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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紀事1·初入深宮

作者:蓮靜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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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日邊紅杏倚雲栽 第六章 相知

第三卷 日邊紅杏倚雲栽

第六章 相知

「在這宮裡,除了萬歲,恐怕人人都想除我而後快,不僅是她們,就是同來的姐妹,哎!」福姬深深嘆息:「我本不想出頭,奈何,身不由己,所以如今為了自保,只好請陛下將我帶在身邊了!」
若微隨著宮女進入室內,看見這室內的陳設比之福姬之前的居所更加華麗,不由更是心灰意冷。
「我知道,她不該幫著漢王羞辱東宮,只是,我猜,她也是身不由己!」若微嘆了口氣:「她若真是那麼強悍能幹的人,留在故國做她的王妃、王后,豈不更實在,為何還要千里迢迢來到這異國他鄉?幫著漢王,與虎謀皮?難道真是她所願?」
從妝台上拿起眉筆,輕輕掃了個柳葉眉。
「姐姐,皇上是去打仗,你為何還要跟了去?你不怕危險嗎?」若微瞪著大眼睛忽然問道。
「嗯!」他柔聲相應。
然後才燦爛一笑,親親熱熱地喚道:「福姬姐姐!」
如同皚皚白地中的一點紅梅,又似含苞待採的嫩荷,今夜的皇帝見了,又該是何等的瘋狂呢?
「瞻哥哥!」若微好久都沒有這樣稱呼他了,所以,初聞之下,瞻基心中為之一顫。
宮門口的宮女都不認得她,她只好遞了銀子,低聲下氣地說:「勞煩姐姐入內通稟,就說若微求見!」
淡點唇脂之後,便不再往臉上塗任何的東西。
「我想在臨行前,去看看她!」若微終於還是說出了心底的想法,聰明如她,怎麼會參不透這裏面盤根錯節的厲害關係呢,王貴妃失勢以後,太子一脈作壁上觀,不動聲色。可是太子妃背地裡卻多次提醒,不能與權妃等朝鮮嬪妃相親。
「我的珍珠耳墜子!」若微鼓著腮,氣哼哼的說:「既然收了禮物,就趕緊拿來還我!」
「我不知道什麼!」若微此時全憑一腔義氣,顧不上害怕,只圖痛快:「我只知道殿下是可以做賢弟仁王的!」
朱瞻基微微一笑:「我知道!」
當若微告別,從翊坤宮中走出來的時候,只是覺得心情更加沉重,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好像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但是她想不明白,於是一個人一邊費心地想,一邊獃獃地向前走,直到突然撞到一堵人牆上。
朱瞻https://www.hetubook.com.com基一愣:「什麼?」
「不必了,不敢勞煩漢王殿下!」若微低垂著頭,心裏想的是,我避你還來不及呢。
若微心中暗暗叫苦,唯說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昔日伯牙以此曲得遇知已子期,羡慕他們的知遇之情,故最愛彈奏此曲!」
「紫煙!」若微轉身喚過紫煙:「還不把你的禮物呈上?」
「是!」
「是嗎?」漢王突然停步,若微沒留神,顯些又撞在他的背上,他轉過身,如鷹般的眼睛緊緊盯著她:「你們的弦外之音,畫外之意,本王聽的明白,放眼四海,不論貧富美醜,皆可有知音相逢,但若是自尊自大,坐井觀天,那麼自然難遇知己,對嗎?」
若微聞此言,眼圈一紅,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姑娘!」紫煙面上一紅,隨即跑回屋內。
塗好玉脂之後,為了不被衣裳蹭去,她就那樣全|裸著站在室內。
「既然知道高山流水覓知音,就該知道子期到死亦不能赴約,伯牙摔琴以謝子期的結果!」漢王丟下這句話就揚長而去。
要得寵,光靠容顏與才藝是遠遠不夠的。
「惜福,是的,要惜福!」福姬眼中一片茫然,那個夜晚,那個笛聲,是他毀了自己,從此身不由已,再也不能淡泊處事,獨善其身了。
拿起那個悄悄藏起的白玉磁瓶,打開蓋子,一種冷冷的幽香緩緩散了出來,裏面是如火般的紅色,以手指輕輕捻起一點兒,然後對著鏡子,勻勻地塗抹在自己身上。
權妃打開盒子,是一隻鳳凰展翅的金步搖,鳳嘴裏叼著兩串金葉子,帶上它,稍一觸動金葉搖擺,鳳凰翅展,華美無比。
侍女們紛紛退下,寂靜的殿里人剩下權妃一人,她輕移蓮步,走到孔雀羅紋大銅鏡前,再一次審視著自己的玉體。
朱瞻基這才恍然想起,他撲哧一笑:「你還記得,都多少日子了。我看你也不稀罕,不如也一道送給我吧!」
「姐姐!」這次若微是真的被嗆到了,好一陣的咳嗽,方才停息。
