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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攤自然是去不了了，孫瑋用實習的工資買了一大堆營養品送到付坤家裡，沒事兒的時候他就拎著付坤沒賣完的貨去擺攤。

「你們一直在這裏嗎？剛有沒有看到他出來，」陳莉指了指身後的自行車，「在這鎖了車？」

「嗯，你走吧。」汪志強的鼻血又一連串地滴了出來，他把手裡的棍子扔到地上，想要按按鼻子，但手剛按上去，又倒抽了口氣迅速地拿開了。

門鎖響了一聲，裏面的人挺不耐煩：「他媽誰……」

付坤去廁所照了照鏡子，看上去挺嚇人。

「行了嗎？」付坤問，他不想再打下去，現在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一會得找個地方收拾自己，這德性要讓付一傑看到了，不定會對這個哥失望成什麼樣。

「先去醫院吧，」付一傑把書包遞給旁邊的苟盛，又拍了拍他褲子上的灰，「別的先不管了。」

但汪志強比他壯實得多，也不像從前樁子那麼不穩，付坤沒能把他弄倒。

「我去找找。」付一傑沒多說什麼，直接就往街那頭走。

付坤沒躲，這種時候往後躲絕對會被棍子砸到，他弓下腰對著汪志強也沖了過去，右肩對準了汪志強的肚子。

第六排，他拐進了這排樓里。

「沒啊，一放學就跑了啊，」陳莉是跟苟盛一塊兒出來的，看到樹旁的車時，她愣了愣，「這不他車么？」

一，二，三，四……六。

左手臂巨疼難忍，臉很疼，牙也疼。

付坤低頭用右手抹了抹嘴，他覺得自己口水都被砸出來了。

他騎著車，沒往老師家去，半道上他停下來，從書包里拿出了一件黑色的T恤，在路邊沒人的地方換上了，然後蹬著車往南騎得飛快。

付一傑正走到新開的那家精品店門口的時候，陳莉和苟盛追了過來，陳莉往他肩上用力拍了一下：「付坤可能被幾個人叫走了，大概是往那邊。」

車是不能騎了，他每天都是跟付一傑一塊兒走路去學校，放學的時候他先回家，付一傑給自己複習加了量，每天都會在學校多呆一個小時。

付一傑繞他身後，彎腰用胳膊抱住他的腰，慢慢地往上把他拉了起來：「哪兒傷了？」

一樓靠外的這戶亮著燈，付一傑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謝謝孫瑋哥。」付一傑只得把錢放進了書包里。

「傷哪兒了？」陳莉喊了一聲，「先別動他！」

回到家把錢給了付坤之後，他看了看日曆。

付坤坐下了，盯著碗里的飯。

汪志強領頭走了進去，倉庫里不少灰,光線有些昏暗，角落裡放著已經壞了的磅秤，各種米袋子麵粉袋胡亂扔了一地。

「會嚇著爸媽吧，」付坤嘆了口氣，一想到這些，他心裏又一陣煩悶，忍不住咬著牙罵了一句，「操！」ｗｗw•hｅtｕｂooｋ•coｍ•ｃｏm

「胳膊和肩膀，」付坤悶著聲音說，「真沒事兒，你們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付坤是真沒胃口吃飯，再說現在哪只手用著都使不上勁，但他還是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

付坤拎著書包往倉庫門口走，身後的人都沒有說話。

「你給錢的時候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牛逼。」付一傑說。

木棍帶著風敲在了他左手小臂上，手臂減慢了木棍的速度，但木棍還是有一部分砸在了付坤的臉上。

「腿傷了沒？」付一傑問，聲音里全是焦急。

這句話說出來的同時，身邊的一個人把一根木棍扔給了汪志強，汪志強接過棍子，對著付坤就沖了過來，揚起了手裡的木棍。

「你拿著吧，」付一傑笑笑，「我哥肯定不能要這錢。」

南邊是舊城區，他幾乎沒去過，不過今天走的這條路，他已經走過好幾次。

他被砸得晃了一步才站穩了。

回家的時候，桌上的菜都涼了，老爸老媽對他倆回家晚一般不會太著急，不過看到付坤胳膊上肩上的夾板和繃帶時，老媽立馬嚇得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怎麼了這是？」

