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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還不方便翻臉，宣璣只好勉強靠深呼吸和微笑維持內心平靜，笑得平倩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離他遠了點。

那他是不是可以……

可那本圖鑑上沒有。

作為一個網癮青年，宣璣常常把各種網路語掛在嘴邊，所以他看網上留言，會感覺跟日常口頭語沒什麼區別，但在真正古人眼裡，區別其實還是挺大的——尤其裏面混雜著大量簡稱、數字以及字母之類古人聞所未聞的「鬼畫符」。

這時，電腦上提示收到了新的回復，旁邊平倩如「咦」了一聲：「主任，你看看這個人。」

對方好一會才發來第二條私信，沒回答，反而拋出了另一個問題：「你那中邪的親戚住哪？」

宣璣一抬頭，只見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朝約定的地方走了過去。

他眼力非常好，不用望遠鏡，就能看出那中年男人腰背不直，腳步虛浮，臉上掛著沉沉的病氣，表情顯得又警惕、又驚懼。

宣璣：「問他怎麼知道的。」

平倩如立刻回道：「您要多少錢都行，只要有辦法救人。」

「就是讀書不怎麼樣的意思，」宣璣說，想起魔頭他們那會連紙都沒有，記錄個屁都是個浩大的工程，讓他老人家直接跳到無紙化環境也是有點勉強，於是放慢了滾屏速度，解釋說，「我們現在的人寫出來的話跟說出來的差不多，這些片兒湯話沒什麼信息量，掃一眼就大概知道什麼意思，看多了習慣就好。」

老賊這是報復！

那一瞬間，宣璣和盛靈淵同時撕破了粉飾的太平，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盛靈淵實在跟不上他的速度，忍不住問：「你能走馬觀碑？」

這小混混是個社會閑散人員，曾經在男孩感染鏡花水月蝶之後跟他發生過衝突，是少數被感染的普通人之一，目前已經被異控局秘密隔離了。

和圖書宣璣在異控局總部對肖征說的話，其實不是純靠「猜」。

他有點明白了，以前的人吃飽了，是三五個人湊在一起聊些茶餘飯後的閑事淡話，這裏的人根本不用往一起湊，一人抱個小盒隔空喊話就行，倒是方便。

那白骨的爪子不知道是什麼邪物，接觸的剎那，嗆人的血氣襲來，重劍上的火居然都被染黑了！

眼看和平共處出現了裂痕，宣璣連忙試圖修補關係，又真誠又恭敬地說：「您不想回憶就不要回憶，呃……當然，如果您能用您的經驗和直覺，給我們一點小小的提示，那就更好了，我代表異控局全體雜種和廢物感謝您。」

與此同時，盛靈淵「咦」了一聲：「好凶煞的血氣。」

「不是，」盛靈淵透過靠在車窗上的重劍，注視了片刻，「是從別的地方沾來的。」

只見有人發過來一個問題：「是上個月十號以後出現的癥狀嗎？」

「血氣？」宣璣一愣，「什麼意思？他殺過人？」

藉機多刺|激一點？

所以他們捏造的身份，是個「接觸過被感染男孩，被『傳染』」的人，聽說有大師能治中邪，所以試著聯繫聯繫，為了看起來真實，宣璣還讓平倩如在好幾個玄學愛好者聚集地同時發了一樣的求助帖。

宣璣百無聊賴地用車載廣播放著新聞聯播，給他的「劍」糾正口語，一邊問：「前輩，鏡花水月蝶這種缺德玩意，原產地到底是哪？」

老羅一臉苦命相，扮演受害人家屬簡直天賦異稟，山羊胡打量他片刻，遲疑著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車，意思是想看看那「中邪」的人。

