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怎麼。」方馳看著他。
黃總伸了個懶腰，過來把他的臉推了推，團在了枕頭上。
腐敗，我自己收拾。
真文藝。孫問渠嘖了一聲。
孫問渠笑了笑，舉著手機對著自己隨便按了一下，然後發了過去。
兩個人都沉默了，車也不來，他們就這麼一塊兒瞪著對面的商店。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從那天說完晚安，他沒有再聯繫過孫問渠，主要是也沒什麼事兒，聯繫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每天的生活就除了學校和這間屋子，也沒別的了，上課下課看書背書做題睡覺，這些一成不變的內容也沒什麼可說的。
畢業了回縣城去，在店裡幫忙，交個……女朋友，結婚生子，不需要他有多大成就，健康平安就可以。
「是香腸么，我特愛吃你爺爺做的香腸。」肖一鳴笑著問。
不過擦灰他也就擦了擦桌子和椅子，別的沒管。
「是不是有什麼目標了？」肖一鳴一邊吃一邊小聲問了一句。
方馳低頭看了它很長時間，輕輕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想孫問渠了？」
「也是，」肖一鳴想想，「不過我感覺你沒什麼問題……過年在爺爺家？」
方馳嘖了一聲：「你哦什麼呢？」
「行。」方馳點點頭。
「補課？」方馳對於肖一鳴突然換了話題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什麼時間？」
說完還給他發了照片過來，方馳一看，頓時鬱悶了：「這方輝的吧！這雞崽兒褲子我能塞進去嗎，快讓我奶奶扔了，墊小子的窩也行，趕緊的。」
孫問渠清了清嗓子，輕輕咳了一聲，回了一條語音：「是你終於感化它了吧？」
方馳愣了愣，他一共就帶了兩條褲子回去，都帶回來了，上哪兒還有忘帶的褲子？
一張他帶著笑的照片，正臉，能看到酒窩。
床上他用條床單蓋著了，現在扯掉扔洗衣機就行，被子是走之前曬過的，現在聞著還很香。
孫問渠這拍照水平也是夠可以的，方馳嘿嘿嘿地笑了半天。
方馳還想說點兒什麼解釋一下，又發現好像不知道該解釋什麼，一個朋友，住在他鄉下爺爺奶奶家，解釋什麼呢？
方馳發過來的是條語音。
手機屏幕亮著，他看了一眼，有方馳的信息。
不知道啊，今天突然就這樣了，娘炮了。方馳沒再發語音。
還配上了團在枕頭上的黃總。
「……哦。」肖一鳴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手機響了一聲。
「什麼？」方馳接過來看了看，是個打火機，「你買的？」
但他會覺得尷尬。
「嗯？」方馳笑笑，「我拼一把吧。」
方馳把黃總從貓包里放出來，黃總在屋裡竄了兩圈，跳到沙發上團好了，他飛快地把東西整理了一下，然後洗澡，喂黃總，再給自己煮了碗面。
班上的人現在慢慢往兩個極端發展，想拼的越來越拼，混和_圖_書日子的越來越懶散。
飯吃完，一幫人也沒再進行別的活動，都被父母的連環電話拎回了家。
「這半年排除雜念吧，要不然成績不理想又復讀一年真是要了命了。」肖一鳴嘖了一聲。
方馳躺了一會兒，還是拿過手機給孫問渠發了一條，晚安。
「我記性好。」肖一鳴靠著廣告牌。
還挺帶勁的，孫問渠把照片存到了手機相冊里。
「沒，」方馳還在被方輝把條破褲子扔他柜子里這種事里噁心得不能自拔，也沒多想就說了一句，「我朋友。」
面最後還是倒掉了，還好肉都挑出來吃掉了……早知道就吃完得了。
「我可能想多了，」肖一鳴吸了吸鼻子，往來車的方向看了看，拍拍他的肩，「車來了。」
孫問渠過去，小子抬起頭看著他搖了搖尾巴。
孫問渠盯著桌上的這個壺已經有快一個小時了，他雖然沒看時間，但心裏差不多能估計出來。
「過年好，」肖一鳴笑了笑，「回來了沒？」
「別人送我爸的，我爸好幾個了我就要來了，你拿著玩吧。」肖一鳴笑著說。
方馳看著車窗外緩緩往後退去的燈光，此時此刻的心情有點兒複雜。