「我知道了。」

手真他媽黑！

是板磚。

「操你媽！」汪志強罵了一句，他肚子被撞了一下狠的，又被推得退了好幾步才撐著站穩了，抬手用胳膊肘往付坤背上連砸了幾下。

從糧店旁邊的小衚衕拐進去，就是糧店倉庫，付一傑衝進倉庫院子，剛進去就看見倉庫門口的地上伏著一個人。

付坤鬆了手，猛地直起身，撞開了汪志強的胳膊。

周二。

付一傑這段時間沒再提過付坤受傷的事，他怕影響付坤的情緒，儘管老爸老媽都沒有責怪付坤，但他能感覺出來付坤一直挺鬱悶。

陳莉站在原地東張西望，她覺得有點奇怪，付坤這種就差蓋個廟把他弟供起來的人，理論上應該不會就讓付一傑這麼迷茫地到處找他。

汪志強打架比以前聰明了，付坤的肩撞到他肚子上的時候，他手裡的木棍並沒有直接掄空，他很快地把手裡木棍豎起來，狠狠向下砸在了付坤背上。

車旁邊沒看到人，門口街道兩邊只有三三兩兩放學的學生，也沒看到付坤。

「嗯。」付坤低下頭。

「叫她幹嘛？」苟盛莫名其妙地問。

「嗯。」付坤本來想著付一傑估計能把自己罵個半死，他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付一傑卻是這樣的態度，他有點意外。

「你哥不在，生意就不怎麼行，」孫瑋把錢遞給付一傑，「這幾天就這些，還老有小姑娘來打聽怎麼帥哥老闆沒去。」

付坤很久沒打架了，他本來也不是個多愛打架的人，學校里多多少少會有點拉和_圖_書幫結派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想抽的事兒，他一般不會參与。

付一傑在路盡頭停下了，這是個丁字路口，兩個方向，付一傑選擇了往右。

「雖然我不知道我倆到底有什麼事要了斷，不過你說要了斷，那就了斷，」付坤把書包扔到旁邊，騰起一陣灰，「但是你非往自己頭上扣綠帽子這事兒不要拉著我，跟我沒關係，你有這愛好找別人陪你玩。」

付一傑在幾排房子前下了車，把車鎖在了旁邊的欄杆上，從書包里拿出個棒球帽戴上，又拿了個口罩把臉給捂上了。

操！這他媽的叫單挑？

「是不是給他弟買吃的去了……」苟盛說話的時候，許佳美騎著車從他身後經過，按了按鈴鐺，苟盛往旁邊讓了讓。

「坤子，坐下，」老爸拍拍椅子，「爸有話跟你說。」

「操！」付坤站起來對著沙袋一腳踹了過去，肩膀頓時一陣疼，他趕緊坐回椅子上放鬆了肩，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罵了一句，「操！」

一個學生愣了愣：「認識。」

左邊的路過去是市中心最繁華的大街，右邊過去很多小街小衚衕。

不就胳膊肘么，誰不會用啊！

左手小臂被砸得不輕，一直在發抖，疼痛從小臂一直漫延到肩膀上。

付坤沒法再退，汪志強的這一棍子是對著他腦袋過來的，他只得抬起胳膊護住了自己的頭。

「吃飯。」老爸拿起筷子。

但門口也沒看到人，付一傑皺了皺眉，正想回頭去高中部教學樓瞅瞅的時候，一眼掃到了鎖在不遠處樹下面的自行車。

這件事，家裡沒人再提，每天的生活繼續按步就班地進行著。

還不到一個月就要高考了，複習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付坤的左手不能動，右手倒是能用，但因為肩傷，動作很受限制，雖然誰都沒提，但誰都知道，付坤現在的情況，高考答題的速度肯定會受影響。

彎腰的動作讓付坤躲開了本來應該拍在他後腦勺上的磚，磚拍在了他肩上，他耳朵里能清楚地聽到磚頭在他肩上碎裂開來的聲音。

他轉身過去撿起了自己的書包，想拍拍書包上的灰，發現自己的左手有點兒使不出勁兒，行，扯平了。

付坤低頭看了看東北大米，汪志強這幾年大概就看古惑仔過日子了，說話都帶著一股子江湖味兒：「我有話說在前頭。」

「用勺吃吧，」老媽把一個勺子放在他碗旁邊，「要不就讓一傑喂你。」

「我們一塊兒去。」苟盛跟了上去，儘管他覺得付坤放學了沒在原地等著付一傑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但被陳莉這麼緊張兮兮地一折騰，他突然也有點不踏實了。

