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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婷雖然早就知道具體的事迹，但默默看完感謝信后，還是熱淚盈眶。

正如顧驁這次搞遊戲機用到的Z80晶元，乃至原先的8080，就算80年代后國內靠逆向工程的手段攻破了，但製造出來的產品也只能在國內使用。如果顧驁拿著用了這種晶元的遊戲機賣到日本去創匯，妥妥地被英特爾告到底褲賠完——

在外交部工作過的人，可不會跟外面的企業單位那樣，給你「一個月交接期就能走人」的待遇。如果當過大使，說不定一輩子都別想逃離體制了。

「韓老師，既然這樣，我這裡有個機會——呃，也不能叫機會吧，您這麼優秀的人才，怎麼會缺機會呢。就叫『需求』好了。

那些從工業類部委外事局挪到外資委干兩年、再返調回電子工業部的官員，幾乎個個都會被重用和得到高陞，仕途速度比正常快得多。

韓婷：「沒關係，說說看你做這事兒的立意吧。只要立意高尚，就算用不到多少我現有的才能、還要我終生學習，我也是肯乾的。不過如果純粹是為了錢，你就免開尊口了。」

韓婷鋪著毛巾毯、躺在海綿襯的廉價人造革沙發上，已經眯睡著了過去。

正因為電子工業部對外國上游產業鏈的需求、被卡脖子的程度最緊密；對下游創匯市場的外國法關切也最緊密，所以電子工業部成立之初，就註定是所有工業類部委中，對「既懂技術，又懂外事商貿法務」的綜合型人才，需求最高的。

顧驁估計，等自己兩年後正式畢業時，外資委也快壽終正寢了。他也會被老上司帶到新的部門去。

韓婷嘆了口氣，略微有些迷茫：「有安排，不過和*圖*書我都沒什麼興趣。反正我暫時衣食無憂，想闖一闖。」

「那……恕我冒昧了，好像有點大材小用。」顧驁都自慚形穢起來，不好意思繼續往下安利了。

他說得很委婉，循序漸進，雖然有些啰嗦，卻照顧到了韓婷的面子。

「小葉？你怎麼在？」

最關鍵的一點，還是顧驁拒絕了三井壽司的20萬美元、並且巧妙制止了日本人的潑髒水，這是韓婷最欣慰的。

……

「那，部里有給你推薦接收單位么？」顧驁繼續追問。

或許是最後一句話，殺傷到了韓婷的操守軟肋。她不喜歡被人說搞特殊化，既然是普遍的AOE謝師，她內心也希望分享顧驁的榮譽。

「我會9國外語，」韓婷傲然嘆息，「英法德俄日韓意西葡。」

但顧驁卻知道，韓婷還是念舊情的，這麼說就是有戲。

而吸收合併后的外經貿部，主要幹部會以外貿部為主任命，外資委這邊的人，則面臨一個尷尬的出境。

……

韓婷被鬧得左右為難，只能辯解：「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只是想離開這個是非的城市，自己靜靜。顧驁，你是我帶過的第一屆，也是最好的一個學生。你已經比其他同學都更加尊師重道了，我從來不會怪你。」

這個時代的人，在尊師方面還是比較淳樸的。

「韓老師我沒別的意思，也是想來送送您，感謝您一下。如果涉及到您什麼隱私內情，我不聽就是了。我就在門口給你送行也行——我是真的擔心你。」葉紈發自肺腑地鞠了一躬。

如同前面舉的最簡單例子：你要搞電子工業，十幾年內國家都搞不出自己的高端晶元，如果外匯管制和_圖_書與其他行業一樣，不許免稅的來料加工轉口貿易、不設計一套進口晶元專項專用的備案管理制度，這個行業又如何建設？

「韓老師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再對任何人說的。」葉紈連忙保證。

「誰？」她略警覺地問了一聲，並不急著開門。

韓婷有些感動，還是讓她進來了，只是告誡了一句：「我的私事兒，我不希望學生里將來還有第四個人談論。如果你們要嚼舌頭的話，我只能跟你們劃清界限，我把話說在前頭。」

現在看來，終於是學乖成熟了呢。

這也是熱血青年的通病。

顧驁：「你這是怪我們沒關心你、都沒第一時間注意到你申請離職么？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只能這樣自責了。」

而韓婷顯然沒想太徹底：「我八月份就提了，本來部里的人事交接和考察，至少要三個月，不過領導對我還算關照，這個月底，國慶之前，就可以正式走人了。」

尤其是外資委這邊、原先從幾個重工業部委下屬外事局調過去的領導幹部，因為他們的工作性質與「工業」更貼近，到時候還會面臨一波轉崗。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調到同樣82年才成立的「電子工業部」——這個部是那一年從「四機部」的班底基礎上改設成立的。

即使有些低端晶元，國內實現了國產化，但如果是侵權逆向的，又如何出口？

這個時代，幹得好的機關公務員，因為個人原因不得不調單位，國家也是兜底管的。辭職了也不一定回到社會上，更多可能是調到國企或者事業單位。甚至直接就是外交部不想幹了、想回故鄉，那就往地方上的外貿廳一塞。

