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孫問渠知道兩個老人對方馳有多心疼，這也是方馳首先選擇跟他倆出櫃的原因，奶奶可能激烈點兒，爺爺會比較冷靜。
「我聽程漠說了，你是跟爺爺奶奶出櫃了？他本來說要過幾天的，沒想到這麼快，」程漠媽媽的聲音很柔和，「爺爺奶奶很傷心吧？」
會是什麼事？
小子總算是抬起了頭，往這邊看了過來，但是並沒有往這邊走。
「別啊，」方馳嚇了一跳，「不用，你不用來看我，我挺好的，今天已經沒什麼事兒了，就是嗓子還有點兒啞。」
雖然在聽到的那一瞬間, 孫問渠的心裏頓時就化成了一團絨毛，溫暖而安心，但也就是這句「我愛你」把方馳給暴露了。
他原地跺著腳，時不時還蹦兩下。
從床到門一共也就邁個四五步的，他居然差點兒因為身上的疼痛而叫出聲來。
昨天晚上掛了電話他就覺得鼻子酸得厲害，要不是實在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能哭，他估計能把眼睛哭腫。
「嗯，阿姨好，我是方馳，」方馳有些緊張，「就是……」
「哦，」爺爺回過頭看著他，「那看來是打輕了。」
「過來！小子乖！我是你孫大大，」孫問渠蹲下，從冰茬子里摳出了一塊石頭，往地上的另一塊石頭上敲著，「看，石頭！你喜歡的！過來！」
幼稚而神經，孫問渠你真是要升仙了呢。
「那孫問渠，他也喜歡男人嗎？」爺爺問，「你是不是喜歡他？那他也喜歡你嗎？」
「李，李博文會不會說也，也沒準兒啊！」馬亮皺著眉。
方馳豎起耳朵想聽清程漠媽媽說了什麼，但只隱約聽到了一句「爺爺好，我是小馳同學的媽媽」就聽不清了。
孫問渠一夜都沒睡好。
爺爺是罵也好，打也好，他都得跟他再談談。
孫問渠看著它小小的身影，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
方馳的身體有多好，別人不知道, 他……是非常清楚的，這小子一年到頭連感冒都沒有過一次, 回趟家一夜之間就發燒燒成這樣？
「去啊，協議在抽屜里呢，趕緊的，」胡媛媛拍了他一巴掌，又從柜子里拿了兩盒西洋參，「問渠，酒別拿了，的確像提親，拿這個吧，怎麼說也是過年，老人要生氣不收是一回事，你不拿又是另一回事了，禮數還是要有的。」
「我就總覺得這兩個人離得那麼遠呢，不貼緊了怕聽不見了。」爺爺以前笑著解釋過。
「那怎，怎麼辦？」馬亮問。
「你吃的什麼葯？是不是不對症？」孫問渠問。
「爺爺。」方馳站在門邊，看著站在後院生爐子的爺爺。
「我要離，離婚。」馬亮繃著臉說。
「不怎麼好，」爺爺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她一直想等著看你找個好姑娘結婚，她抱抱重孫子重孫女，然後好閉眼，你這突然說……說喜歡孫問渠，她怎麼受得了。」
爺爺對手機這東西一直有些玩不明白，每次接電話都會把聽筒緊緊貼在耳朵上，怕聽不見對方的聲音。
「那你怎麼不把手機塞你耳朵里呢！」奶奶馬上就說。
那也不能把嗓子給斗啞了啊。
「你想聊什麼。」爺爺繼續看著爐子。
這種一般就是急的。
「好吧，」孫問渠接過來，拍拍馬亮的肩，「看到了沒，素質。」
方馳盯著爐子里跳動的火苗出神和圖書。
正想開門出去的時候，扔在床上的手機響了。
或者……方馳心裏突然驚了一下，或者是孫問渠已經感覺到了什麼？
方馳下了床，趿著鞋過去開了門，讓小子進了屋。
「沒關係，爺爺在旁邊嗎？」程漠媽媽說，「我跟爺爺聊幾句吧，你放心，阿姨會把握分寸的。」
我愛你。
洗漱完，他靠在窗邊刮鬍子, 看著樓下來來往往早起的人。
「好點兒沒？」那邊孫問渠一聽他聲音就嘖了一聲，「這煙嗓。」
「嗯。」孫問渠湊到手機上親了一下。
腦袋疼，眼眶疼，肩膀疼，腰疼，大腿小腿腳後跟兒全都疼。
感覺沒多長時間，就到了平時小子總蹲著等方馳的那個路口。
孫問渠沒有猶豫的那句「我也愛你」讓他穩了很多。
爺爺沉默了，從地上拿起一個新的煙斗，點上猛抽了兩口。
小子的腦門兒暖暖的，他把手心貼過去，在小子頭上搓揉著。
