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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陳浩凡用車載打火機點燃一支香煙，輕煙裊裊，他吐了一個煙圈，又搖下了車窗，「如果我妻子能像你對齊建斌那樣給我兩年的時間，不，只要一年，我就會從頭再來扭轉危局的。也不對，讓她幸福，這是在娶她時我作出的承諾，所以我並沒有理由和資格讓她陪我吃苦。通過這件事我明白一個道理，這年頭沒有錢，男人就什麼都不是。然而從雨珊那兒聽了你的經歷以後，我才覺得你是人間極品。只是齊建斌不懂得珍惜，肉丸子夾到瞎子碗里，居然讓他又給扒拉到地上去了。」

「暈！」董悠然猛灌了半瓶水，抬眼看到陳浩凡額上也有汗水浸出，於是遞給他紙巾。

董悠然腳步未停，徑直走向石階路，而陳浩凡稍稍一怔，看了看索道又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鞋，還好穿了登山鞋，只是董悠然能爬得上去嗎？不會一會兒讓自己背上去吧？

電話里傳來他低沉的笑聲：「我打的應該是你的手機又不是公司電話，為什麼我會感覺到是總機小姐程式化的語調呢？」

「浩凡？」董悠然低聲重複著，「叫起來怪怪的，好像是好煩？」

只是感覺那樣不同，在雨中的下山路上，這樣牽手的意義竟有些凝重起來，於是她便不去想，只是任由那隻大手牽著。

「你怎麼知道這麼一個好地方的？」她問。

幫助孩子建構一生獲益的思維能力和健康積極的心態，幫助家長和孩子解決成長期親子關係中面臨的困惑與障礙，這似乎比以往任何的工作都更有意義。

下山過程中，陳浩凡一直走在台階的外側並緊緊牽著董悠然的手，生怕她會滑倒一樣。上山時艷陽高照，兩個人還會貧上兩句，然而下山時天色陰沉，雨水如注，兩個人都默而不語，只是牽著手，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陳浩凡湊過去一看：「是卡薩布蘭卡。」

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向上而行。這一次陳浩凡只是跟在董悠然身後，不緊不慢如同閑庭信步一般。

這裏氣溫略低於市內，所以當市內初暑漸起、葉換枝頭時，香山卻還是盛春景象。

剛剛落座，陳浩凡就跟小館的服務生說著什麼。很快服務生拿來了一個吹風機，陳浩凡在牆壁上插好電源然後按著董悠然，為她吹和圖書著打濕的衣袖和發稍兒。這一次董悠然沒有拒絕，只是當吹乾之後，她接過吹風機，細緻入微地為他同樣吹著頭髮和衣衫，這時的他，竟然像一個可愛的大男孩，雖然很聽話但是臉上又有些得意的神情流露出來。

原本以為會是一場陣雨，然而過了一個小時，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問什麼？我沒想問什麼呀！」董悠然眨了眨眼睛，如墜雲端。

董悠然一邊走，一邊數著腳下的石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情平靜一些。

勸說何槿寒的時候，自己的思路是何其清晰，然而輪到自己，卻依舊不肯也不敢邁出積極的一步。

「不用不好意思，你應該問，我很高興你關心這個問題。」他卻一臉篤定、堅定不移。

看著教室內外和諧快樂的氛圍，不由自主地想起「孤帆」的話來，其實每個人在生活和工作中難免被眼前的困境一葉障目，大家逃避困難最常見的辦法就是將內心世界封閉起來消極地面對，於是也便有了千千心結的煩惱。

「不知道！」

陳浩凡把手伸出窗外，彈了彈煙灰。

精緻的「聽蟬軒」古雅、幽靜，像是暗開的花朵，芬香怡人。

陳浩凡不怒反笑，他盯著董悠然一直看，眼睛亮亮的，說不出為什麼這樣神采奕奕，只是盯得董悠然面色發燙。

「直接叫我名字——浩凡就好了！」他的聲音透著一絲愉悅，聽來心情似乎不錯。

「沒想到我這麼不濟？」董悠然掏出紙巾擦著額頭上滲出來的汗水，不以為然地瞥了陳浩凡一眼，「我之所以會累，都是因為你。」

來過香山不止二十次，可是這裏卻是第一次駐足。

原本下山就比上山要難，更何況還一直下著雨，所以更為險峻。

「卡薩布蘭卡？」

陳浩凡走到她面前，從身後的背包里掏出一瓶水擰開以後遞給她：「這是今天你第二次數落我。是不是隨著數落我的次數慢慢增加，就說明你不再把我當陌生人了？」

「西山？」董悠然沒搞明白怎麼又扯到了西山。

春到香山更有一番別樣的情趣。舉目而望遠處高山峭壁上殘雪斑駁，駐足低頭又處處可見嫩草吐翠，石階兩旁柳絮輕揚，春信匆匆。

「我每周都會來爬香山，一來就是一天，所以要找一個和-圖-書地方用來打發時光。現在我才知道，以前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白費，也許從前在這裏孤獨地看夕陽，就是為了今天的攜手同歸。」他臉上漾著得意的笑容，像一個孩子般可愛。