「坐。」方馳把自己的包在過道上碼好，坐了下去。
「是怕我鬮了你嗎？」方馳嘖了一聲，「我告訴你，我不吃這套的。」
兩天之後，這些帶來的年味兒就完全消失了，大家又回到了埋在一堆書里或者聽課或者睡覺的日子。
還挺好聽的, 方馳把聲音調大了。
爺爺奶奶都已經睡了，只有小子在客廳里，家裡親戚走了之後，爺爺就把小子的窩挪到了沙發旁邊，那裡暖和。
「哎？」方馳這下是真有些意外了，「你這是怎麼了？」
黃總很舒服地團著，沒有撓他。
肖一鳴看著他，看上去是還想說什麼又沒說。
「讓你玩又沒讓你點煙用，」肖一鳴拉拉衣領，「以前你不收集好多呢么，這個是紀念版的。」
方馳咬著牙把自己從經常睡覺的那拔人里扒拉了出來，孫問渠說得沒錯，家裡沒有人對他有什麼要求和期待，除了奶奶盼著重孫子……
車后就剩了一個座, 大叔本來把包放在座上, 看他過來就拿開了一直抱著。
「今年沒揍方輝，沒消耗什麼精力，所以比較有活力。」方馳說。
方馳拿出手機，給孫問渠發了一條信息。
可要說不解釋……方馳看了肖一鳴一眼，又好像有哪兒不太對。
「目標？」方馳看著他。
哪種等待。
孫問渠似乎是把歌全換過了。
「哦。」肖一鳴轉過頭繼續看著對面的商店。
肖一鳴聽了這話轉過頭：「你爸都跟你玩上微信了啊？」
孫問渠也給他回了條語音，笑得很大聲：「你奶奶說見過你穿！是你小時候的吧，這麼瘦，款式也很ｈｔtｐs://m•heｔuｂoｏk•ｃom•ｃoｍ另類啊。」
不僅僅是他曾經粗暴地拒絕過肖一鳴，也不僅僅是因為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跟肖一鳴是同樣的人……
這兩天回城的人很多, 班車趕著時間拉人, 方馳上了車之後剛站定車就開了，他沒顧得找座, 先往窗口外面看過去, 只來看得及看到一眼孫問渠揚起的胳膊, 車已經開出去了。
「晚安。」他對黃總說。
沒想多。
回到家黃總居然沒有推食盆子，也沒有掀貓糧，而是團在他的拖鞋裡。
「是上回給你送書包來學校的朋友吧？」肖一鳴突然說了一句。
但每一個弧度，每一根線條，每一筆顏色，都來自他無數的修改和修正。
天冷他懶得打字，直接回了條語音：「不是我的吧，我褲子都帶回來了。」
「哦。」方馳抓抓頭，端著碗又上了樓。
「哦，是。」方馳說。
手機響了，方馳的信息發了過來。
猶豫了半天，他抱著黃總進屋，飛快地換了件背心，在外面套了件運動服，再重新把黃總塞到衣服里。
他有些鬱悶地一邊往後排擠過去一邊又看了看後窗，髒兮兮的後窗上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路邊, 還有一個小影子跟在車后跑了一段。
幾分鐘之後孫問渠的晚安回了過來，配的還是之前那張呲牙的小子，方馳一看又笑了半天，差點兒把瞌睡都笑沒了。
放學回家的時候他跟肖一鳴一塊兒走，每天都要去買一包糖炒栗子，方馳對這玩意兒沒有特別的喜好，但肖一鳴有癮，以前就這樣，方馳也就一直跟著吃。
方馳看著他沒出聲，肖一鳴這記性還真是好啊，以前都沒發現他這麼能記事兒呢……
黃總破天荒在他手裡沒有揮爪子，而是抱住了他的手指。
小子每次都這樣, 跟著車跑一段，然後轉頭再跑回去。
「學校啊，以前不一直說沒想好嗎？」肖一鳴說。
「哎呀！」梁小桃拍拍手，「方馳突然醒了，我眼淚都流下來了。」
「我和許舟他們在學校這邊，你過來么？」肖一鳴問，「許舟請客。」
「啊。」方馳愣了愣。
方馳那邊沒了動靜，孫問渠在椅子上輕輕晃著，繼續盯著桌上的那個壺，還差幾個配套的杯子，這幾天做完了，這套東西就算齊活兒了。
「謝了啊，」方馳把盒子揣到兜里，「這事兒還記著呢。」
「剛回，」方馳說，「怎麼？」
「明天唄，明天正好有課。」肖一鳴說。
今天太冷，孫問渠隨便洗漱完也沒洗澡就回了樓上。
流浪貓，流浪狗，都可以。
方馳猶豫了一下：「去吧。」
想多了。
「最後的瘋狂，」許舟點完菜笑了笑，又嘆了口氣，「惡夢要開始了。」
亂得很。
「你坐不坐, 不坐我就放東西了。」旁邊有個大叔和-圖-書說了一句。
