，才15分？古漢語翻譯15分？難怪一張紙就印下了，真省事兒。」

「也沒幹什麼，只是恰好眼下在服務於一個上達天聽的大工程，具體不能說。主任，我也是誠懇地跟您講道理，我確實沒幹什麼壞事兒，但您也不能由著外人誣告我對不。

隨著開考的鑼聲響起，第一門語文開考了——你沒看錯，不是電鈴聲，而是那種打更的鑼聲。

文科還能瞎寫填滿卷面，而理工科不會就是不會。出卷老師為了節約油印頁數，一道選擇題都沒有，所有題目都是題干非常短、解題步驟相對長。ｈtｔｐs://wwｗ.ｈetuｂoｏｋ.ｃｏm.coｍ

顧驁唯有笑而不語。

「我靠怎麼可能1分！」馬風似乎受到了侮辱。

那是一小疊大團結，還有兩張黑白照片。

因為提前交卷的人並不少，所以監考老師也沒怎麼注意他。

寫不出來的考生，與其坐著接受煎熬，不如索性二十投。

「顧哥，你覺得怎麼樣，我數學還是不行，估計會不及格吧，唉，太難了。」

但僅僅瞥了幾眼，他就大跌眼鏡。

「你家是幹什麼的？」

命題老師真是惜紙如金。

「能有多差？不會完全沒做出來吧？難道只能得1分？」顧驁怕歷史慣性太大，忍不住惡意揣測了一下。

卷子發下來，顧驁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審題。語文和政治是他相對擔心的，英語和數理化覺多不是問題。

說罷，他拉開了自己的一個隨身包包，從裏面抽出一疊東西。

作為恢復高考制度后的第一年，77年的高考有太多隨行就市的倉促遷就，都是後人無法想像的——

說完，他的手狠狠一緊，把那一束大團結都攥得濕了。

隨著一陣鑼響，語文考試輕鬆過關。

很顯然，被顧驁滅門的那家，是鄉長級別的，比他徐金輝還高半級呢。

這種奇葩的理由，生活在空調時代的人們，恐怕想破八個腦袋都想不到。

但總的來說，還是瑕不掩瑜，為新時代的人才選拔奠定了標準。

相對應的，考試時間也不長，只有2個小時——因為所有科目要兩天考完的，語數和_圖_書外，還有理科和政治，沒那麼多時間給考生浪費。

顧驁在會稽得罪人的那些事兒，屬於潛規則，當然不可能記錄到檔案里。在他主動低調的情況下，徐金輝接收了他半年，也不知道顧驁的來歷底細，他也懶得管。

第二題叫「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從葉帥《攻關詩》談起。

語文這種在顧驁記憶中、應該有大段大段閱讀題的科目，竟然把全部題目，都塞在了一張A4紙尺寸的卷子上。

恨不能跟作文題一樣，印刷兩行字，答題一整紙。

第二天，理科的人考物理化學，下午則是英語。

「這麼冷天兒，讓大家辛苦跑一趟，都是我害的，在鎮上吃頓好的歇歇氣兒吧。」他先把錢偷偷遞過去，然後又話鋒一轉。

數學顧驁輕輕鬆鬆就秒了，甚至提前半個小時交卷。

各省自行命題、各自安排開考時間、自行安排監考制度……

考試結束后，顧驁跟馬風、蘇澤天回鎮上，去招待所拿行禮。一散場馬風就忍不住吐槽起來。

顧驁拍著徐主任的後背，用商量的口氣說：「這樣吧，我給您看個東西。」

我可是清清白白，跟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一起複習、我借給他們數理化的資料，他們幫我復語文政治。這是再純潔不過的取長補短、共同進步了。

結果一看題目就樂了。

有些認識的知青問到顧驁，他也不藏掖，直言相告。

馬風有些哭笑不得：「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己的輔導水平啊！我說可能不和圖書及格，四十幾分總還是有的。」

這樣的安排，固然會讓本省考生複習準備的時間被壓到最短，但也解決了一些其他更實際的問題——

不是題目太難或者太簡單，而是太少了。

有些跟他關係不怎麼好的，聽說他沒寫「永唱東方紅」，立刻就開始幸災樂禍。

再說顧驁內心也是真心擁護實事求是的，所以毫不猶豫選了第二題。

不信你問問這位嚴同學，哦不，應該叫嚴老師了。他是高中畢業后，已經在馬鋼中學當語文老師了，這次聽說恢復高考想再搏一把。大家都是上進的讀書人，怎麼可能有污穢交易呢？」

此時此刻，顧驁卻要親身經歷這一切奇葩。

畢竟是第一年恢復考試，大家都沒複習，很多人就是來碰運氣的。

1977年12月10日，徽省高考的第一天。

農村考生，是按照公社和生產隊排的考場，所以跟顧驁同場的，幾乎都是獨山農場的知青。為了防止作弊，只是在排座位的時候，按照不同生產隊間隔縱列排開。

顧驁依然不為所動。

……

一散場，滿場的考生都開始攀談，聊得最多就是作文寫了什麼。

在正常考生眼裡，絕大多數人估計會選第一題——這怎麼看都是歌功頌德的好機會。

為了考生少挨點凍，早考早超生。

擱幾十年後的話，卷子沒個十幾頁，命題老師好意思見人？

今年徽省的作文題，是二選一。

聽顧驁輕描淡寫說到「斷子絕孫」這四個字時，徐金輝沒來由一陣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