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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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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狂風不止 第040章 打猴

卷二 狂風不止

第040章 打猴

只見高處一個山匪揮舞著一隻簡陋的銅吼,衝著山下顧昀等人唱戲似的喊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哪家的土匪打劫傾巢出動、還卷旗子敲鑼打鼓的?對方擺明了知道他是誰。
大樑年間,東海的土特產是珍珠,樓蘭的土特產是美酒,南疆的土特產就是山匪。
他劍如游龍,一路血花紛飛,兩進兩出,地上山匪與馬屍滾成了一團。
可他回頭一看,卻發現顧昀並沒有笑,非但沒笑,臉色還難看得很,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蠢貨。」
山頭上,小山匪對匪首道:「大哥,我聽見剛才那個太監在叫大帥。」
正在這時,一個玄鐵營將士突然快步走進來,附在顧昀耳邊道:「大帥,南中巡撫蒯大人派人送信,說聽聞侯爺在本地竟遭匪徒騷擾,他將帶二百家將,馬上便到。」
沈將軍說著這話,不由得心疼起自己來——那顧大帥侯府少爺出身,從小身邊就裡出外進地跟著老媽子,使喚習慣了,長大后發現玄鐵營沒有老媽子,乾脆將沈某人當成了老媽子,實在太不是東西了。
話說回來,沈易看著翻著白眼暈過去的孫大人,心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像太監的侍郎。」
顧昀從高處沖他喊道:「山中打猴,記得要先搶高處——」
顧昀一彎嘴角:「手熟。」
蒯蘭圖與傅志誠這兩人可謂是冤家路窄,恐怕都想置對方于死地,來者恐怕不懷好意。
沈易無奈道:「別叫喚了孫大人,末將必然保你不死,放心吧。」
孫焦大概是知道自己的靠山將至,腰桿都直了幾分,拱手道:「此次臣下西南撫軍,早聞聽南疆悍匪橫行。為防萬一,臨行前特意向陛下討了一封擊鼓令——不料果不其然,幸虧侯爺身經百戰,臨危不亂。」
「走,我教你怎麼進山打猴子。」
下一刻,他后脖頸子一緊,整個人懸空而起,被沈易用劍柄當空挑了起來,扔到了自己馬背上。
山頭上緩緩升起一面大旗,乍一看還以為又是「杏花村」,待風吹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寫的是「杏子林」。大大小小的山匪藉著草木掩映露出頭來,身上穿著自製的土甲,長弓短劍紛紛對準山下人。
孫侍郎見狀,壓根沒顧上得意自己抓住了傅志誠的把柄,先嚇壞了,三步並兩步地從馬車裡躥出和*圖*書來,一迭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帥,萬萬使不得,這山中至少有百十來號山匪,咱們就這麼幾個人,各位將軍身上都沒有甲,這是手無寸鐵啊!還有四殿下,四殿下身份貴重,不容有失……」
那弓和箭都厚重得很,長弓少說有幾十斤重,帶一個拇指大的小盒子,長庚眼皮一跳,心道:「弓上有金匣子?」
沈易在旁邊一邊哭笑不得,一邊從身後抽出一支箭:「大帥?」
