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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吧你，少臭美了。對了，幫我一個忙吧！」董悠然突然靈光一閃。

董悠然的案本終於賣了一個好價錢。日本住友把國內所有產品的宣傳推廣方案都簽給了先鋒企劃，同時居然意外地把新產品的國內代理權也一併交給了先鋒。

時值寒冬，因為室外溫度太低，所以街上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每當調研員剛剛上前搭言，對方就會不耐煩地擺擺手，然後揚長而去。

原本以為自己會一鳴驚人，想不到莫名其妙地被雪藏了。

唐雨珊最是古道熱腸，聽她這麼一說，自然是立即答應下來。

唐雨珊興奮地叫了起來：「有情況了怎麼也不跟我彙報一下？」她拉著董悠然的胳膊追問道，「這沈皓是誰呀？說說，快跟我說說！」

「行了，你幫不幫吧？這兩天太冷，街上都沒什麼人，又不讓做入戶訪問，根本完不成進度。」董悠然有點兒心煩意亂，語氣中帶著幾分哀怨與無奈。

在市場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促使目標市場發生變化的原因有很多，產品、價格、分銷、廣告、推銷，受到地域、行業、經濟、文化等因素的影響不斷地發生變化。

「什麼事？讓我爸也給你辦到長城來？」唐雨珊立即提高了八度，「咱們的關係也由同學、朋友，再進一步成為同事？」

於是董悠然通知調研員收工，又找了兩個人幫著她抱著剩下的問卷送到長城飯店公關部交給唐雨珊。

「小悠，想什麼呢？」唐雨珊給她夾了一塊烤鰻魚，「嘗嘗，這個特好吃！」

上班以後，這個習慣也沒有停止，只要周末有時間，她都會在這裏看書。

「我看她就是逼我辭職。我就納悶了，你說我一個小兵，根本對她沒有半點威脅，她怎麼總跟我過不去呀？」在好友面前，董悠然毫不避諱，盡情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嘿，這個道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看你是借古喻今，為自己不平吧？」沈皓言語之中頗有些戲謔之意。

「不是，我又不像你，天天想著嫁老外，我才不去wｗw•ｈｅｔubook.cｏｍ•ｃom飯店上班呢！」董悠然立即打斷了她的聯想，更正道，「我這兒有三百份問卷，你幫我消化一下！」

「咳，八字不合唄！就跟我們主任似的，誰不知道我是走後門進來的？人人都對我特客氣，就他，有病，天天卡我。你說像我長得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敗的可愛模樣，他怎麼就不待見我呀！」唐雨珊說著說著，自己竟笑了起來。

「你辦公桌上放著一本《文心雕龍》，我嚇了一跳。實在沒想到現在還有人會看這種書，隨手翻了翻，然後就看到了書裏面夾著的借閱單。就這樣，我猜你這個周末應該會來還書。」沈皓眉宇之間凝著陽剛之氣，臉上笑容漸起，而眼中滿是自信。

真的是好事多磨嗎？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也會來這兒看書？」沈皓停下步子，擋在董悠然面前。

是沈皓。

從13歲起，無論是槐香四溢的夏天還是雪花飛舞的寒冬，每個假期，董悠然都會走進這條古街。

「好了，你別咋呼好不好！」董悠然嘖道，突然呼機又響了，剛從包里摸出來，就被唐雨珊搶了過去。

「什麼？」唐雨珊瞪大眼睛，她是典型的北京小妞，眼睛明媚如珠，面容白皙嬌好，絕對稱得上是美女，更可貴的是她生性豁達，絕無小家碧玉般的扭捏作態，大大咧咧中帶著幾許玩世不恭的神情，就像前清的格格，率真而活潑。

她深深吸了口氣，無從回答。

從對面伸出來一隻手，手上是一張紙巾。

兩個人走出首圖，走在落葉滿地的古老街巷上，看著漸漸暗下來的閃著迷離光暈的天色，反而沉默無語了。

督導的責任就是實地考察這些調研員是否按規定和進度運作，並且對回收的問卷進行嚴格篩選，對於被訪者前後選擇有矛盾的，不符合邏輯習慣的，多填或漏填的都視為無效。

「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那根鐵杵，其實也許怎麼磨都磨不成繡花針，偏被一個神經兮兮的老太太磨來碾去的活受和圖書罪。」董悠然以手托腮，一臉泄氣。

