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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湖無奈，只能改變策略，輕咳一聲，拉回宋曉峰的注意力：「你知道柯如悔是什麼人么？」

楊曼這回明白了，白著臉看沈夜熙——這二位這是聯手忽悠一個精神病患者？這人品也忒沒下限了吧？

就看見宋曉峰帶著一股子極悲傷的表情，向盛遙伸出手去，又頹然放下：「對不起。」

盛遙一改往常溫柔神色，一番話說得硬邦邦的，宋曉峰張張嘴：「對不起……」

「那我跟你一起去。」姜湖說。

半晌，姜湖才低低地說：「黑嵐啊黑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柯如悔笑起來。

宋曉峰冷笑一聲：「紀景，你就算化成灰，也是我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救救他，救救他……」

「他這個人是真的。」姜湖伸手一指，盛遙悲摧地意識到，自己又被這無良的同事給賣了，「紀景和柯如悔是假的。」

盛遙的身體偏轉了一個奇異的角度，鋒利的匕首剛好擦著他的腋下過去，被他用手臂夾住，另一隻手扣住宋曉峰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宋曉峰被迫撒了手，臉色慘白地瞪著盛遙，一聲脆響，盛遙乾淨利落地把他的手扣在身後，用手銬銬上，把匕首踢到一邊，然後對旁邊目瞪口呆沒反應過來的兩個兄弟說：「收著，是證物，搜搜看這傢伙身上還有沒有別的鐵傢伙。」

宋曉峰卻把目光轉到盛遙身上，訥訥地說：「所以……所以你和景不是……那種關係？」

宋曉峰慢慢地向盛遙走過去，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另外三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沈夜熙偷偷在姜湖手上掐了一把——都是你闖禍，這變態對盛遙那麼有想法，萬一……萬一這事沒法收場，怎麼跟舒久交待？

奶奶的，好不容易盛警官良心發泄，稍微對這人還有點愧疚感，這回徹底省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魂不散？盛遙哭喪著臉，心裏很悲憤——大哥，你看上我哪了，我改還不行么？

姜湖立刻明白宋曉峰這種被包圍的感覺造成了他的不安全感，所以放不下戒心來，於是沖沈夜熙打眼色——出去。

沈夜熙拿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謝了兄弟，我們立刻過去。」

沈夜熙先是吃了一驚，隨後身體非常自然地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勾住姜湖的肩膀，一手按住他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就在他的手開始往下滑，心裏一把小火苗竄出來，開始蠢蠢欲動的時候，姜湖把他推開了，非常正色地對宋曉峰說：「你都看見了，不是柯如悔說的那樣。」

坐在桌上的姜湖卻突然一把拉下沈夜熙的領子，就那麼眾目睽睽大庭廣眾地吻了上去，一道雷劈下來，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包括正在https://m.hetubook.com.com眺望遠方低頭四十五度抑鬱狀的盛遙在內，全都被施了定身法一樣，獃獃地看著他們倆。

「你還不明白么？」盛遙微微回過頭來，眼睛卻是望著地板的，一點光從縫隙里透出來，照在他臉上，那表情看不分明，只是覺得特別的好看，度著光邊似的，又隱隱地顯得有些脆弱。當然，從盛遙的角度來說，語焉不詳，只是因為他還沒能領會到姜湖到底讓自己扮演什麼角色。

「廢話，沒毛病能住這地方么？」盛遙輕哼一聲，「帶走！」

沈夜熙抬頭望天，低頭望地，就是不理會他。

盛遙的桃花眼驀地睜大了，失聲叫出來：「混蛋，你胡說八道什麼？」

姜湖的目光和他對上，宋曉峰驚奇地發現，這人的一雙眼睛澄澈極了，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騙子也會有這樣清澈的眼睛。姜湖突然說：「夜熙你過來。」

「沒事了沒事了……快快，上擔架，小心搬著她。」醫護人員迅速到位，把女人抬起來，沈夜熙身上也沾了不少血，正想鬆一口氣，女人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孩子……」

沈夜熙假裝沒看見。

「是傷人殺人的兇器。」盛遙說，不確定地看了姜湖一眼，後者對他點點頭，示意他繼續，「我把你弄到這裏來，確實是想要保護你，你的腦子裡，被他刻意誤導，出現了一點問題，可是你不領情，不配合治療，還想殺我。」