長庚笑道:「義父,這個我知道,擒賊擒王是不是?」
顧昀從高處看著他挑眉一笑,吹了聲長哨,那馬立刻訓練有素地跟了過去。
山頭上銀光一閃,長庚眯眼望去,只見一具不知從哪裡劫來的重甲站在山頭,面罩下的人看不分明,站得像個靶子。
長庚原本正拿著顧昀那把特別的弓玩,聞言抬頭道:「劫欽差可是同謀反罪呢,只要不是匪首,普通山匪說不定就是個充軍,像諸位這樣格外英雄的……」
孫焦也知道蒯蘭圖來得太快,沒把握好時機,忙道:「不瞞大帥,咱們此行本該是秘密出行,誰知途中遭遇四殿下,下官怎能讓皇子涉險?只好先行通知南中巡撫支援一二……」
匪首在高處拿著千里眼巴望,一見情況不對,當即怒道:「讓你們包圍呢,怎麼回事!」
群猴四散,匪首卻偏偏被身上重甲阻礙了活動,慢了片刻才抬起頭——還什麼都沒來得及看見,他已經連人再甲,給「轟隆」一聲埋在了下面。
這兩年耕種傀儡一推行,農人找不到活干,一部分跟著行腳商人北上討生活,還有一部分不知怎麼想的,棄明投暗跟了山匪——東西越發便宜,銀子便顯得越發值錢,屯貨屯糧食的人越來越少,紛紛屯起金銀,大大提高了山匪的搶劫效率。
顧昀一擺手:「拿去。」
孫焦「嘎」一聲,摔得直翻白眼。
顧昀:「射下來。」
他一路被顧昀護在身邊,從數百山匪中呼嘯而過,連頭髮絲都沒亂一根,衣袂翻飛,看起來依然是個翩翩風度的公子哥。
顧昀帶的人少,不便追擊,只綁來了幾個沒來得及跑的,鵪鶉似的穿成一串。
山匪們不知是為了壯膽還是怎樣,大張旗鼓地搞了一個包圍圈,這一頭的人往下跑,那一頭還要敲盆敲碗嗷嗷嚎叫著從對面的和_圖_書山上趕來「包圍」,奔跑得亂七八糟塵土四濺。可惜他們的馬大多是從過往商隊手裡搶來的,哪裡追得上玄鐵營萬里挑一的戰馬,頃刻便被甩在了後面,顧昀打了個手勢,身後幾個將士立刻會意分兵四散,山匪射下來的羽箭目標被分散,立刻不成體系起來。
兩害相權只有取其輕,顧昀無可選擇,只能暫時保住傅志誠。
傅志誠山匪出身,後來哪怕是招安投降,軍功赫赫,認命這樣一個人做封疆大吏也是很不合理的。奈何當年西域叛亂的時候,南洋宵小也趁機侵入大樑境內,想要趁火打劫,顧昀已經去了西邊,朝中實在無人可用,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令傅志誠統領南疆駐軍。
話音剛落,上方一塊山石驀地滾落,顧昀彷彿頭上有眼,狠狠一夾馬腹,那戰馬驀地往前一躍,尾巴上的鬃毛幾乎碰到了滾落的山石,同時,顧昀整個人離開馬鞍站了起來,一把抓住旁邊一根藤蔓,在空中飛快地一盪,將自己吊了上去,長庚聽見「噗」一聲響,本能地往後一仰,好歹沒讓他兇殘的義父居高臨下地濺一臉血。
「孫大人有心了,」長庚笑道,「不過您怎麼知道南下就是涉險呢?」
但元和皇帝對他仍是不放心,南中巡撫就是當年就是專門為了牽制傅志誠而特設的,手中有精兵一般的家將兩百,關鍵時刻可便宜從事,雖要是真出事,這兩百家將縱然無法對抗南疆駐軍,但分別突圍捎信卻是不難的。
「草民不知是欽差大人駕到,大人饒命啊!」
孫焦義正言辭道:「這撥悍匪橫行無忌,實在是膽大包天,連朝廷命官都敢劫,何況本地百姓?此禍不除,西南不穩,看來下官這支擊鼓令算是帶對了,這可是我大樑第一支擊鼓令,彩頭便落在傅將軍身上了。」
顧昀補完了他的後半句話:「……即使你的敵人是一幫飯桶。」
而山匪雖然勝在數量眾多,但普遍戰鬥力有限,倘若跟正規軍對上,也是說給人滅一窩就滅一窩,見了駐軍也很肝顫。
截殺朝廷欽差,這與造反有什麼區別?