這算不算是心靈相通呢？她忽然心有所動，忙接通電話：「你好。」

柳絮揚花，蜂蝶競飛，桃杏怒綻，新蕊鵝黃。

於是沒走多遠，似乎只是剛過半山腰，董悠然便大呼走不動了，毫不顧及形象地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氣喘吁吁。

而陳浩凡顯然會錯了意，他目光炯炯微微側頭緊盯著董悠然：「你想問什麼儘管問吧！」

這裏彷彿是個與世隔絕的天地，地面的人群、車流、噪音均與之無關，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幽的芳香。

又是一個周末，董悠然在國貿店看到親自送夢茜前來上課的何槿寒。他一直把女兒抱到大門口，夢茜像長臂猿一樣兩隻手緊緊吊在他的脖子上不肯下來。他俯在女兒耳邊低語了幾句悄悄話，然後把她輕輕地放在地上，用自己的大手牽著她的小手走進教室，目光從始至終注視著她，直到老師關上教室的門準備上課，他才沖夢茜揮了揮手：「好好上課，爸爸在外面會一直看著你。」然後他便和許多年輕的爸爸媽媽一起坐在大廳里，對著牆上的顯示器屏幕目不轉睛地看著女兒上課的情形。

「我現在心情特好，知道為什麼嗎？」陳浩凡又問。

「哈哈……」陳浩凡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第一次有人這樣解釋我的名字。本來我父親的意思是希望我浩然正氣，卓越不凡。如果他老人家聽到你這樣歪解，肯定要從西山跳起來罵你。」

坐在這裏，品著美食，透過玻璃窗向外觀看雨中煙霧蒙蒙的山景，心情如詩、如畫。

「你剛才訓我的語氣，很像正牌老婆管教老公的態度。說明你在潛意識裡已經接受我了，所以我很愉快！」陳浩凡確實眉飛色舞，臉上溢滿笑容，這時的他神色間居然有了幾分孩子氣。

「是，我喜歡旅遊。這些年，我幾乎走遍了世界各個角落。一方面是為了緩解壓力、放鬆心情，而另一方面就是為了看世界各國的建築風格。你知道我是做房地產出身的，但一定不知道我是學設計的。我在建築設計院ｈtｔｐs://ｗwｗ•hｅtｕbook.coｍ•ｃom幹了八年，後來才開始自己做生意，所以每到一個地方，不僅看它的標誌性建築也會走街入巷，去看當地的民居。只有這個地方，是為了自己而去的。那年的春節我剛離婚，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就買了一堆經典老片在家看盤。大年三十，我看的就是這部《卡薩布蘭卡》。當時也不知怎麼搞的，看完之後居然淚流滿面。真正的經典，是永遠不會被時光湮滅的，再過上幾百年依然是經典。所以春節剛過，就飛了過去，就是想看看那座在戰爭與政治籠罩下的亂世里依然能夠演繹出這段經典浪漫故事的城市。」陳浩凡的唇邊浮起淡淡的笑容，目光深邃又透著一絲迷離。

春歸何處？

「聽蟬軒」有兩層。陳浩凡領著董悠然直接來到二樓，樓上的空間比較私密。映入眼帘是那個露台，藍色的沙發，鐵質的桌子，坐上去就可以看見街頭的繁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山上的纜車也停了，陳浩凡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董悠然身上，兩個人撐著一把董悠然隨身攜帶用來遮擋紫外線的太陽傘緩緩下山。

「因為我？」陳浩凡笑了，「幫你背著包，拿著水，還攙著你走了一大段路，你不謝我反而怪我？」

生活就是這樣，只要你想到的，就一定會有千千萬萬的人已經先你一步去做了。

他笑著推開：「不用，爬山就是要把汗都出透了，這樣才痛快。」

然而沒過多久就陰雲密布下起雨來。

「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你合適，是陳總，還是直接叫名字？好像都不太恰當。」對於陳浩凡，董悠然似乎從第一次見面，每一句話都是下意識地直言不諱，想要婉轉都婉轉不起來。

董悠然此時此刻的感覺就像十年前第一次給客戶提案成功得到同事和領導的褒獎一樣興奮與快樂。在新的崗位上，她終於又一次收穫了成長。

董悠然還沒想好拒絕的理由，陳浩凡已經掛斷了電話。

「那部片子從始至終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我只記得那座充滿異國情調的城市，還有那對欲愛不能的情侶在亂世中痛苦的抉擇。男主角看似玩世不恭，其實外冷內熱，對國家的熱愛與愛情的忠貞讓他身受折磨。最終他放棄愛人，幫她和丈夫逃離了納粹魔爪和_圖_書。他以為這是最好的安排，其實我想，如果可以選擇，他的愛人寧願留下來與他一起共歷險境。」董悠然還想說，男人總是自以為是一廂情願地做著看似圓滿的安排，其實往往事與願違。可是她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