但是不知為什麼,這一次聽說權妃也隨萬歲出征,她總覺得該去為她送行。
「姐www.hetubook•com•com姐!皇上如此寵愛你,你可要惜福呀!」若微看著福姬的神色,總是覺得奇奇怪怪的。
而她用的凝春玉露膏,是用上好的梨花、蜂蜜、牛奶等精心調製而成的,抹上之後,極為自然,更重要的是,每每當他摸起來,便會覺得如同初生嬰兒的皮膚一樣嬌柔,這才是真正的吹彈可破。
「我自然知道這荷包是紫煙繡的,但是這《雪霽圖》分明是你繪的,這裏面的香料也不同宮中尋常之物,想也是你特意為我調配的,對不對?」
如此一來,倒讓朱瞻基很是莫名。
音止曲終,她抬起頭,對上朱瞻基的眼,怯怯的一笑,依如初見時分的嬌俏,朱瞻基有些不忍,輕聲安慰:「只是隨侍在皇爺爺身旁,為的是讓我多多歷練,不會有危險。」
「哼!」漢王不怒反而笑了:「你知道什麼?」
「小丫頭,我當你永遠也不來了!」福姬立即命人去端點心,又拉著若微坐在床上,說著體已話。
乾清宮的太監剛剛過來傳旨,今晚,依舊是權妃侍寢,所以在沐浴之後,由負責司寢的宮女們為她擦凈身子,不著寸縷立於內室之中,全身自脖頸以下至一雙玉足,都要細細地塗上一層膏脂。
「聽說這一次權妃也隨行在萬歲身邊?」
權妃對著鏡子仔細地看著。
現在再也不會害羞,手法也越來越熟練,很快便好了。
權妃鼻子一酸,口上說道:「你這個若微丫頭,真真狠心,叫她們請了你好幾次,都不來看我,今兒怎麼想起來上我這兒來了?」
「漢王殿下!」
荒唐嗎?
若微不由氣極,罵了一句:「神經病!」搖了搖頭,也獨自回去。
「啊?」若微差點被剛剛塞在嘴裏的月牙糕嗆道,趕緊嚼了幾下,這才騰出功夫又問:「為什麼?」
「好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美白如玉的俏臉上暈染的一層淡淡的紅暈,柳眉淺淺,杏目婉轉,清波流灧,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長亭柳依依。傷懷。傷懷。祖道送我故人。
「若微!」朱瞻基點了點頭:「你去吧,母妃怪罪下來,我自會去言明!」
上個月的朱瞻基生辰宴會,明眼人分明可以看到這其中和_圖_書的暗流洶湧,權妃顯然已經表明態度,先背離了東宮,轉而偏倚漢王。自此之後,更是界限分明,不再越雷池半步。
「以後,再也不跟你吵了!」瞻基盯著她的粉面,愣愣的就冒出來這樣一句。前幾日因為一點兒小事,兩人又絆嘴了,連著好幾日都沒說話。
「沒有!」若微話一出口,又後悔了,沒有迷路你往人家身上撞什麼呀?「是的。有點暈!」
若微依舊是笑嘻嘻的:「想福姬姐姐宮裡的紫菜包飯和漂亮的粉果了呀!」
「那天,為何選那首曲子來彈?」朱高煦人走在前面,話卻是衝著後面的若微說的。
宮女們態度恭敬,誠惶誠恐。
若微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若微充耳不聞,手起琴音響,朱瞻基一雙手放在琴上相阻。
侍女呂兒手裡捧著一件特製的底衣,權妃接過來放在手上輕輕摩挲著,看起來是兩朵一模一樣粉艷艷的牡丹花,綉工極為精緻美麗,只是一大一小,兩朵牡丹花中間是以綵帶相連,系在腰間,不大不小,於是這便成了全身上下最撩人的一筆。
「是你!」朱高煦直愣愣地盯著她,「又迷路了?」
朱瞻基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個荷包,看圖案樣式自己都很是喜歡,於是對著紫煙微一頜首:「多謝紫煙!」
「事事都有兩面性,地位狀態如此懸殊的兩人都能結為知己,那麼兄弟之間為何不能和睦呢?」若微初而聲音低如蚊蟻,而一腔義氣在胸,最後一句竟然直抒胸意,說的乾脆直白,說完之後,抱著大不了一死的態度昴著頭,對上他的眼,居然毫無懼色。
即使如此,見到權妃,依舊是一絲不苟的行禮請安。
「怕?」福姬神色一沉:「留下來我更怕!」
「嗯!」他鄭重應允。
「從來也不曾吵過。」她收了笑容:「要保重!」
若微無奈,只得跟上。
要生存,就要得寵。
「怎麼?」朱瞻基見她如此神情,不免更要追問詳由。
若微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不是怕被責罰,我是怕你不舒服!」
「為什麼?」福姬又遞給她一塊紅豆酥:「你這麼鬼靈精怪的,你不知道為什麼?」
「對於太子殿下,不只是你,我也由衷的敬佩,所www.hetubook.com.com以,詆毀他,故意在他傷口上撒鹽的人我也不齒,可是偏偏她對我是真心的好,一個小小的寄居宮內身份不明的女孩,對她有何利用價值呢?自登州上船起,她就一直照顧我,如今她既然隨陛下遠行,我不該前去相送嗎?」
權妃唇邊微微含笑,宮內的妃子們在侍寢前都會在身上塗些白粉,為的是讓自己的肌膚看起來瑩白如玉,而皇上撫著,更是潤潔柔滑。