「真，不是，」馬亮笑了，「前面工，工業園，一個老，老闆的，混熟了。」
方馳拉了拉衣領，蹭到爺爺身邊蹲下了，又把旁邊一張小凳子推到了爺爺腿後邊兒：「爺爺你坐著。」
快中午的時候方馳才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走出屋子下了樓。
「這個，」孫問渠想了想，從脖子上摘下了方馳送他的那根小骨頭，「你拿這個給爺爺，把爺爺叫出來，我看爺爺這天兒不會跑外邊兒來了，我快凍死了，你去幫我叫他出來。」
「嗯，起來挺久了，就是……」方馳往爺爺那邊走了幾步，「沒敢下來。」
「不疼，」方馳摸了摸後腦勺，「哪兒都不疼。」
平時起了床，他會跑下樓去，一邊洗漱一邊看奶奶在廚房裡忙活，順便再耍個賴指定自己想吃的早點。
「不是叫你，」孫問渠感覺自己真是要瘋，「拿給爺爺，懂了嗎？拿去給爺爺，爺爺，別給你哥啊！」
能讓一個說完我想你了都要嘿嘿傻笑兩聲的人這麼突然地說出「我愛你」，只能是出事了。
小子見了他很興奮，圍著他來迴繞著圈，不停地用鼻尖在他手上頂著，最後還咬著他的褲子往方馳家那邊拉。
「我躺床上呢，」方馳迅速地躺回床上，還拉過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葯都在樓下，我不想動……」
方馳一著急，說話的時候聲音連跑調帶開岔的他自己聽著都覺得這人病得不輕。
「當然不，不是，」馬亮嘖了一聲，「提，提親得是我大，侄子，過來，我當初就，就是去你嫂，嫂子家提，的親。」
小子還是看著他。
熟悉的聽第一個音符就會讓他心裏一陣興奮的孫問渠的專屬鈴聲。
而且以他對方馳的了解, 就算吃了安眠藥，他都能按點醒過來早晚電話不會不打。
「嗯，」方馳點點頭，「也不能說很多，但真的不少，爺爺，我不是變態，也不是學壞了，我就是……」
「爺爺，」方馳沉默了很久，抬起頭，「你願意接個電話嗎？我認識一個阿姨，是我同學的媽媽，我這個同學……跟我一樣，你願意聽聽他媽媽說的嗎？」
「是的，」方馳咬咬嘴唇，「我這個同學宿舍里的舍友，也是，兩個。」
方馳掐了自己一把，感覺自己太不周密了，要裝發燒，也沒查查都會吃什麼葯ｍ•hｅｔubｏoｋ.cｏｍ•ｃoｍ。
「奶奶也沒真的生他氣，你說出了這樣的事兒，」爺爺拿著煙斗的手微微顫抖著，「她總要有個人罵罵出出氣，她寶貝孫子她捨不得怪罪，只能怪別人。」
方馳不知道該怎麼給爺爺解釋，就是老爸老媽，甚至他的一些同學，也許都一樣，理解不了，想不通。
關上門之後他沒動，原地撐著牆站了好半天。
方馳沒出聲，點了點頭。
他拿起手機，要不要接電話他卻有些猶豫。
小子興奮了一陣之後慢慢平靜下來了，看著他。
早上對著鏡子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都有些蒼白, 他嘖了一聲, 黑眼圈兒都能看見了。
「他一緊張說話還沒寫字快呢，」孫問渠樂了，「行了，我走了，晚上回來。」
「你同學也跟你一樣？」爺爺有些吃驚。
好容易平靜的情緒頓時又有些翻騰。
「這要能那麼容易改變得了，就不會有那麼多我這樣的人了，」方馳擰著眉，「太難了，爺爺，你知道我一向不惹你們生氣，如果能改變，我根本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小子在他連續不斷地重複「爺爺」之後，轉身往回跑了。
「爺爺，」方馳看到了爺爺眼裡的淚光，他很快地低著頭，伸手一把抓住了爺爺的胳膊，很用力地抓著，「你別這麼說，別這麼說。」
還有那句「我愛你」。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說出了這句話。
「沒有，咱倆哪兒來的素質，也就是開著個做陶的工作室，要把咱倆擱廢品收購站去，也一樣無縫銜接。」胡媛媛撇撇嘴。
帽子和圍巾都戴了，還捂了個口罩，衣服也穿的是最厚的那件羽絨服，但還是能感覺到冷。
除了第一次見面他無奈地跟方影合夥騙過孫問渠，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孫問渠面前說過瞎話，一直到昨天晚上。