顧昀:「坐在這上能下出金蛋來嗎?」
長庚這些年深入民間、遊歷四方,對時局民生早就不懵懂了,稍一思量,前因後果就都分明,他覷著顧昀的神色,低聲道:「義父,hetubook•com•com我倒覺得這未必是傅將軍的意思。」
顧昀面無表情地抬起眼,正好對上孫焦的視線,顧大帥身上血跡未乾,將孫焦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得色被活生生地嚇回去了。
這時,方才嚇得尿濕了褲子的孫大人換好了褲子,又人模狗樣地重生歸來,見狀立刻意識到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改方才嗷嗷叫著「使不得」的熊樣,上前一步,大義凜然地喝問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沿路劫到朝廷欽差頭上的?誰人主使此事的?說!」
於是長此以往,南疆軍和當地山匪形成了某種微妙的共生關係。
匪首整個人埋藏在重甲里,聞言將鐵面罩一推,怒道:「廢話,還不放箭!包圍!包圍!」
南方剛經歷水患,災還沒賑完,再打起來,到時候山匪城鄉村郭地亂竄,百姓更遭禍害,而倘若朝廷真的因為這件事撤換南疆軍統帥,顧昀根本想不出誰還能鎮得住南疆。
顧昀冷冷地道:「廢話,傅志誠哪有這麼蠢?」
官匪勾結,當然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可是顧昀心裡有數,這兩年皇上又是推行耕種傀儡,又是大開通商路,明明都是國富民強的好政策,偏偏不知問題出在哪,國庫不滿反空,軍費又得削減。
大部分土匪一見自己銀光閃閃的老大死了,當即就 「呼啦」一下逃散了,他們地形熟悉,一旦散入山林間,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顧昀在匪首的虎皮椅上坐下,又感覺不對,站起來將椅子上的虎皮一揭,樂了:「貴山大王的寶座真是別出心裁。」
沈易悠長地乾咳了一聲,示意大帥說人話。
沈易手中的箭幾乎與顧昀的話音同時離弦而出,勢如破竹地射中了拿銅吼的山匪,一隻鳥大叫著衝天而起,尖銳的聲音在整個山谷中回蕩。
南疆軍統帥傅志誠本就是山匪出身,一方面節制山匪,盡量讓他們收錢不傷人,另一方面南疆駐軍軍費緊張,估計這裏面少不得也有傅將軍的買賣。
顧昀來路上一直在琢磨著怎麼保下傅志誠,特意不動聲色地給他傳了信,不料行至中途,人家給他來了這麼一手。
南疆軍在兵部本來就是後娘養的,經費撥款都不夠,根本跟他們耗不起。
不過轉瞬,山埡口處已經被一個輕騎衝上去了,手拿長號的土匪沒來得及縮脖子,便見刀光一閃,身首已經https://m.hetubook.com.com異處。
這時,一個黑臉土匪跑過來:「大哥,大事不好!」
孫焦:「……」
此地山匪文化盛行,一窩一窩比野兔子還多,可謂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只見那氣勢磅礴的虎皮椅子下面四條腿都已經被鋸掉,底下活脫脫是個金磚壘成了堆,上面撲了一層木板。
顧昀沒吭聲,臉色越發沉得厲害。
迎面悍匪成群,顧昀漠然抽劍,長刃如雪,對長庚道:「記著,臨到陣前,誰不想死誰先死……」
此時山匪那開玩笑一樣的「包圍圈」已經全亂了,幾個高處埡口迅雷不及掩耳地便被人佔了,匪群成了一幫沒頭蒼蠅,四處亂跑,被高處落下來的箭殺了個不亦樂乎。長庚忙追上去,只見顧昀翻身重新上馬,同時利索地從身後拎出一支特別的箭。
長庚心狂跳,顧昀那一笑快要將他的魂魄也吸走了。
「道上混口飯吃也不容易,我們這小地方,十天半月見不得一個人啊,誰知道一開張就碰上欽差,草民冤枉……啊不,其實也不冤枉,草民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哪!」