宣璣飛快地跳過各種質疑的、出餿主意的、扯淡推銷自己的，也不知道在找什麼。盛靈淵則看那屏幕上的字很是吃力。

宣璣含著電子煙，含糊地說：「不能，我是學渣。」

這些和_圖_書騙子都是地頭蛇，怕在接觸過程中露出破綻，他們用的假身份不完全是憑空捏造的——借了個住在被感染男孩家附近的小混混身份。

「什麼渣？」

怪不得沒事就把這東西往手裡一捧，都不好好辦差。

就在這時，山羊胡身後突然憑空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裏面伸出好幾隻白骨爪，一隻爪扣住山羊胡的脖子，其他抓向宣璣的劍，劍刃撞在白骨上，發出一聲讓人牙酸的輕響。

盛靈淵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打探，只是關心案情，沒關係。」

老羅連忙打開麵包車的後面的車廂，把楊潮展示給對方看。

「我那手機偶爾掉臉上一次，不是睡前儀式。」宣璣乾巴巴地解釋了一句，把屏幕調暗了些，但瀏覽速度還是飛快。

從異控局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鏡花水月蝶像是流行病，雖然會傳染，但也不是接觸過就一定傳染。原理不清楚，但僅就現在的情況看，男性、三十歲以下、體格比較健壯的，好像更容易被感染。而普通人的感染率似乎遠低於特能人群，那孩子他媽天天跟他住在一起也沒事，當地異控局的幾個特能外勤只是執行了一下抓捕任務，差不多人人中招。

末了，對方說：「我認識季老師，他最近出遠門了，不在本地，臨走留了點東西給我，可能是算到有緣的人要來找他幫忙，我可以給你們試試，但不一定能管用，得做好心理準備。」

您眼可真尖，總能捕捉重點。

還有這些大大小小的「方盒子」就更過分了，這些玩意有的叫「手機」，有的叫「電腦」，他還聽見有人叫「筆記本」什麼的，總之稱呼多得很，盛靈淵沒弄明白它們是不是一個意思，反正東西看著都差不多。人們一天到晚盯著這些，沒完沒了地看，吃飯也看、走路也看，直和-圖-書到晚上睡覺躺迷糊了，讓那小方盒——應該是叫「手機」——從手裡滑下來拍臉上為止，好像每天不挨這麼一個嘴巴子就睡不著覺似的。

「唔……」宣璣斟字酌句片刻，不知道該怎麼跟「出土文物」解釋，只好含混地說，「就……罵人的。」

約定的地方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公園，宣璣找當地公安幫忙，弄來兩輛車。

有的字不認識，有的雖然字能猜個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他猜得不對還是怎麼的，總覺得連在一起不太像人話。

他們人傻錢多，對方立刻「速來」了，平倩如給錢的事說完，那邊很快甩出了一個見面的時間地點，下線了。

一開始，千年老鬼覺得新鮮，等新鮮勁夠了，他開始覺得有點「吵鬧」了。

山羊胡把他狠狠一推，下一刻，卻被瘋長的綠蘿絆了個踉蹌，還不等站穩，宣璣已經攔在了他面前，挾著火的重劍朝山羊胡壓了下去，山羊胡面露驚懼。

宣璣一點頭，平倩如就回：「北小壩的。」

麵包車裡光線昏暗，楊潮被他們折騰得非常凄慘，因為不能背書，頭頂還掛著濃濃的怨氣，乍一看就是「中邪」的慘樣，然而宣璣看見，車門拉開的一瞬間，那山羊胡甚至都沒往車裡看一眼，他的腳就往後挪了一步。

他們如果想釣出知情人，就不能假裝自己接觸過小鬍子季清晨，因為假如季清晨還有個同夥，兩句話就露餡了。

塑料友誼就是塑料友誼，說崩就崩。

他倆現在狀態詭異，宣璣不用詳細「言傳」，直接就可以「意會」給求知若渴的古人。

盛靈淵：「那半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發過來的，正是那被感染男孩的照片。

宣璣立刻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在往不善良的地方滑，強行正直：「哎，那怎麼行？我怎麼能有這麼齷齪的想法？真是太不應該了！」