爺爺奶奶這一夜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睡著了沒有，有沒有哭，有沒有嘆氣……他很想知道，但他不敢走出這個門，他不敢看到爺爺奶奶的眼神。
孫問渠沒有把車開到村口，而是離著村口還有一大截路的時候就停了。
他會不好意思。
平時要想的事兒也挺多的, 他躺床上得再琢磨半天才會有睡意, 但只要不被打擾，他一覺睡到天亮沒什麼問題。
爺爺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是孫問渠開車最快的一次，差不多全程都在超車，就這速度，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年紀越大，開車越慢。
他慢慢挪回床邊坐下，摸著小子的頭。
小子低著頭沒往這邊瞅。
一樓客廳里沒有人，廚房裡有聲音，估計是奶奶在忙著。
他把圍巾在脖子上纏好，低頭往工作室大門那邊走過去。
他想在這兒等著爺爺出來。
下了車他也沒往村口走，順著河灘踩著已經結了冰的碎石頭十分費勁地往村子外面往方馳他家後院的方向繞過去。
「真沒，他就說不，不能告訴我，因為我知，知道了肯，肯定會跟，你說，」馬亮想了想，「他為，什麼啊？」
現在他卻連打開門走到走廊上的勇氣都沒有。
「你老實說這車是不是你偷摸買的。」孫問渠上了車。
蒙傻子呢。
換好衣服，拿了手機準備出門的時候, 孫問渠又看了看手機, 雖然提示燈並沒有閃, 但他還是把
和-圖-書手機解鎖了又看了一眼，的確是沒有任何信息。他站了起來，換了衣服，咬著牙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深吸了一口氣，又在屋裡蹦了兩下。
方馳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坐在床上發了很久的呆。
小子？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一個沒到20歲的小孩兒做到這個地步。
圍巾還是方馳那會兒給他的那條，款式很普通，不過挺暖和。
「這完蛋玩意兒早晚陽痿的貨。」胡媛媛一提李博文就一臉鄙視。
方馳抹了抹眼睛。
他拿過手機，習慣性地點出了孫問渠的號碼，盯著看了很長時間。
而方馳會有多難受……他一夜之間啞成那樣的嗓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樣的爺爺奶奶，現在因為他，經歷著從未想像過的震驚，茫然，失望和擔憂……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睡著了，而且睡得還挺沉，愧疚的感覺讓他愣了很久都沒有動。
「你確，定？」馬亮吃了一口面，有些吃驚。
但電話還是得接，不接的話孫問渠更會起疑。
小子也行！
小子在天台上，趴著窗戶看他，爪子在玻璃上敲得叮叮響的。
輕輕嘆了口氣，把腿架到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窗外發獃。
接下去就是村民和投資商之間的械鬥？
爺爺老了。
「爺爺，」孫問渠重複了一遍，「爺爺。」
前面就是方馳家的那個小菜園，孫問渠停下了，縮著脖子頂著老北風站在河邊盯著那邊看著。
「為了搶在李博文跟他爺爺奶奶胡說八道之前跟家裡說。」孫問渠沒什麼胃口，胡媛媛的打滷麵做得不錯，他吃著卻沒吃出味兒來。
但如果是出事了……
方馳現在還能想起來當時爺爺奶奶的樣子，想笑，又覺得很想哭。
「我奶奶還好嗎？」方馳小心地問。
孫問渠沒說話。
「是，你是方馳吧？」程漠的媽媽馬上也問了一句。
既然這樣，孫問渠也不願意讓方馳知道他過來了。
如果就這麼愣在這裏了，那他昨天開的這個頭就沒意義了。
方馳也對著手機用力親了一口。
跟在他身後的小子叫了一聲，步子很輕快地跑到了前面，看這樣子就知道，爺爺在後院。