「說。」汪志強一揮手。

「小白白，」旁邊傳來了陳莉的聲音，「你倆還沒回啊ｗwｗ•heｔubｏok•ｃｏｍ•ｃoｍ？」

付一傑愣了愣，陳莉指的方向跟他們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被人叫走？

「我也不能要啊，都他進的貨，」孫瑋把錢塞到付一傑手裡，「我不上樓了，爬七樓太難受了，我一會還上夜班。」

「沒看到人，」付一傑想了想，往對街走了過去，「我去對麵店里看看吧。」

走到車棚的時候他愣了愣，付坤的自行車沒在車棚，於是他轉頭往校門口走，付坤不在車棚一般就是在門口。

幾個人把付坤送去了醫院急診室，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付坤的胳膊和肩都骨折了，被打滿了石膏固定著。

要不是他一直還打打籃球，汪志強這氣勢洶洶的幾下，他估計扛不住。

汪志強的情況看起來也不怎麼樣，鼻血止不住，不停地滴出來，嘴上跟茹毛飲血了似的，胸前的衣服也被染紅了一片。

進門看到涼了的飯菜和老爸老媽吃驚而焦急的眼神時，他心裏滿滿的內疚，接著就是壓也壓不住的煩躁。

吃完飯他跟老媽說了一聲去老師家，就騎了付坤的自行車出門了。

汪志強盯著他，帶血的半張臉看起來很不爽。

付一傑在外面是怎麼跟老爸老媽解釋的，他沒去聽，坐在椅子上發愣。

「靠，」付坤沒有動，聽到付一傑的聲音時他一陣鬱悶，心裏頓時堵得氣都喘不上來了，「我沒事兒。」

因為沒有確定的目標，他們只能順著路往前走。

「許佳美！」陳莉又喊了一聲，看許佳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咬了咬牙，「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我第六感特別准！」

許佳美也傲慢地瞅了瞅她，然後轉開臉蹬著車往前騎了過去。

汪志強被自己的血激怒了，也沒再管鼻子，再次操起木棍向付坤掄了過來。

付坤其實沒想再砸他鼻子一次，但剛才的機會太完美……

「哎喲多久沒管我叫哥了，」孫瑋樂了，跨上自行車，「走了，改天我休息了再上去看你哥。」

走了兩步，就在付坤要邁出倉庫大門的時候，他聽到了背後有腳步。

付坤盯著他的鼻子看了一眼，發現這回自己下手估計是挺重，汪志強的鼻樑好像歪了……

「啊——」汪志強捂著鼻子吼了一聲，用力推了付坤一把。

「先去醫院弄一下吧，我看著不像沒事兒啊。」陳莉急得在一邊來迴轉圈兒。

是付坤的。

兩人對視著，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付坤打算再問一遍，汪志強突然開口了：「行了。」

「沒。」付坤盯著地，他不敢看付一傑的眼睛。

付坤被他推開了兩步，木棍這麼掄過來，他正好在範圍之內，他趕緊想要向後退，但剛退了一步，突然覺得後面有人頂住了自己，沒等他躲開，身後的人把他猛地推向了汪志強的木和_圖_書棍。

「男人嘛，是該有擔當，但有時候，硬扛不是最好的方式，」老爸又抿了口酒，嗞兒嗞兒的，「碰上這種情況，哪怕是喊兩聲兒讓老師同學聽見，都好過打一架傷成這樣。」

人呢？

他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了，這是隱藏在城市新建的樓後面的一片舊的居民住。這裏的住戶大多都搬進了新樓，這些舊房子不是空著，就是都租給外地來打工的人了。

付坤跪在地上，腦袋頂著地，右手按著肩。

「不想罵，」付一傑在他後背輕輕拍了一下，付坤表面上挺拽，但其實心特軟，尤其對女生，從小就這樣，對女生一向不太會拒絕，他不想因為這件多說什麼，「以後別這樣了。」

這個學生搖了搖頭，另一個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好像是……跟幾個人走了？我沒太注意……」