「沒……」方馳低頭看了看碗里的面，「我想喂貓的。」
「也不至於，」肖一鳴說，「目標別放太高就好了。」
黃總當然是不會回答他，但窩在他外套里沒動，弄得他外套都不能脫了，他怕脫了黃總沒地兒團著會撓他。
我到了，屋裡都落灰了。
「黃總總好像想你了。」
肖一鳴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說給他聽的，不過跟孫問渠說的還挺像……方馳揪著吊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孫問渠沒有消息再發過來了。
方馳樂了：「畢生事業呢。」
孫問渠第一眼看到的是方馳背心下緊實的胸肌，然後才看到了照片的主角，團在方馳外套里的黃總。
孫問渠坐到躺椅里，摸過手機，馬亮聯繫他不會發信息，這隻能是方馳。
「許舟發財了啊？」方馳在肖一鳴旁邊坐下了。
心血談不上，但是真用心了。
給黃總看了，現在睡了。
「你當然不至於了，」許舟又嘆了口氣，肖一鳴成績也不拔尖，但算是不錯的，「我們這種不上不下的才難受，是吧方馳？」
還配了張照片。
「沒，」肖一鳴也看著他，「就覺得你過個年沒幾天的有點不一樣了。」
「又一年了他還那麼欠揍？」肖一鳴感嘆了一句，「這人要沉迷二逼了還真是難以自拔啊。」
叫個家政收拾一下。孫問渠回了過來。
抓拍的時機太美好，正好拍下了小子嘴皮子飛起，露出四顆犬齒的樣子，看著凶神惡煞的，主要是很醜。
但要說講題的水平，還是孫問渠厲害，簡單地幾句就能讓他聽明白。
一首曲子聽完，他覺得還挺舒服，但為了防止出現意外的嘶吼，他還是很迅速地把音量調小了，不過接下去的一曲還是很舒緩的曲子，笛子，遠遠的鼓聲，帶著流水的聲音。
「帥了？」方馳問。
方馳又沒動靜了，孫問渠打了個呵欠，放下手機下了樓。
這個照片給黃總一解相思之苦。
「有，還有別的，反正他倆回回也忘不了你。」方馳笑笑。
關鍵是，孫問渠也一直都沒有聯繫他。
「周末，還有平時一三的晚上，」肖一鳴說，「或者我先去聽聽，要覺得好你想來就來？」
簡單的造型，簡單的色彩，簡單得一眼看上去似乎都沒什麼可看之處。
方馳每天自習課趴桌上埋頭看書的時候都會想起孫問渠，特別是做題卡殼的時候，他會習慣性地空出來。
接下去就是馬亮讓他幫忙的另兩個設計，沒有限制也沒有任何要求，只有一個主題叫「等待」。
「那我們等你，就學校對面的那家沸騰魚鄉。」肖一鳴說。
「這學期我媽讓我報個小班補課，」肖一鳴站在他旁邊小聲說，「你要不要一塊兒？可能效率會高一些。」
其實也沒什麼收拾的，這房子里沒什麼東西，除
和圖書了房東配的傢具家電，方馳自己的東西就是衣服和書，還有一些攀岩戶外的裝備，想弄亂都難，也就是擦擦灰塵。
方馳靠在座位上, 閉上了眼睛。
「我戒煙呢，」方馳笑笑，「有你這樣的嗎。」
「好。」方馳應了一聲。
「嗯，沒去別的地方，」方馳點點頭，「就這麼幾天，就全待家裡了，對了我奶奶還讓我帶了一包吃的給你，明天我帶學校去。」
不過他頂著風在樓下的路邊站了十分鐘，連路過的老鼠都沒見著一隻。
吃面的時候他手機響了，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肖一鳴的電話。
「這個給你玩。」肖一鳴從兜里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他。
你奶奶找到一條褲子說是你的非要給你寄過去。
「行，什麼時候？」方馳點點頭。
「沒我帥得多，」肖一鳴笑了起來，「說不上來，跟你以前過完年不一樣，以前都萎靡不振的。」
孫問渠看著照片笑了笑，方馳不知道是因為不好意思笑還是因為強行笑，看上去居然沒有平時那種單純的傻呵呵的勁頭，而是一邊嘴角向上勾著，帶著一絲倔強和……野狗似的某種氣質。
孫問渠拿著手機笑了好半天，給方馳回了條語音：「我想你的巧克力和芝麻糊了，也給我發張你照片唄。」
我又不是芝麻糊和巧克力。方馳回過來。
「現在也沒想好，」方馳喝了口湯，「先考了再想吧，反正沒考好想去哪兒也沒戲。」