根據數據形式、分析處理方法及結果，市場調研可以分為定量和定性兩種。從實施方式上看，定量調研又細分為桌訪、電話訪問和街頭攔截訪問，以及入戶訪問幾種形式。定性調研則以焦點小組訪談和深度訪談的形式為主。而董悠然所做的，就是在所有的調研方式中，最為基礎的「街訪」。「街訪」最原始，但結果卻相對客觀，可以校正其他渠道來源的信息的真偽，所以在策劃及廣告公司最為常用。

「為誰感動？痴情天子，薄命寵妃？」他眼中閃爍著淡然的笑意，就像早春時節的新綠，洋溢著青春與希望。

「我想做你男朋友！」他索性直接到底。

然而這一切，卻彷彿與董悠然無關。

調研部門中都會設有調研督導，督導手下有若干專職或兼職的調研員。每次接到任務以後，先給調研員培訓問卷內容和訪問技巧，然後在指定地點，對目標人群進行攔截，按要求填寫問卷。

「哦，對不起！」董悠然立即啞然。

所以眼看天色轉暗，今天的進度還未過半，眼看是完不成了，董悠然的心情自然也是灰暗一片。

12月的北京，西北風凌厲地咆哮著，凍的人瑟瑟發抖。董悠然坐在王府井教堂前空蕩蕩的廣場一角的長椅上，心情黯然極了。

調研督導，很好聽的稱謂。然而這份工作的本身，卻遠沒有名字好聽。

董悠然奪過呼機扔到包里：「說什麼說？沒什麼可說的，公司的同事而已！」

雖然老闆一直很想從單純的企劃建議轉型為實體運作，但是苦於此前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客戶們可以接受你關於渠道運作的各種建議，但是絕對不會把操作權簽給一個文化公司的。這一次，也算是首開同業之先河，公司上下突然就忙碌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四平八穩地怡然地按節奏運行了。

被唐雨珊強拉著在長城員工餐廳吃了一頓晚飯，看著窗外燈火迤邐的北京夜景，董悠然心裏有一種說不和圖書出的難受。

「啊？」唐雨珊這才明白，「瞧你這活乾的！大學的時候咱們上街填問卷，那是為了換點零用錢。這都畢業了，你倒是越來越回去了，還整天填問卷？」

平淡的開篇絲毫沒有影響她的閱讀興緻，她喜歡那種縈繞在文字間的淡淡的憂傷。歷史事件、政治風波、帝王大業、宮闈秘事，原本應該充滿血腥、跌宕起伏，然而在作者的筆下，卻是那樣情理兼容，前清的是是非非如同一首哀婉動人的琵琶曲娓娓道來。

在首都圖書館里，選一本書，靜靜地找個位子坐下來，一看就是一整天。

「雨珊，你說，李白在河邊遇到的那個想把鐵杵磨成繡花針的老太太是不是精神有問題？」董悠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周一上班，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給日方的提案是季春燕與老闆親自出馬的，特為甲方相關部門召開的關於推廣計劃的詳細說明會是wendy主持的，就連小日本舉行的答謝酒會，公司全體同事都去了，而她也沒機會露面。

不知是自尊心受挫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沈皓拽住了她的胳膊：「好，那我說的再直接一點兒，你就沒看出來我是在追你嗎？」

純凈的眼神，明朗的笑容，一種莫名的溫柔浮現在他的臉上。

在這個世界上，從她懂事時起，彷彿每一件東西，哪怕在別人只是信手拈來般容易，對她而言都要力盡千辛才能得到。

古色古香的建築使古街瀰漫著沉靜而又謙和的書卷氣息，不像皇家建築那麼威嚴，也不像寺廟、道觀那麼神秘，更沒有鬧市的喧嘩吵鬧。

呼機在包里一個勁地狂震，董悠然找到公用電話復機，是好友唐雨珊。

她的目光盯著遠處的地鐵口，聲音幽幽的：「看出來了！」

沐浴著秋日輕風，董悠然又一次走進了國子監這條古老的街巷。槐蔭夾道，路靜人稀，這條從元代起逐步形成的古街，並沒有因城市化進程而產生明顯的改變，依然保持著原有的格局與風貌。