這小子雖然見了他就恨不得大街上把褲子給扒了，就差在腦門上寫上我想操你四個大字，但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他不會說出這三個字。
「小子，小子你聽話，我不能過去，」孫問渠蹲了下來，在小子腦袋和脖子上抓著，「我不能讓你哥知道我來了，他會沒面子，還會擔心，你幫我個忙。」
然後李博文反擊了？
「你真什麼也沒聽他說過？」孫問渠把自己麵條里的黃瓜絲挑出來扔到馬亮碗里。
「……好，」方馳回答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鼻子酸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淚水瞬間溢滿，他按了按眼睛，「那我再睡會兒。」
掛掉電話之後他翻了個身，抱著被子，把臉埋了進去。
「你告訴我醫院開的什麼葯，我對你們鎮醫院縣醫院的真不太放心。」孫問渠說。
爺爺接過了電話：「喂？」
出了什麼事能讓他一天之內嗓子啞成那樣？
「我其實也不懂這到底是怎麼了，」爺爺抽了口煙，「爺爺真的是不懂，那麼多人都找個姑娘好好過了，為什麼我孫子就不行了，爺爺真的一時半會兒想不通，hｅtuｂｏｏｋ•com•ｃoｍ多好的孩子，怎麼就……」
酸漲，酸麻，酸痛。
但一直到戴著手套的手都開始凍得發僵了，也沒看到任何人出來。
「這麼多？」爺爺問。
站了能有快半小時，他終於看到了從後院兒跑出來的小子。
出門，下樓，找到爺爺。
「就……那些葯唄，」方馳說，「你別擔心了，睡兩天就好了。」
「好吧，不去了，」孫問渠說，「那你按時吃藥，多睡會兒吧，少說話。」
爺爺的背影他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安心，那種從小趴在爺爺背上晃著腿聽他說話的感覺，就是刻在記憶里的鄉愁。
小子看著他沒動。
「腦袋疼嗎？」爺爺問。
「晚上回來？」胡媛媛愣了愣，「趕得及嗎？」
就像是要給自己勇氣，也希望從孫問渠的回應里找到支撐。
何況是爺爺奶奶這樣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
現在孫問渠的這個電話，他有些不敢接。
「起了啊。」爺爺沒有回頭。
方馳有些忐忑地拿出手機，找到程漠媽媽的號碼，輕輕地點了一下撥號。
「真的？」孫問渠笑了，「你居然不讓我去看你，太意外了。」
但誰又能想到孫問渠會突然盯著葯不放呢！
雖然不敢，但他還是要出去的。
「小子！你這個聾子！」孫問渠又壓著聲音喊了一聲。
「過年我回家，」孫問渠聲音很輕緩，聽著讓人舒服，「你要能出來了告訴我一聲，我去接你。」
小子歪了歪頭。
又打了李博文？
只是他們會有多傷心，孫問渠沒太敢細想。
「爺爺，我也不想這樣，」方馳低下頭，扯過小子，捏著它的耳朵，「我……真不想這樣，但是這個事兒……我真的沒辦法。」
「不燒了，」方馳小心地回答，「好多了，就是嗓子還啞。」
「意外一回吧，」方馳放低聲音，「我真沒事兒，這幾天家裡又該回來親戚了，亂七八糟的。」
但今天他的確是著急，方馳嗆老爸的時候倒是挺利索的，但面對著爺爺奶奶能把話說成什麼樣，他還真是沒底。
「你當我是去提親呢。」孫問渠說。
他的本事也就那幾分鐘了，再說下去他估計就得露餡兒。
「行吧，我走了。」孫問渠關上車門。
孫問渠出了門才發現沒戴圍巾，北風一兜，他感覺下邊兒都快凍僵了，不得不下了很大決心回頭重新上了樓拿圍巾。
他怕說多了孫問渠會聽出不對勁來，那人是只老狐狸，自己這點兒道行在他跟前兒根本沒用。
「喂？」方馳接起電話，開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嗓子還是啞的，比昨更啞了，聽著跟被砂輪銼過似的。
「說吧。」爺爺嘆了口氣，坐下了。
「我看你這樣子，」爺爺轉過頭看了看他，「怕是我們就這麼死在你面前，你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
