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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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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十一

番外

十一

顧昀話音沒落,就聽一聲輕響,男孩方才攥得死緊的手鬆了,沾滿了狼血的刀落了地,然後他掙扎著、戰戰兢兢地攥住了顧昀的衣服。
沈易一腦門熱汗:「先不說這個,小皇子……」
「你是不是皮癢了?」
皇上畢竟老了,年輕的鷹狼之輩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玄鐵鑄就的爪牙,打算在西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一個內無母族、外無親故的小小少年,縱使身負皇族血脈,又能仰仗他父親那份遙遠又虛無的眷顧幾何呢?
老皇帝按著頭「結善緣」,顧昀也不方便抗旨不遵,於是消極怠工,派人「尋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要不是察覺到蠻人有異動,他這會還穩穩噹噹地坐鎮西域,區區一個不知道是圓是扁的小皇子,萬萬不可能勞動他的大駕。
「有氣。」顧昀沖他一伸手,「酒壺拿來。」
長庚:「……」
「可能是因為大帥比狼英俊一點吧。」
沈易湊近一看,只見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瘦得不成樣子,被顧昀抱在懷裡,只有很小的一團,他一身的血,一隻小手軟軟地垂著,似乎是骨頭斷了,另一隻手還不依不饒地攥著一把刀。
「什麼破爛你都留,」長庚道,「趕緊扔了,今年秋狩,打塊整皮給你做副好的。」
「那敢情好。」顧昀一邊說,一邊把皮護腕揣進懷裡,「那是大美人送的,這是小美人送的。」
沈易哆嗦了一下,心道:「十一二歲的小娃娃,萬一真陷進狼群里……」
顧昀:「是狼血。」
「唔,我倒是聽過一個謠言。和*圖*書」顧昀若有所思地說,「北蠻的世子……那個叫『加萊熒惑』的,好像跟他們神女有一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走,看看去。」
「英俊很多——很多,可以了吧?」
我的將軍,是有些人之間的緣分命中注定,一眼見了,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馬快,卻一點不慌,有那麼一瞬間,沈易忽然意識到,十二年前玄鐵營事變,侯府里的小紈絝胚子一夜之間從錦繡堆里摔了出來,他心裏怎麼會對蠻女的孩子毫無芥蒂?也許他肯過來看看,都只是敷衍皇命而已,也許顧昀根本不在乎這個皇子是死是活。
這貨扮演起臨陣脫逃的小白臉怎麼這麼逼真?就跟千錘百鍊過一樣!
狼群嗚咽著後退,而隱藏在暗處的蠻人大概也看出來了,有這兩根攪屎棍,今天他想幹什麼恐怕是不成了,遠遠一聲狼哨響起,狼群夾著尾巴退散,落下一地狼藉……以及一個小小的身影。
沈易大步追上他,試圖插話:「小皇子……」
元和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小皇子流落民間多年,一下子讓他驚逢劇變,心裏一定惶惑不安,叫顧昀護送他這一路,也是結個善緣,讓上一輩的恩仇都留在上一輩。
顧昀沒吭聲,將男孩裹進大氅:「走,去雁回落腳。」
顧昀拿著千里眼,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眼睛仍沒離開蠻人那一隊悄然離開的斥候:「十幾大車的紫流金,地上的車轍一掌深,好!好個北八郡校尉,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子!」
沈易怒道:「大帥,說句m.hetubook.com.com人話吧!」
可那是皇子!
「怎麼樣了?」
「這個啊,」顧昀一看就笑了,「是個跟狼對著咬的野孩子送的,那狼死得,真叫一個慘,好好一張狼皮,被他砍得跟狗啃過似的,最後就這麼一點能用的,將將夠做一對護腕……哎,幹什麼?」
幾頭油光水滑的公狼在高處警告著靠近的不速之客,縱身撲了過來。他倆雖身著便裝,馬卻是戰馬,並不畏懼狼群,長嘶一聲,抬起前蹄就撞了過去,有蠻人在附近,沈易不便露出割風刃,一俯身拉起一對鐵馬蹬,「嗆啷」一撞,金石之聲在空曠的關外傳出數里,大狼們紛紛畏懼地弓起后腰。
「陛下,你當年攥著那把刀,一臉寧死不鬆手的狠樣,怎麼睜眼一見我,就把刀扔了呢?」
「這麼相信我嗎?可你又不認識我。」顧昀心裏忽然莫名其妙地一動,又低頭看了一眼陌生的男孩,忖道,「好輕啊。」
「……四殿下是神女和皇上之子。」沈易臉色一變,「要是加萊熒惑知道小殿下離開胡格爾的視線,會不會……」
假如那孩子運氣不好,就此夭折了,顧昀在皇上面前,也不過只是需要費心找個借口罷了。