一直以來，她和*圖*書最擔心的就是顧驁做事勇猛有餘、但在瓜田李下的避嫌方面不夠精細。

這也意味著，外資委只會存在兩年，然後就被吸收了。

錦旗太扎眼，他可不會拿著到處跑，而感謝信上的內容和錦旗是一樣的，還有公章，看這個就行了。

「韓老師，是我，顧驁，還有米娜，我們來看你的。」門外傳來顧驁誠懇的聲音。

個人真想拒絕推薦安排，那也是可以的，不過人數極少。這種拒絕，就意味著「徹底失去國家幹部身份」，檔案也從此廢了。

「你知道我不收學生禮物的！」

根據他後世僅有的歷史知識，他知道到82年為止，「外貿部」會改為「外經貿部」，而這個「經」字，就是從外貿部吸收外資委后得來的。

您的資歷，申請赴港赴日簽證、以及別的證件，應該容易過一些，又懂如何跟外國人打交道，我記得你日語很流利……」

直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把她重新驚醒。

這也是國家在早年摸索后、對外貿、吸引外資等創匯工作總結出了新的經驗，進一步防止「政出數門」而做的機構調整。

「我已經不是你們的老師了，沒什麼好看的。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你們走吧。」韓婷絕情地拒絕，門都不開。

一室一廳的小宿舍，客廳里的12寸津門產黑白電視機上，放著中央台的晚間新聞。

而他就準備把這一番理由、修飾一下、去掉穿越者才知道的穿幫點，用自己的推演預測口吻，向韓婷安利。

幸好韓婷還只是副處級待遇，又不是什麼涉密程度很高的崗位，能三個月退下來已經是很慶幸了。

旁聽的伊絲米娜雅和葉紈，都為顧驁捏了www.hetubook.com.com一把冷汗：顧驁這個生意，怎麼看怎麼像是純粹為了撈一筆。

她打開門：「快進來吧。」

國家之所以要在82年同步設立電子工業部、並且抽調一些外事人才過去。也是因為看到了韓國、灣灣的電子工業布局起家史后，摸清了「電子工業是一個極度需要外國上游產業鏈配合的行業」，需要統籌更多的進出口管理政策。

顧驁知道，明年年初他即將調動實習關係去外資委，繼續追隨局長和包處長的腳步。

顧驁誠懇地勸慰：「韓老師，我不知道馬建強這一個月在那兒怎麼嚼舌頭。我也理解，有些事情只要鬧出風言風語，受傷的肯定是女方，社會環境使然，所以我無意對你的選擇做出任何評價。重新開始一段生活，活得比原先還精彩百倍，將來讓曾經的同事自行嘲諷唾棄馬建強有眼無珠，或許是最穩妥的選擇。我只是想知道，你已經定好自己的出路了么？」

中國要84年才有專利法，而且很長一段時間執行上有鬆動。但日本可是專利法非常完善的國家，你產品的銷售地跟日本沾邊了，逆向工程的水貨直接就是死。（機械類的東西就沒這麼嚴了，你把對方的結構逆向了，稍微改改，對方還不太容易告你。晶元盜版的話一告一個準，扯皮的機會都沒有）

我一直接觸的那家港資知識產權代理公司，即將在日本全資註冊一家本土的技術服務公司。未來會經營幾項電子產品對日出口后的運營、維護。可是我實在缺乏能懂外語、又常駐國外的人統籌。

說完，她才注意到門外居然站著三個人，連葉紈也在。

讓她相信，「我是為了幫助國家摸索電子產業與國際和_圖_書上下游產業鏈的新配合形式」，才搞這塊「試驗田」的。

顧驁微微汗顏：不愧是十年不可描述前進校的高材生，這十年也沒白過，真是女學霸了……

「這是跟著錦旗一起送來的！每個老師都有，人均三十美元，並不是給你搞特殊化！如果您不收，反而是搞了特殊化。」

雖然外交部分的房子地處繁華鬧市、不太會有宵小之徒光顧。

不過有一些先知先覺的預測，他不能讓伊絲米娜雅和葉紈聽到，所以就把兩個女生趕到裏面卧室，讓她們關上門，然後顧驁才好私下裡密談。

顧驁一直沒敢造次，直到確認了韓婷的真實意圖后，他才冒出了一個大胆的想法。

「你能想到這麼細，我也放心走了。」

顧驁把感謝信和禮物放在茶几上。

畢竟以學生的身份，過於直接地對老師指手畫腳，怎麼看都是不合適的。

大致相當於幾年後潘石屹放棄石油部的工作、到南方給牟其中當包工頭，需要的勇氣非比尋常。（83年、84年，國家有兩個《通知》，分別允許公務員和企事業單位人員停薪留職下海。但上面說的這個例子不屬於這種情況）

「您知道么，昨天有一機部的下屬企業，到部里送錦旗和感謝信了，還送到了學校里。今天下午我做先進事迹彙報之後，是新來的于老師跟我接洽表彰獎勵事宜的——我多希望您能看到這一幕，畢竟當初你教了我那麼多外事接洽的實務經驗，也是您安排的機會、協調的資源。我這裡有最後一份謝禮，希望你可以收下。」

至於禮物，是一塊日本NSK的低端女表。（NSK主業不是造手錶的，是世界第三大軸承商，僅次於瑞典斯凱孚和德國舍弗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