事兒不會有什麼大事兒。
「哎！哎！」馬亮看著她，「素，素質。」
石頭敲擊的聲音終於讓小子興奮起來了，一甩尾巴往這邊小步跑著，跑近了之後，小子認出了他，叫了兩聲，撒丫子開始狂奔。
孫問渠停下了，閉上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往事不要再提，」胡媛媛在旁邊擺了擺手，「這事兒你也知道吧？他怎麼提的親你知道吧？我提前都已經跟我爸說了，這姑爺口條不利索，我爸說沒事兒，結果丫端著個https://m.hetubook.com.com手寫板上我家去的，全程寫字兒！完了我爸說這人倒底是結巴還是啞巴！差點兒不讓嫁！」
「我去看看你吧，」孫問渠說，「我認識你這麼久，你還沒病過，我看看韭菜精病了還韭菜么。」
電話那邊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了，一個很溫柔的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小子！」他喊了一聲，沒敢太大聲，他不知道方馳現在在什麼位置。
「有事兒打，電話。」馬亮拍了拍車窗。
方馳出櫃了。
這樣的感慨方馳經常會有，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地感受過。
「奶奶是不是生他的氣了，」方馳輕聲說，「這事兒不怪他，我認識他以前就……我一直都……都這樣，就是正好認識他了。」
方馳不希望他來，從一開始方馳就不希望他知道，一直到早上打電話的時候，都還沒有鬆動。
「嗯。」方馳應了一聲，鬆了口氣。
「好，謝謝阿姨，我把電話給我爺爺，」方馳想開免提，但又怕爺爺不舒服，於是只是把聽筒的聲音開到了最大，然後把手機遞了過去，「我同學程漠的媽媽，爺爺你跟她聊聊。」
「孫總！」胡媛媛從對面工作室二樓的窗戶探出腦袋來叫了他一聲, 「過來吃打滷麵！」
「萬一說了呢，」孫問渠放下碗，「他那麼在意老頭兒老太太，要是李博文去找他爸媽他估計都沒這麼擔心，就這倆老人，他捨不得。」
「請問是程漠的媽媽嗎？」方馳問。
今天這一夜他卻迷迷糊糊始終沒睡踏實, 一晚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
「好。」孫問渠點點頭應了一聲。
「爺爺，」方馳咬了咬嘴唇，「我想跟你……談談，我們聊一會兒，聊完了你再打我，行嗎？」
方馳的嗓子啞成那樣，這不會是裝出來的，他沒這個演技，昨天的演技對於方馳來說就已經算是爆表了。
「爺爺沒說你變態，也沒說你學壞了，爺爺奶奶就是……」爺爺停下了，嘆了口氣，「那我聽聽這個同學的媽媽怎麼說吧。」
「趕不及就在鎮上住，或者……」孫問渠嘖了一聲，「上李博文的農家樂，他肯定笑容滿面給我送上好吃好喝的。」
「拿著這個，」孫問渠把皮繩遞到小子嘴邊，小子張嘴咬住了，「哎真乖，這不能吃啊，拿給爺爺，爺爺。」
「改不了嗎？」爺爺問，「爺爺真的想不通，這個不能變嗎？怎麼就非要喜歡男人呢？」
現在的爺爺，背還是挺直的，但明顯已經沒有記憶中那種力量了。
「是的，」方馳看了爺爺一眼，「我有些東西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爺爺解釋……」
他想過去看看，但走了兩步又停下了，猶豫了一下，他轉身往後院走了過去。
「不帶，帶點兒禮物？」馬亮問，「我那兒有幾，幾瓶好酒。」
「哎！別撲！」孫問渠趕緊想躲開，但小子已經撲了上來，爪子對著他褲襠就拍了過來，他趕緊用手裡的洋參盒子擋了一下，「瘋了你！」
馬亮出門轉了一圈，不知道從哪兒把那輛卡宴又開了過來，說如果要開夜車小蟲子不安全，大車穩點兒。
手機很安靜，昨天晚上方馳掛了電話之後就沒有再發過消息打過電話，雖然方馳說是發燒了病了, 吃了葯要睡覺, 聽聲音也的確是像是病了……但孫問渠還是能感覺到這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