風雪越來越大,橫衝直撞地往人七竅里灌,嗆得人氣管生疼,顧昀和沈易快馬加鞭,不多時,已經能聽見風聲中傳來的凄厲狼嚎。
顧昀:「送給誰的?你再說一遍。」
「養的狼?」沈易一愣,轉向顧昀,「北蠻只有貴族才能養狼,那些蠻族貴族恨不能離我大樑邊境八丈和圖書遠,怎麼會把狼群放到這來?」
「酒!」
「小美人可害羞了,給我送點東西,說話還結結巴巴的。」顧昀手很欠地勾了一下當朝皇帝的下巴,故作嫌棄道,「不像這個,管天管地的,臉皮比狼皮還厚。」
顧昀正是年少輕狂時,這回北境一幫不聽他調配的武將們算是犯到了他手裡,他滿腦子都是怎麼給這些人來個下馬威,兀自說道:「這個吃裡扒外的北八郡校尉不著急抓,咱們在這多待一陣子,讓蠻人多出點血,倒要看看他們這個『蝕金』能蝕出北境多少蛀蟲,到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流進來的紫流金正好充公。」
「殺什麼殺?咱倆可是路過的文弱書生,」顧昀從嘴角擠出幾個字,隨後,他倏地提高了音量,「大哥你別怕,不是有驅狼的藥粉嗎?你再撐一會,我這就去找人來救你!」
關外的白毛風隨時換方向,這會正是順風,機不可失,沈易沒顧上跟姓顧的打嘴仗,抬手甩出一個藥包,扔到半空,用馬鞭劈開,朔風把刺鼻的藥粉卷了出去,劈頭蓋臉地砸向狼群。
男孩不知聽懂了沒有,顧昀把那口酒灌進他嘴裏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順從地吞了下去。
就在這時,凄厲的狼嚎在他耳邊炸起,沈易激靈一下回過神來。
也可能……
沈易:「玄鷹打聽到,那孩子好像自己跑到關外來了!」
長庚「嘶」了一聲,去捉他的手,沒捉到,便撲了上去:「沒你厚,快拿來!我當年那個明明是送給沈先生的……」
沈易:「……」
長庚正好經過hetubook•com•com,一眼看出這傷眼的手工是出自誰手,伸手便搶,顧昀輕巧地避開。
王伯笑呵呵地退了出來,不打擾主人們嬉笑打鬧。
那是元和二十七年,顧昀接到密旨,前來北疆,尋訪流落民間的四皇子下落。
「狼群附近一定有主人,都別跟過來,省得讓他們察覺,我去看看。」說完,顧昀狠狠地一夾馬腹,飛掠而出。
大雪說下就下,轉眼間,天地蒼茫一片,厚實的狐裘都擋不住凜冽的朔風,顧昀用力眨了眨眼,眨掉了睫毛上沾的雪渣,他喝了一口烈酒暖身,心裏沒好氣地想道:「小崽子,作死嗎?」
沈易心裏一緊,不等他看分明,身邊微風掠過,顧昀已經催馬過去了。
沈易飛快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傷:「還好,背後一道狼爪抓傷,腿上被咬了一口,都不重,剩下可能是跑動時摔的……怎麼這麼多血?」
顧昀一愣。
顧昀輕輕扣住他握刀的手,男孩的神智倏地清醒片刻,漆黑的眼睛直直地對上了年輕將軍的,像一對含著火光的燧石,垂死也不肯熄滅。
沈易壓低聲音問:「子熹,殺嗎?」
「季平,你來得正好,」時年未及弱冠的顧昀嘴角露出一點壞笑,把千里眼扔進沈易懷裡,「明天你就回去,從玄鐵營調一隊玄鷹過來。」
「哦,就說沒找著呢!」顧昀睜眼說瞎話,「再讓這金枝玉葉在野地里長一會,反正都長這麼大了,多個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不著急。沒他,我以什麼名義老往北邊跑?接了密旨,那幫御史台的碎嘴子還沒完沒了呢。」
「啊和*圖*書?」
顧昀:「幹什麼你?」
那還有命在嗎?
他這麼想著,手勁不由自主地鬆了些,彷彿怕捏壞了懷裡細小的骨肉。
顧昀不耐煩地吊起長眉:「不見了?那你派人找去啊,跟我廢什麼話?」
沈易怕了他的烏鴉嘴:「祖宗,你盼點好行不行啊!」
沈易把酒壺拋過去,顧昀回過神來,一把接住,送到男孩嘴邊:「張嘴。」
「哎喲,」顧昀看熱鬧不嫌事大感慨一聲,「碧波千頃、綠意滔天啊。」
顧昀:「季平!」
很多年以後,安定侯府王伯整理舊物,從箱底翻出了一對皮護腕,做工很糙,像是那些鄉野獵戶們戴的,一看就不是侯府的東西。王伯沒敢亂扔,便逮了個顧昀休沐的時候拿去問他。
顧、子、熹!
沈易忍無可忍,以下犯上,一把薅住顧昀的肩膀。
「吁——」沈易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子熹!子熹!」
「大帥,」一個玄鷹從風雪中落下,「西北四裡外有蠻人馴養的狼群,我藉著風雪才敢飛一段,怕他們發現,沒敢靠近。」
沈易:「小皇子不見了!」
「嘖,」顧昀回頭瞄了一眼遙遠的天際,黑沉沉的,酷厲的北境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場白毛的風雪,他皺了皺眉,「麻煩死了,可別再讓狼吃了。」
四皇子生母是北蠻人,顧昀從小耳目受損,都是拜蠻毒所賜,整個玄鐵三部,沒人敢觸他的霉頭,可皇上他老人家就敢。
他不由得偏頭看了顧昀一眼,顧昀裹著雪白的狐裘、雪白的大氅,連馬也是白的,一個錯神,他就彷彿要連人再馬地融化進大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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