和_圖_書隨著盛靈淵的話，宣璣腦子裡自然而然地閃出了那本《千妖圖鑑》，他立刻警覺，轉移注意力，把和圖鑑有關的畫面從腦子裡擦去。

盛靈淵：「……哦。」

宣璣后脊躥起一層涼意，但不等他看個分明，那些混亂的畫面和思緒就又被壓下去了。

盛靈淵這才說：「我想不起來了，但你要問我直覺，我覺得這蝴蝶與其說是一個種族，不如說是一種術法——你們等的人好像來了。」

宣璣心想：「能不能趁機弄死劍里的魔頭？」

宣璣則跟平倩如一起，坐在另一輛車裡，躲在暗處遠遠地看著。

宣璣一眼掃過去，一個草字頭：「……」

盛靈淵說：「唔，你想問什麼？你不都猜出這蝴蝶不是天生地長之物了嗎？」

盛靈淵沒有立刻回答，宣璣只能聽見他沉迷跟讀新聞聯播的聲音，然而有那麼片刻光景，他感覺到對方腦子裡似乎湧上了無數繁雜的記憶，其中還有個畫面一閃而過——滿地的屍體、男女老少，成千上萬地羅在一起，所有死氣沉沉的眼睛都在朝自己看。

宣璣當機立斷：「先抓住他！」

宣璣心裏一動，對了，魔頭說過，他很多事記不清了，看到什麼提示才會想起一些……這麼說，自己剛剛隨口問的話，好像誤打誤撞地刺|激到了對方某些核心記憶。

季清晨那本來就是各路騙子和玄學愛好者扎堆的地方，因此帖子掛出去沒多久，他們就收到了各種各樣的私信回復。

他族裡有一本祖傳的《千妖圖鑑》，年代非常久遠，被先人謄寫過多次——那東西最早是刻在石頭上的，保存得不太好，族裡現存的石刻已經只剩零星幾塊了，圖文都看不太清楚。後來不知道有沒有竹簡、絲綢之類的版本，反正都沒保存下來，最全的是紙版的，紙頁殘缺了不少，但前幾頁最危險的物種是齊的，如果鏡htｔｐs://m•ｈeｔｕbook.ｃｏｍ.cｏｍ花水月蝶能隨便在人群里傳播，那它肯定應該是最危險的幾種東西之一。

那是什麼？

有什麼不對勁，對方感覺出來了！

對方這次回復得很快：「認識這個人嗎？」

宣璣不管不顧地將重劍送進白骨爪中，與此同時，他感覺重劍另一端黏在自己手上一樣，劍身迅速把血氣傳導過來，污濁的火就要反噬到他身上——

那邊遲疑片刻，平倩如又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先給您一半錢，到時候不管行不行，您都收著不用退，只要您願意幫我們聯繫季老師。」

盛靈淵故作意外地「呀」了一聲：「我隨口一提，可不是故意打探，只是你們族中居然保存著上古千妖，小妖，看來你來頭不小啊。」

老羅開一輛麵包，假裝是發帖人，拉著楊潮。楊潮抗議無效后，暫時充當「中邪」的倒霉孩子，被裡三層外三層地綁成了顆粽子，臉上化了個鼻青臉腫的妝，營造出「中邪」的凄慘效果，給扔在了麵包車後座。

盛靈淵心想：「這小鬼死了豈不幹凈？」

屏幕也亮得刺眼。

羅翠翠應聲一把抓住山羊胡的胳膊：「大師您要去哪啊，您別走啊！」

只見羅翠翠下車迎上去，跟山羊胡說了句什麼。

盛靈淵不溫不火地辯解：「沒有，我真的跟你一樣無心。」

「這是新註冊的小號，」平倩如說，「上個月十號……那不是咱們推斷那個男孩感染蝴蝶的時間嗎？」

這裏什麼都亮堂得過分，屋裡的窗戶完全透明，跟外頭一點遮掩都沒有。日落後，家家點燈熬油，這些人也不睡覺，把屋裡照得跟白天一樣亮，有時候一恍惚，都能忘了今夕何夕。

雙方你來我往地套了幾輪話，對方把他們編的假身份的各種信息都「套」了出去，宣璣他們這邊基本也能確定，這是個知情人，知道得非常多，很可能就是季清晨那個不露面的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