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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叢之刀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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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章 內憂

卷二

第三十章 內憂

傍晚的時候,一席人在露天搭起了檯子,月初議事的時間到了,然而這一回似乎格外隆重。
華沂本意想問問索萊木要不要給他當大長老,結果瞧見了這樣一出猴戲,連想說什麼都給氣得忘詞了。
華沂終於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一字一頓又極清晰地說道:「二位這樣的深仇大恨,我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判,不如讓你們自己解決吧。」
華沂聽到,心想,這樣的奇珍異獸如何能擔當得起一族長老之首?難不成就憑他擤鼻涕時一口氣憋得比別人都長么?真愁死他了。
華沂對他心裏存著感激和親近,沒少派人給他送東西。可那些貝塔、珠石、皮革並一些奇珍,全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屋角長蘑菇,可見主人連翻都懶得翻。
華沂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只是慢吞吞地喝著一碗酒水,可是他沒有舉碗示意,其他人是不能動眼前的酒的,而長老巴書與卡佐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三位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卡佐是個力大無窮的勇士,能幹能戰,只是傲氣衝天,脾氣也不好,以前還在黑鷹部落的時候,就在一年三次的大集市上跟巨山的人發生過衝突,此時更是與原住民鬧起來沒完。
一直聽到長安啃完了肉,把骨頭隨手扔在一邊。華沂才像是得了什麼信號一樣,突然一招手。
索萊木拍拍屁股爬了起來,指著華沂沒好氣地道:「讓他嚇跑了!」
巴書長老嘰嘰呱呱地說道:「你帶著你那群狗腿到我家帳子後面堵著我兒子,當面挑釁,難道不是侵犯我的地盤?你也太目中無人了!」
此時,雖然華沂這個新首領開始做得有模有樣,然而巨山部落內里,卻充斥著緊張的氣氛,內憂外患的緊張。
華沂吃了一驚,問道:「怎麼砍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辱罵揭發,眾人很快便聽明白,雖然都和_圖_書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卻明顯是積怨深重,矛盾早就不知道要追溯到祖宗多少輩去了,壓根談不上誰對誰錯。
看著看著,他的喉頭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感覺自己是有點餓了。
「砍了。」長安說道。
長安背對著他,把頭髮擦得亂七八糟,然後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濕淋淋的衣服扒了下來,說道:「練刀——我沒跟他玩,今天是他叫我去,給他幫忙。」
二來新加入的黑鷹的一群人依然是以卡佐為首、不合群到了一定的地步。
於是華沂將聲音放輕柔了些,問道:「你平時除了跟索萊木玩,還幹什麼?」
華沂難得見他無話可說的窘樣,似乎露出了一點笑容,不過很快便隱去了,他的表情冷硬,看著卡佐與巴書長老兩人各自帶領著一群人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正好走進了桌子與烤架挪開,空出來的地方。
華沂:「……」
可這小奴隸身上卻乾乾淨淨,要不是華沂看他算機靈,親自關照著把他送到長安這裏,認出了他來,幾乎還要以為這隻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孩。
華沂掃了他一眼:「他這個歲數,連骨頭再肉一起長,餓不得,你還長什麼?褶子么?」
其餘人各懷心思,更有甚者,偷偷瞄向華沂,等著看新首領的笑話。
華沂看著看著,莫名地感覺自己不應該這麼盯著人家換衣服,可是他又一轉念,心想都是兄弟,有什麼值當避諱的?又不是心懷不軌,所以他彷彿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心懷不軌一樣,理直氣壯地看起來。
他說這話時,目光在看熱鬧的人身上掃了一圈,人們忍不住往後退去,卻發現只能退到包圍圈的邊緣,再往外便沒人讓路了——只是吃頓飯而已,誰會要把自己的侍衛心腹全帶來呢?