他伸出手拿起她面前的那本書，掃ｗwｗ•hｅtｕｂｏoｋ•com.ｃom了一下書名，又翻了翻裏面的內容，目光重新投在她的臉上：「還以為是瓊瑤的小說呢，這種歷史小說也能有催淚的效果？」

「在王府井掃街呢！」董悠然嘆了口氣。

「掃街？」唐雨珊叫了起來，「不會吧，那個老巫婆還沒整夠，你『下放』還沒有結束？」

於是，在先鋒國際企劃，市場調研是每個項目的基礎。當然，也是每個新人的磨刀石。

先在借閱處還了上次借的兩本書，又從書架上選了那本自己一直想看的書，中年女作家凌力的《少年天子》，第三屆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這本書前些時候正好在收音機里的長篇小說連載節目中播出，董悠然聽得斷斷續續的，心裏如同百爪撓心，所以就借來一睹為快了。

董悠然深深吸了口氣，沉浸在他的笑容和自信中，差一點兒迷失了自己。幼年時代的遭遇一幅一幅從記憶深處的畫卷中抽取出來，定格在眼前，於是美好的影像變為灰濛濛一片。她什麼也沒說，轉身從他身邊繞開，加快步子向街口走去。

「董悠然！」唐雨珊叫了起來，「你怎麼了，不會是打退堂鼓了吧？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合卷在手，眼中噙滿淚水。

沈皓唇邊的笑容還未來的及退去，他搞不明白這個小女生為什麼沒有想象中的激動和喜悅，也沒有出現那種含羞帶怯的瞭然表情。是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楚嗎？他緊走幾步追了過去：「哎，你怎麼也該有個表示吧！」

「表示？」她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脫口說道：「你隨便翻看別人桌上的東西，這不太好。」

她抬起頭，眉頭微蹙：「你？」

「我看看，除了我，誰還會在這個時候呼你！」唐雨珊瞪大眼睛看著顯示屏，一邊看，一邊念了起來，「我在江蘇飯店邊上的丑鳥酒吧等你，不見不散！沈皓。」

「當然是福臨了。烏雲珠有什麼可憐的？在天子的後宮內，生前享盡榮寵，死後得天子以命相隨。作為女人，她有多幸福！我是在為福臨感慨，人人都說他是情痴，為情m.heｔuboｏk.cｏm•ｃｏｍ而死。其實他愛的是那個女人嗎？不是，他愛的，是那個在芸芸眾生中唯一一個懂他的人。與色無關，與情無關，只因為她懂他。說到底，福臨的死，還是因為自己的政治抱負在朝堂上孤掌難鳴，腹背受敵。為帝王者，不懂權衡，即使你心懷天下，仁德為民，空有抱負也難有作為。只是那樣驕傲的他，不願去平衡、去弄權。所以只有抑鬱而終了。」董悠然深深嘆了口氣。

董悠然剛要開口相駁，旁邊的人則狠狠瞪了她們一眼，不滿地嘟囔了句：「要聊天出去聊！」

作為以提供策略服務為主營項目的公司，在為甲方提供營銷策略之前，首先要掌握正確的市場信息，了解市場可能的變化趨勢以及消費者潛在的購買動機和需求，這樣才有助於營銷者識別最有利可圖的市場機會，為企業的發展找出新的契機，尋求最恰當的手段和策略。

「什麼？」沈皓驚了，他仔細盯著她臉上的神情，他希望在她眼中看到隱藏的笑意，她應該只是在開玩笑，是在裝酷吧。可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她臉上的表情除了淡然還是淡然，如同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小悠，你在哪兒呢？」唐雨珊性格中的開朗與爽利透過電話傳了過來，聲音里洋溢著一股暖意和熱情。

他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她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進入地鐵，沒了蹤影。

不遠處公司的調研員們正在做「街訪」。這樣的天氣讓原本就十分困難的「街訪」變得更加艱難。

她甩開他的胳膊，斬釘截鐵地留下兩個字「不行！」

「為什麼？」董悠然仰起頭這才發現沈皓很高，應該有一米八幾，居然要她來仰視他。

古街約有600米長，四座彩繪的牌樓矗立在街道上，街的北側有兩座歷史遺存的建築——國子監和孔廟。國子監曾是元明清三朝國家主管教育的最高行政機構，也是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孔廟是元明清三朝祭祀孔子的地方。而現在，這裏被改為首都圖書館。

此後的幾個月里，她被wendy發配到一線，做調研督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