鼻血從他指縫裡流了出來。

再想到那天張可欣來借錢時的樣子，他突然覺得說不出來的噁心。

他用胳膊肘狠狠地向上對著汪志強的下巴砸了過去。

但他並沒停下，他對著汪志強肚子撞的這一下不輕，汪志強沒能繼續下一個動作，他藉著慣性推著汪志強一直往後，順手抱住了他的腰，想把汪志強弄躺下。

「能。」付坤吸了口氣，左臂和右肩都傷了沒法撐著地起來，他只能咬著牙用腰帶著身體坐了起來。

這種操蛋事兒怎麼就能攤到自己頭上！

付坤沒細說，只說是被人找了麻煩，然後就回屋獃著不出來了。

「媽，爸，」付坤站在桌子旁邊，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我……」

「以後保不齊還會碰上這種事，人都是慢慢成熟的，再碰上這樣事，就要多想想該怎麼應對是最好的。」

許佳美沒理她，自行車沒蹬幾下就沖遠了。

付坤受傷之後在家休息了兩天，繼續回學校上課。

門打開了一條縫，沒等全打開，付一傑已經抬起腿狠狠一腳踹在了門上。

「人呢，這輩子總會碰上點兒鬱悶的事，」老爸倒了杯酒，抿了一口，「但同樣的事，不同的處理方式會有不同的結果。」

「一截兒，」付坤對於去不去醫院並不在意，他扭過頭看了看幫他把書包撿起正在拍的付一傑，「我……」

「回家吧。」付一傑跟著進了廁所。

付坤猶豫了半天，把前陣兒張可欣來借錢的事兒說了出來：「你想罵就罵吧。」

這個糧店挺大,前店已經轉型弄成了快餐店,後面的倉庫就一直空著,沒人守,也沒人收拾，付坤還從來沒進來過,他一直覺得這地兒應該是晚上喝多了找不著廁所的人最喜歡的。

「他為什麼又來找你？」付一傑跟在他身後繼續問。

這腳步聲很急，衝著自己來的，付坤心裏猛地一沉，沒時間回頭了，只能估摸著對方的和_圖_書情況，很快地低下頭彎了彎腰。

付坤愣了愣，沒忍住樂了：「靠，你真了解你哥，我當時瞬間就把自己劃到大款那行列了。」

過了一會，裏面有人應了一聲：「誰？」

付一傑頓時感覺到一陣寒意透進了身體，他把書包往地上一甩，沖了過去：「付坤！」

苟盛撲到他身邊，手腳著地地圍著他轉了一圈：「坤子，自己能動么？」

付一傑沉默了一會兒，問：「是汪志強么？」

「操……」他吸了吸鼻子，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血直接流進了他嘴裏，他又低頭啐了兩口，後面的話沒說出來。

沒等苟盛說話，陳莉又看了看四周，學校的圍牆旁邊站著幾個高一的學生，她跑過去：「同學，問一下，認識付坤么？」

陳莉看許佳美本來就不那麼太順眼，這會她居然騎個車在人行道上過，還挺囂張地按鈴，陳莉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是。」付坤轉身走出廁所。

汪志強被他這一下砸得頭往後一仰，之前沒能弄出響的脖子這回「喀」地響了一聲，付坤沒給他調整的機會，衝過去從上往下又用胳膊肘對著他鼻子猛地砸了一下。

陳莉突然覺得許佳美的目光里有點什麼不太自然的東西，她想也沒想就喊了一聲：「許佳美！」

付坤沒說話，還是盯著碗。

付一傑聽老師講完題之後，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

付坤跟著進去之後,站在了一個東北大米的袋子上，他本來想踩在前面那個泰國香米的袋上，但那個位置距離汪志強太近。

付坤咽了口唾沫，嘗到了一股血腥味兒。

不過手背上一抹清晰的紅色給了他正確答案，估計是嘴裏的什麼地方被牙給磕破了。

汪志強的嘴角抽了抽：「少他媽廢話！」

「我哥沒在教室？」付一傑扭頭問她。

「花三百買頓揍，這大款能發財真得謝謝社會。」

「付坤，今天咱們就做個了斷。」汪志強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帶脖子，活動脖子的時候挺使勁，估計是想弄個響兒，不過沒成功。

經過舊糧店的時候，付一傑看到從糧店旁邊的路口衝出來了幾個騎著自行車的人，車騎得非常快，沒等細看，這幾個人就已經消失在了前方。

汪志強的乾脆讓付坤愣了愣：「咱倆的事算了了沒？」

付一傑一想到這些就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也下不去了，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吼兩聲。

「倉庫。」付一傑拔腿就往糧店跑，陳莉和苟盛也撒腿就跟著他跑。

這陣他經常會在晚上去找老師，老媽沒有多問。

「哥，」卧室門被推開了，付一傑探了頭進來，「先吃飯吧，媽都熱好了。」

付一傑用手擋在嘴上，有些含糊地說：「豹哥，我。」

付坤後背一麻，強烈想要咳嗽的感覺頓時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