這時華沂抬了一下眼,突然抬手讓他們站住,然後用自己的匕首從上面削了一片大腿肉下來,連刀一起和圖書遞給了長安,說道:「吃吧。」
因此常年累月,那些奴隸的手上便都帶著瘡,有些人手上化了膿,里裡外外爛得骨頭都瞧得見。
巴書長老橫行無忌,對這位比老首領洛銅還要溫和幾分的新首領一點畏懼也沒有,開口便嚷嚷道:「首領,這些黑鷹土狗欺人太甚,我們好心收留他們這些喪家犬,對部落一點貢獻也沒有就算了,還無故侵犯我們的地盤!」
華沂嘴上沒說什麼,覺得頭疼。
長安一邊套上乾的衣服,一邊說道:「對準鎖縫,刀刃一別就斷了——他進進出出叮噹亂響,煩。」
卡佐冷笑道:「長老倒是說說,我們這些『土狗』是怎麼侵犯了你的地盤?」
索萊木「哎呀」一聲嘆了口氣,搖頭晃腦地說道:「我可真羡慕你,什麼都不懂,每天吃幾塊肉、啃幾個果子就過得很美了——你想,人好好地在地上生活,為什麼要找神靈呢?那是因為我們肉眼凡胎,什麼都看不透,紛紛擾擾、庸庸碌碌,一天忙到晚,魂靈找不到尺寸的休憩之處……小崽子,你聽得明白么?」
華沂特意囑咐長安帶上他的刀,連索萊木都穿戴一新,重新排列了一下臉上那一塊一塊花花綠綠的分佈情況,連他那頂風裡來雨里去的大高帽似乎都被特別刷過,幾乎能看出底色來了。
長安自己去把自己弄乾,華沂便皺著眉頭打量著他的住所,感覺到了深深的愧疚——是他硬要把長安留下的,留下人以後,他又疏忽了這位小兄弟。
華沂的目光好巧不巧地便落在了他身上,只見這少年的身體跟他的臉一樣缺少血色,卻是骨架端正,有薄而勻稱的一層肌肉裹在骨頭上,動作間彷彿含著某種含蓄的力量感,肩膀算不得寬厚,可這一看,也算不得單薄了,往下是一截是凹進去的腰,細細的一段,扎在濕淋淋的褲子里……
除非他們鬧到自己面前,否則華和圖書沂是打定了主意要裝聾作啞。
鹿已經烤好了,三個奴隸對視了一眼,服從了命令,用一盆水澆滅火,包著厚厚的皮革,將那巨大的烤火架搬開。
他說完,便勾住長安的肩膀,把他拖走了,似乎絲毫也沒有意識到,這位身上的「洗腳水」比索萊木還要多一點。
長安抬頭去看華沂,華沂用力將自己的臉掰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瞪著他,誰知他的目光毫無殺傷力,長安徑自擰了擰袖子上的水,仍然困惑地問索萊木道:「神能被他嚇跑?那這神還能有什麼用?」
一來,傳說中臨近的幾個部落要派人來道賀,尚且不知道是安的什麼心。
不知多少全副武裝的獸人武士突然跑了出來,將所有人團團圍在了中間,水泄不通,刀劍的寒光閃爍,領頭的,正是那位給索萊木敲銅盆的陸泉。
索萊木乾柴一般的雞爪懸空,無處著落,於是訕訕地縮了回來,捏住鼻子,長長地擤了一聲。
他們從一開始的互相瞪、言語挑釁、動手推搡,很快便動起手來,上升到了流血事件。雙方在這個節骨眼上你來我往,誰都自以為不是好惹的,恐怕是要鬥爭到底。
過了片刻,有人小跑進來,低聲說道:「首領,卡佐和巴書長老來了。」
卡佐目中爆出冷光,說道:「你那懦夫兒子嘴裏不乾不淨,只會對女人硬氣,欺負到我的女人頭上了,按我們的規矩,我應該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於是到了初一這一天,按規矩,每月這一天,部落里的首領要請長老們以及最好的勇士一同進餐,商量部落里的大事。
華沂一點頭,對著正中揚揚下巴,說道:「把桌子,還有中間那些零碎都給我搬開。」
眾人不明所以——哪有沒吃飯呢就要搬桌子的事?
小奴隸路達見了華沂,依然陰沉沉地一句話也不說,將水罐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彎下腰撿起長安換下來的濕衣服,抱和圖書出去洗了。
長安人生地不熟地到了這麼一個陌生的部落里,也不願意和別人說話,自己能有什麼意思呢?被索萊木一拐,可不就是跟著他鬼混去了么?