宋曉峰想了想，冷笑一聲：「我不會再相信你的。」

鍾汐不明白怎麼回事，下意識地就點點頭：「我的辦公室可以借給你……」

鍾汐長長地嘆了口氣，沈夜熙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鍾醫生，看來他這『時好時壞』，也摻了水分呀。」

楊曼搖搖頭——公子這回真實豁出去了，連色相都犧牲了。

「他原來是我的老師。」姜湖說。

宋曉峰獃獃地看著他。

楊曼非常老實地閉嘴了。

「盛……盛哥威武……」

盛遙笑了笑，甩甩自己的手腕，拎起宋曉峰：「我今天從你身上學到了一系列的成語和俗語，比如什麼叫狗改不了吃屎，比如什麼叫恩將仇報，什麼叫農夫與蛇，回去可以給姜醫生具體舉例。」

宋曉峰嘴硬：「我……我怎麼知道你拉他來不是為了騙人的？」

「你閉嘴！」姜湖難得的聲色俱厲。

這話一出口，不知為什麼，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盛遙猶豫了一下，低下頭，默不作聲地掏出鑰匙，卻沒有替宋曉峰解開，而是退後了半步，靠著窗戶站得遠遠地，把臉扭過去望著窗外，只給眾人一個憂鬱的後腦勺，以免面部因為強忍笑場而做出些不搭場面hｔtｐs://www.hetubｏoｋ•coｍ.cｏm的動作。

「在……後邊那個木屋裡。」女人艱難地說，眼睛里閃著說不清意味的光芒。

「什麼？」沈夜熙俯下身。

宋曉峰呆住了，半晌，才輕輕地把手抬起來，回抱住盛遙的後背，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給他這樣親近的肢體接觸了，那人身上淺淡的香味就那麼傳過來，那麼真實，那幾乎想哭。

盛遙對天翻了個白眼——不是吧，又來？

柯如悔搖搖頭：「每個人都有罪。」

宋曉峰低低地嗤笑起來，剛剛盛遙把他按在地上的時候，力氣用大了，胳膊肘磕到了他的下巴，鼻血流下來淌到嘴角，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

姜湖皺皺眉，遠遠地盯著宋曉峰的臉打量了一番，輕輕地拍下他的手，表示沒關係。

這個讓他深深惦記著過的人，甚至他深深地愛過的人，最後背叛他的人。

半晌，姜湖才低低地說：「鍾醫生，有能談話的地方么？」

盛遙睜大了眼睛：「你剛才還知道我姓盛呢！」

「你的孩子在哪裡？」

姜湖適時地把對話的主題引到自己這邊，他清清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阿景，你費盡心機為了保護人家，可人家不領情呀。」

他登陸了柯如悔的聊天室，把周敏被殺時候的視頻調了出來，宋曉峰先是不明所以，漸漸的，眼睛越睜越大，驚恐地扭過頭看著盛遙，嘴唇動了動，屏幕外柯如悔的聲音傳過來，盛遙表情不摻假的嚴肅。

接著宋曉峰轉向姜湖，端詳了一會，低低地哼了一聲：「騙子。」

姜湖的大腦轉得飛快，快到幾乎木然的地步，沈夜熙卻有些著急：「不管怎麼說，我先帶人去把孩子救出來，你……」

宋曉峰眼眶裡滿是紅絲。

「木屋恐怕不對勁。」姜湖目光沉沉地看著柯如悔，後者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分明。

這句話倒是出乎宋曉峰的意料，他呆了一下。姜湖知道他在疑惑什麼，於是輕輕地說：「沒錯，我們是敵人，可他確實曾經是我的老師。」

沈夜熙對著身後的人大吼：「叫救護車，快！」

沈夜熙按住姜湖：「你在這裏等著，我下去，別廢話了，我是頭聽我的。」

一行人就去了鍾汐的辦公室，鍾汐知道自己不方便留下，帶上門出去了，只剩下楊曼守門，沈夜熙和盛遙跟在姜湖身後，門才一關上，姜湖就向盛遙伸出手：「手銬鑰匙。」

宋曉峰卻被擊中了萌點似的呆住了，半晌，才獃獃地對盛遙說：「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就只有這一個人……景，我對你也是這樣的。」

「什麼是真的？」宋曉峰竟有些迷惑。

在那個充滿了壓抑、瘋狂、病態的蒼白的地方，配合治療也好，安分守己也好和_圖_書，都是為了等這一刻的到來，宋曉峰心裏湧上一種無與倫比的巨大的喜悅和哀傷。如果這個人永遠不會變成自己的，那就讓他斷送在這裏吧——