「若微,你知道嗎?姐姐很羡慕你,能和心上人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這份情誼在這宮裡,真的是太難得了!」
「幹嘛?」若微仰起臉,忽然發現朱瞻基的神色有些不同往日。
若微眼睛一轉,伸出一隻手:「拿來!」
相別十里亭。情最深。情最深。情意最深。不忍分。不忍分。
不多時紫煙又跑了出來,手中捧著一物,恭恭敬敬遞給朱瞻基:「長孫殿下,這是我們姑娘送給您的生日禮物,因為東宮禁食一事鬧的心慌慌的,一直也沒顧的上,所以拖到今日才得以奉上!」
「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
朱高煦置若罔聞,說了一句,「走!」就抬腿向前走去了。
若微被他逼的不能與之對視,只能低垂了眼眉。
「我知道!」福姬打量著若微突然說道:「我還想親手給你操辦和皇長孫的大婚之禮呢!」
可是對權妃來說,這隻金鳳凰,便是一切罪惡的開始。
「啊?為什麼?憑什麼?」若微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用手指著他:「你賴皮!說好了送你禮物就把耳墜子還給人家的。」
朱高煦鐵著一張臉,「既如此,那本王就再送你一次!」
權妃福姬正在床上懶懶的歪著,聽得宮女來報,若微求見,心中一動,隨說道:「快請進來!」
終於,若微還是舉步上前。
翊坤宮外,若微反反覆復轉了兩圈,還是沒有決定是否進去,這翊坤宮是她第二次來,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如今等同於皇后的坤寧宮,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西出陽關無故人。堪嘆商與參。寄予絲桐。對景那禁傷情。盼征旌。盼征旌。
長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
「你?」漢王怒目圓睜,一隻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然抬起,終於以掌變拳,又收回袖中。
朱瞻基沉默不語。
此時,再披上那件薄如嬋翼的睡衣便大功告成,羽衣朦朧如霧,好像一覽無餘,引的你擦亮眼睛使勁去看,才發現其實什麼都沒看清,只有兩片紅梅,一朵牡丹,再就是潔白如玉、玲瓏有致的身子,惹得你一眼望去,只想伸手一把將它扯下。
「姐姐,若微知道,身在後宮,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所以這一路上你自己定要多多小心!」
朱瞻基順勢抓住她的手指:「我沒有賴皮,等我回來,再親手給你戴上,這次與皇爺爺遠征漠北,也不知得去多少日子,就讓它替你伴著我吧!」
那宮女還在猶豫,正巧權妃的保姆尚宮曹尚宮遇上,隨命人進去通傳。
她揉著頭,抬著一看,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是漢王。
春雨如油,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若微一遍一遍的彈著《陽關三疊》。
呂兒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長盒子,上面鑲嵌著九顆散發著瑩潤光澤的珠子:「娘娘,今兒帶這支釵吧!」
她笑了,據說那個馮小憐的身體極美,看上去彷彿透明一般,以至於皇帝不忍如此尤物獨自一人享用,竟在宮中設花台,讓馮小憐玉體橫陳,邀百官共賞。
原以為這隻是杜撰的野史,但是現在,短短一年大明宮中的生活,讓她知道,這樣的荒唐在朱門宮闕中每天都在上演。
是的,他說的都對。
若微臉上神色有幾分躊躇,她揉著手中的帕子,欲語還休。
「你!」朱瞻基很是吃驚,他雖然知道若微一向聰明伶俐,比一般同年的女子要早熟、要智慧,只是,這番話從她口中說來,還是讓他有些許的驚訝。
翊坤宮中。
隔著一堵院牆,朱瞻基的心忽然軟了,他輕輕叩門,紫煙悄悄打開門,剛待開口就被他制止,他放慢步子,小心翼翼,不出半點聲響,走近院子,由遠及近,看著敞著門對著一池春|水,滿臉煩憂的的若微,十指尖尖,撫琴清唱,神情如此專著,曲音如此絆人。
只是那粉的香氣太過濃艷,白的又太假了。
紫煙紅著臉說道:「該謝的是我們姑娘,謝我做什麼?」說著扭頭就跑開了。
朱瞻基在一旁又勸了好久,這才和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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