華沂這才回過神來,目光有了新的落腳點,欲蓋彌彰地移動到別的地方,打量起這小東西空空的手腳。
巴書長老吵吵嚷嚷,卡佐有力回擊,很快,雙方便不顧首領尊嚴,要在華沂面前上演全武行,連刀劍都拔出了一半。
華沂默然不語,卧榻之側怎能容得下一個心懷不軌的奴隸這種事,跟長安是說不清楚的,這少年身上有種唯我獨尊一般的野性,啥也不在乎,在充滿毒蟲野獸的林子里都敢閉眼就睡,哪裡會把一個渾身沒有幾兩肉的小崽子放在眼裡呢?
華沂冷眼旁觀,知道自己眼下最好先將其他的事理順,不適合卷進他們的麻煩里,非得到了一個一觸即發的臨界狀態,才是他作為首領應該站出來、把他們一舉收拾了的時候。
就在這時,一個又輕又小的腳步聲傳來,一個瘦小的孩子貓似的悄悄地掀開門外的帳子,也不推門,就著門縫遛了進來,手中抱著一個水罐。
長安顯然是沒聽明白的,於是索萊木大有「世間雖大,苦無知己」的遺憾感,唉聲嘆氣地用自己剛剛拍過屁股的手去揉長安的腦袋,還沒等碰到,就被華沂黑著臉一巴掌拍下去了。
「再動手動腳,廢了你那隻爪子。」華沂沒好氣地說,「躲遠點,一身洗腳水,噁心死人——好好的人,跟著你越長越歪。」
可惜除了長安,幾乎沒人注意這頭鹿。
卡佐和巴書長老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一起望向華沂。
偏偏還有不會看眼色如長安者,揉了揉鼻尖,問索萊木:「你說的神在哪呢?怎麼沒來?」
華沂翹起二郎腿,雙手抱在胸前,說道:「那就開始吧。」
洛桐就是個性情比較溫和的人,這位新首領比以前的還會笑臉迎人,即www.hetubook•com•com使藏針,也是綿里藏針,對誰也沒架子,到了部落里,更沒見他對誰動過一回手,甚至他連手上的獸紋都沒露出來過一回。
首領坐在正中,眾人依次兩邊落座,一個巨大的火炭架子架在正中,裏面烤著一整隻的鹿,掉下來的油濺出來「滋滋」的聲音,兩個奴隸翻烤,還有一個跪在一邊,用小刷子刷上香甜的蜜,很快便顯現出了焦黃顏色,顏色氣味無不誘人。
華沂這才問道:「他身上的枷鎖呢?」
索萊木:「……」
華沂一路把長安揪回了他的帳篷,只見長安「家裡」依然是家徒四壁,全部的「財產」只有橫在床頭的一把大馬刀。
桌子被撤走,所有人都被迫站了起來,唯獨華沂一個穩穩噹噹地坐在那裡,眼皮也不抬地說道:「初一集會,二位是有什麼天大的事來晚了,說出來,也給大家聽聽。」
在場只有長安一個有這樣的特殊待遇,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連索萊木都睜大了眼睛,眼珠轉了轉,不見外地小聲問道:「我怎麼沒有?」
若是主人家裡有女眷或者亞獸,則出於安全考慮,就會定期給奴隸灌干蘭水喝,獸人則完全失去化獸的能力。
巴書長老道:「呸!你不管好你的女人,割草藥割到了我家後院!」
華沂卻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
奴隸身上的枷鎖是終身不拿下的,尤其手上的鎖,構造非常奇特,也不知是什麼人想出來的——手腕處有一個小小的鎖扣,上面掛著個極精細的倒鉤,那鉤是用干蘭水泡出來的,直接穿進奴隸的皮肉里,專門給有獸紋的獸人奴隸帶,可以讓他無法完全化獸,最多只能化成半獸,幹活方便。
他一指場中,笑眯眯地說道:「我看最公平的,就是你們互相決鬥一下,就在這打,一方把一方打死為止,場子都給你們清出來了,沒人給你們礙手礙腳。今天不死人、不見血,誰也別想從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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