「你幹嗎呢？」董悠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喝了一半的飲料瓶子擰開遞給他，「煙灰彈這裏面，你怎麼這麼沒素質？」

他說在自己一丈之內跟著，一丈之內？這讓她想起了丈夫的解釋，一丈之內才為夫。這算是一種暗示嗎？

燕京八景之一的香山以「西山晴雪」聞名，然而事實上，香山四季皆美。

牽手，這是這一生當中與第二個男人牽手。

終於到達山下，然而停車場外道路一片癱瘓，堵得一塌糊塗。陳浩凡想了想，牽著董悠然的手走進了「聽蟬軒」。

董悠然並不答話，踏入香山宮門，不多時兩人就走到一個岔路口。

「對了，我想約你明天去香山走走。正是踏青的好時節，怎麼樣，有興趣嗎？」他話題又轉。

兩個人很快到達山頂，山頂有一家茶座，坐在這兒點上一壺茶，要上一袋瓜子，俯看著山下的景色和正在攀登的遊人，靜靜地也不說話，品茶、看風景，心情舒適極了。

正想著手機響了起來，是陳浩凡。

「好像有人說過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則是各有其不幸。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和我的經歷這樣相似呢？」董悠然靠在車窗上，看著從車邊走過去一對對扶老攜幼的幸福家人，不由大發感慨。

那一刻，董悠然有些恍惚。

雖然稍有疑惑，還是緊緊跟上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離婚？」他眼中含著笑意，自認又一次猜對了她的心事。

此時，車場的管理員才給他們找到一個位置，陳浩凡把車停好后拉著董悠然下了車，一面走一面說：「知道我剛才為什麼笑嗎？」

「不知道！」

服務生羞澀地看著她們，臉上是羡慕的笑容。

初時是董悠然在前，陳浩凡在後，然而很快董悠然越走越慢，陳浩凡便走到前面，兩人錯身之際，陳浩凡極其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雖然是牽手倒像是半拖著她向山上走去，這樣一來大大加快了上山的速度。

不過這段時間也沒有浪費，在停車場外和圖書面排隊等車位的時候，他們坐在車裡，聽著藍調，看著陳浩凡攝相機里以前拍下來的旅遊視頻。

第二天當他們開車來到香山腳下的時候，滿山遍野都是踏青的遊人。為了停車就花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無論是在林蔭道上，在任何一處景點觀賞，還是在池泉旁、亭台上休息，都會備覺清爽怡神，如入清涼世界。

董悠然剛一遲疑，電話里的陳浩凡又緊追了一句：「去吧，明天上午10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沒有！」她立即高聲反駁。

一條是通往山上的石階路，一條是通往索道的收費處。

「你這是什麼比喻？」董悠然瞪了他一眼，只是面色又陰暗了起來，「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了。」

香山？記憶里好多年都沒去過了，正像陳浩凡說的那樣，人間四月天正是踏青好時節，隨遇而安吧。

吹好衣服和頭髮之後，他點了精緻的點心和台灣高山茶。

「想不到你去過這麼多地方！」董悠然驚嘆道，「這是西藏，是布達拉宮，這兒是玉龍雪山、蒼山洱海……巴黎、威尼斯，這兒是哪？」

「是呀，這跟體力無關，主要是節奏。每個人爬山的節奏都不一樣，我自己爬快慢適中，悠然自在地就爬上去了。可是您老人家一拉一拽，突然提速，突然放慢，我的節奏都被打亂了，自然就累了。」董悠然面色通紅，彷彿真的體力不支。

「我妻子是個空姐，很漂亮，比我小5歲。她跟你是完全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在家的時候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了我以後自然也是被極盡呵護，百般寵愛。2002年我在大連的項目出了一點兒問題，所有的錢都陷在裏面，幾乎可以說是一貧如洗。而她，恰巧遇到了比我更好的男人，於是就毫不猶豫地把我蹬了。」他講述這番經歷的時候，唇邊一直帶著若隱若無的淡定的笑容，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並沒有痛楚與傷感。

搞得好幾次董悠然都停下來等他，而他則說：「我在你後面一丈之內跟著，你快我就快，你慢我就慢，節奏由你掌握，這樣就可以一起順利到達山頂，對嗎？」

陳浩凡站在幾步之外靜靜地注視著她：「剛剛在岔路口，你棄纜車而不坐選了這條路，我以為你體力很好，能一口氣爬到頂峰的，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