宋曉峰努力地分辨著他的話，盛遙偷偷對姜湖做了個卡脖子的手勢，嘆了口氣，走上前兩步，伸手抱住宋曉峰，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真的在這裏。」

「慢著。」姜湖打斷他，看著柯如悔，「你殺人以後，會在牆上寫下『審判』兩個字，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你審判她什麼？」

「盛哥，這人沒毛病吧……」把匕首撿起來的那位兄弟心有戚戚然地咧嘴。

宋曉峰迴過頭看著他。

宋曉峰也有點疑惑地望著他。

宋曉峰臉上不動聲色，卻往後稍微退了一步……有些抗拒地看著他。

——這個人是個專業的騙子，騙術之高已經讓他自己有時候都分不清真假了，他說謊自然得就像別人吃飯喝水呼吸一樣，天生就帶著無數張臉譜。

宋曉峰低低地「呸」出一口血水：「你用不同的身份藏在人群中間，沒人知道你的前因後果，可是你瞞不過我……紀景，你就算化成灰，姓勝姓敗姓豬姓狗，我都能找到你！」

姜湖拉過沈夜熙的手，放在胸口：「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就只要他一個人，碧落黃泉永不相負，要不就讓我天打雷劈萬劫不復吧。別人的好是別人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也不關我的事，而他就算布衣荊釵灰頭土臉，也是我心頭最軟的那塊肉。」

「他給過你一把槍。」盛遙說，「你知道槍是做什麼的么？」

楊曼扭過頭去，險些嗆咳出聲，沈夜熙的臉黑得鍋底一樣，有些危險地眯起眼睛，望向宋曉峰：「柯如悔？柯如悔說了什麼？」

他這表情在宋曉峰眼裡就變成了惱羞成怒，剎那間，這人冷冰冰猙獰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楊曼瞠目結舌地看著面不改色地說出這麼一段話的姜湖，心說姜醫生這是穿越了還是被附身了？布衣荊釵的沈隊……她自己腦補了一下，只覺得像是被一陣西伯利亞小寒風掃了一下，雞皮疙瘩立刻集體站出來稍息立正。

沈夜熙不明所以地看看他，慢慢蹭過去，有些防備地掃了宋曉峰一眼，自然而然地用身體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楊曼眼睛里促狹一閃而過——沈隊，被你家小可愛當成道具了呀。

宋曉峰沉默半晌，從鍾汐的桌上取下一張紙條，寫了一個地址在上面：「我只知道這麼多。」

姜湖輕輕地插|進來：「黑嵐，雖然我叫他阿景，可那只是為了順著你的理解，我們平時並不這樣稱呼他的。」雖然是利用，但是宋曉峰的病情不容再這樣誤導下去。

「你跟他一起，那人就死和-圖-書定了。」柯如悔輕描淡寫地說。

「是啊，去晚了，那孩子就沒命了。」柯如悔輕笑著。

一路疾奔，警笛聲響徹整個天空一樣，踢開大門的時候，一股子血腥味撲面而來，女人哀戚的尖叫聲刺破了每個人的耳朵，柯如悔回過頭來，一身的血，對著荷槍實彈的警察，卻不慌張，反而彬彬有禮地站起來，舉起雙手，手上的刀子落在地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姜湖身上：「J，你來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

姜湖嘆了口氣，瞟了盛遙一眼，又去看宋曉峰，眼神裡帶了幾分悲意出來，那悲意彷彿有了實質一樣，眼睛一圈掃過去，被他掃到的人竟然都能感染到了什麼似的，周圍流通的空氣都像是凝滯了起來。

「你放心。」沈夜熙咬咬牙，把女人的手小心地從自己衣服上摘下來，女人被抬走了，沈夜熙吼一聲，「快著，來幾個兄弟，跟我過去。」

「後邊的那個屋子裡或者真的有孩子，但是讓她相信她的孩子正處在危險中，有成千上萬種方法，柯如悔你一直想對我證明的就是正義的無用和凡人有罪理論，比如警察內部會有殘忍的殺手，比如宋曉峰被救下后第一個反應是反撲盛遙。」姜湖頓了頓，放開沈夜熙的袖子，轉頭望向他，「你去可以，但是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救人是你的義務，包括受害人。」