他低頭點開了機子里的音樂庫看了看，歌不算太多，大概幾十首，但沒有找到類似那天聽到的那種死亡金屬的搖滾，看歌名很多都是中文的，看歌名都能看出是很靜的那種。
過了兩分鐘，孫問渠的信息回了過來。
「你朋友？住你爺爺奶奶家？」肖一鳴有些意外。
你是它們的代言人，給我來一張正臉帶笑要能看見酒窩的。
車到市裡的時候，天擦黑了，方馳拎著兩個大包和一個貓包下了車，打了個車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里。
大叔把包塞在了他倆腿之間的空隙里，方馳把貓包放到自己腳中間，用腳夾著防止滑動, 然後低頭拿出了孫問渠的那個土豪MP3, 插上了自己的耳機。
要說好機子確實是好機子，聽起來跟自己那個區別還挺明顯。
孫問渠機子里的歌，方馳就那天聽了一耳朵就驚得夠嗆了, 為了防止再次感受到十大酷刑的嘶吼，他先把聲音調小了才戴上了耳機。
黃總順著他的胳膊爬到了他肩上，在方馳坐到沙發上換鞋的時候，黃總鑽進了他外套里。
方馳跟肖一鳴一塊兒站車站等著，天兒冷，計程車都被叫光了，偶爾看到一輛空車能有五六個人同時撲過去。
還是等待的過程。
「傻了吧你，」房東笑了起來，「野狗野貓的這種天兒怎麼會到處跑，早找地兒躲著了，趕緊回去wｗw.ｈeｔubｏｏk.cｏｍ.cｏm吧。」
睡了？
等待什麼。
「過年好。」方馳接起電話。
「結冰了沒？」房東看著他。
方馳跟著肖一鳴一塊兒上了車，擠到車後站下了。
或者是等待的結果。
沸騰魚鄉店裡很沸騰，人聲鼎沸的，方馳轉了轉沒看到人，又打了個電話給肖一鳴，然後在肖一鳴的指示下轉過走廊包廂到了後面的大廳才看到了許舟他們那幫人。
方馳遞了張紙巾給她：「擤擤鼻涕。」
這壺的感覺是不是那人想要的他不清楚，但這差不多是他想表達的。
「嗯。」方馳笑笑。
又點開日曆看了看。
是首吉它曲, 配合著鋼琴。
方馳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出來看到了是孫問渠發過來的消息。
先給老爸打了個電話報告了一下，然後又給孫問渠發了條信息。
「那個上課的物理老師，是一中的，挺牛逼的，我上了兩次課，感覺講得挺清楚的，」肖一鳴一邊吃栗子一邊說，「你要不要去聽聽看，老師說可以試聽一節課。」
回到家時間也不算早了，方馳也沒看書，直接上了床，跟黃總面對面地躺著。
這不是他想要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但肯定不是這樣一想就讓他陷入深深恐懼和悲哀里的人生，那就只有拼一把了。
「哦你知道什麼了啊？」方馳感覺這事兒好像越說越亂了，但要嚴格說……也沒怎麼亂。
「你是不是病了？」方馳扔下書包把它拎了起來，看起來挺活潑的，鼻子眼睛看起來都是正常的，「怎麼這麼乖啊？」
回到學校開始補課，第一天還能感覺到一點兒過年的氣息，臉變鼓了的同學，聊著壓歲錢的同學，哀嘆寒假短得跟周末一樣的同學……
是等待的心境。
「就是哦我知道了的意思。」肖一鳴笑了笑。
一桌几個人笑成一團。
當然要換啊，之前的歌我怕嚇得你考個全國狀元再范進中舉了。
下面還配了一張小子的照片，估計是小子衝著孫問渠叫的時候拍的。
肖一鳴對這些事挺敏感，但他卻不太願意被人知道，哪怕是肖一鳴，他跟肖一鳴算是無話不說，就算中間鬧翻過，現在也還是能信得過的朋友。
麵條剛吃了一口，不想浪費，方馳吃了半碗，還剩下半碗，他挑了一筷子給了黃總，但黃總表示不屑一吃，於是他只得端著碗下了樓。
幹活了？
不過現在沒有孫問渠給他講，他只能是做完了再回頭來啃，或者問梁小桃，梁小桃挺夠意思的，自己無論有多忙，只要方馳開口了，她都會停下來給講。
「知道么，你哥想我了。」孫問渠在他腦袋上輕輕點了一下，又嘆了口氣。
你把歌都換了？
「啊。」方馳這才回過神來。
倒是碰到了住在同一個小區的房東開著車經過，看到他，房東很吃驚地放下車窗：「小方，你……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