他說道這裏沒了下文,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無視瑟瑟發抖的幾個山匪,好像只是無意提了一句,很快便將注意力轉向其他,笑眯眯地問顧昀道:「義父,你這副弓箭真好,給了我行不行?」
劫道劫到了安定侯頭上,長庚一時簡直啼笑皆非。
顧昀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沒接這個馬屁。
長庚打眼一掃,果然見那石頭後面機關弩已經架好,就等著放箭傷人了。他的馬可不是什麼戰馬神駿,跟著顧昀有些吃力,但只覺得全身的血都熱起來了,問道:「義父,你怎麼知道?」
長庚心下飛快轉念,壓低聲音道:「所以南疆官匪勾結的事不是傳說,是真的?」
整個山谷都炸了鍋。
可惜,這些事除了他心憂,其他人都彷彿想不明白。
長庚這麼一句話說出來,山匪也沒有那麼蠢,立刻頓足捶胸地哭喊起來。
這些佔山為王的大頭山匪可謂是斗大的字不識一筐,想找個能寫會算的,都得幾個山頭共用一個賬房先生,指不定是聽見哪裡漏出來的小道消息,便自作主張地劫他們一下,連試探再下馬威,到時候好向傅志誠表功去。
塵囂飛揚,如野馬飛踏,那大石頭震蕩片刻,毫無徵兆地落了和*圖*書下來。
顧昀:「我這裏前腳剛闖進匪窩,蒯巡撫後腳就『聽聞了』,他消息比土地公還靈通啊。」
顧昀馬術超群,縱橫于山石間簡直如走平地,越過一條極窄的山間窄徑,手中長劍一甩,大石後面便傳來一聲慘叫——那裡居然還有人埋伏——他將長劍上的血抖落,似乎是略等了長庚片刻,說道:「山中多遮擋,遮擋後面常有地頭蛇,你武藝超群,不見得躲得過暗算。」
顧昀說完,縱馬直接沖向高處,長庚一點不遲疑,立刻跟上,玄鐵營將士訓練有素,顧昀一動,立刻便明白主帥的意思,紛紛催馬而上,只留下孫大人餘音裊裊的慘叫:「大帥,使不得啊——」
等熬過這兩年,古絲路徹底建好,大樑內陸商路全面打開,一批來自海外的白銀能流進大樑,讓國家緩一口氣,到時候不單出兵,還要將自巴蜀通往南疆的通路修好,真正加強對這天高皇帝遠之地的管控,雙管齊下,才能徹底收拾匪患。
人有了錢,就想追求和平穩定,不想整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被人攆著跑了——山匪也是人。
小半個時辰以後,顧昀帶著他「手無寸鐵」的幾個玄鐵營將士大搖大擺地來到了匪窩。
下一刻,長弓上散出來的白汽證實了他的猜測,箭桿竟似是鐵的,離弦而出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鳴,好像二十隻鑽天猴同時聲嘶力竭地衝上天——鐵箭像一隻縮小版的白虹,貫日而去,一聲金石之聲在山間蕩漾如波,鐵箭正中一塊巨大的山石。
顧昀看也沒看他一眼,沖長庚招招手:「四殿下,功夫擱下了嗎?」
長庚欠身道:「做大帥麾下一個小小騎兵應該還是夠格的。」
長庚險些被他手中的劍晃了眼。
孫焦一滯,拿不準這位素未謀面的四殿下是什麼意思。一開始只覺得他沒什麼架子,脾氣溫和,很會聊天,城府並不深,這會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是走眼了。
顧昀心裏「嘖」了一聲,心道:「完了,下次回京城,給我扔手帕的小姑娘恐怕要少一半。」
旁邊小土匪苦著臉道:「大哥,不知道呀!」
其實未必想不明白,只是在他們眼裡,擊鼓令和日後拍皇上馬屁升官發財比較重要吧。
山谷間長號再次吹響,大小山匪們呼嘯著奔涌而來,居高臨下地直衝向顧昀他們這小貓兩三隻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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