柯如悔淡淡地看著他。

楊曼撲上去把他猛地按在牆上，柯如悔也不反抗，半張臉被壓在牆上，還在看著姜湖，意味不明地微笑。

宋曉峰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姜湖抓住他的手腕，幫他把手銬上給解開了，宋曉峰揉揉破了皮的手腕，疑惑地在周圍幾個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後又落到了盛遙身上。姜湖隨意地把手銬丟到鍾汐的辦公桌上，往上一坐，把臉埋在雙手裡，深深地吸了口氣，沈夜熙識趣地看著他發揮，靠著牆角站著，楊曼轉過頭剛想問話，被沈夜熙一腳踩在腳背上，保持著鎮定嚴肅傷感符合主題的表情，在楊曼腳背上碾了碾，然後偏頭瞪了她一眼，用口型告訴她：「少說，多看，別廢話。」

然而刀送到一半，他卻吃驚地發現，再也往前不了了。

他稱呼對方為「黑嵐」，而不是宋曉峰，語氣和肢體語言微妙地變了，那帶著些許疲態的表情看得人心裏一抽一抽的，宋曉峰再次轉過身去，望著背對著他憂鬱得蛋疼的盛遙，糊塗了：「紀景……」

宋曉峰驚疑不定的目光從沈夜熙和楊曼身上掃過，老實說這倆人遠遠看著都是養眼的主，可惜都屬於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那類，身上帶著骨子裡出來的煞氣，往那一站就是種壓迫力。

「漿糊，人命關天。」沈夜熙和_圖_書也急了。

——他還年輕，真的不想因為一個不靠譜的緋聞死在沈隊手上啊！沈夜熙看盛遙的目光已經開始不善了，桃花眼，總帶著種似笑非笑不正經的意思，還尖下巴，一張略薄的嘴唇也顯得有鉤子會勾人似的……盛遙，嗯，很好，非常好。

女人的皮膚被割開了，四肢被固定在地上，泛起的皮肉泛著粉紅，顯得特別恐怖，沈夜熙把她放開，女人扔在高聲尖叫著，拚命踢打著，沈夜熙怕傷了她，勉強受了好幾下，幸好他皮糙肉厚也不怕疼。

姜湖輕飄飄地笑了笑：「你心裏認定了我為了阿景居心叵測，說什麼都是為了害你對不對？你這人真是一條路走到黑，看來當年把你騙到這裏藏起來是正確的，可惜……還是被對方找出來了。」

盛遙說：「你們去吧，我送他回病房。」

沈夜熙雖然聽得窩心兮兮的，卻還是抓著那麼一點點理智的邊緣想，心說港台小言誤人啊，這句話不是每天晚上那咋咋呼呼、動不動要死要活的電視劇里的台詞么？姜湖這丫估計也是聽得半懂不懂，居然一字不差地複述了，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還還還……還布衣荊釵……這都什麼詞兒啊，有往一塊套的么？還是套在他身上！

沈夜熙二話不說，轉身帶人沖了出去。

姜湖一把拉住沈夜熙的手腕，眼睛盯著柯如悔，語速極快地說：「每個人都有罪是想你說的話——但是你是個極端自戀的完美主義者，挑中她一定有更特別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為過去的什麼事情，那就是『將犯之罪』。」

姜湖深深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點點頭，轉身跟出去了。

「她在那種情況下的那種表情，絕對是真的，我相信她。」沈夜熙不假思索地說。

盛遙心說，老子快裝不下去了。

「所以女人說的話不一定是真的？」楊曼問。

灰頭土臉的宋曉峰同志就這麼被推推搡搡地弄進來了，鍾汐一臉挫敗地看著他，姜湖想了想，指著盛遙問：「他是誰？」

盛遙嘆了口氣：「你這麼大一個男人，柯如悔真把你弄暈了，他哪來那麼神通廣大把百十來斤重的一個大口袋從醫院里拖出來，還拖這麼遠，還那麼巧沒人發現？說句瞎話都不會——」

半晌，盛遙才放開眼圈有點紅的宋曉峰，拉著他到鍾汐的電腦前，正色說：「我給你看一些東西。」

「剛剛那個女人不是說孩子在後邊？」沈夜熙問。

「我們做過什麼，是什麼身份，柯如悔做過什麼，乃至於你自己又是什麼身份，很多不是真的，是柯如悔誤導你的，是假的，有些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姜湖觀察著他的表情，「你知道么，有一天等你自己的病好了，你就會發現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