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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叢之刀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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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三十六章 悸動

卷二

第三十六章 悸動

索萊木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奔騰的火山,說道:「傳說大陸北部有十二座山,連著地下的萬丈深淵,在大陸形成之初便時有運動,後來被天神鎮壓,直到今天,一直沉寂得就像是已經死去了,現在,他們卻突然一起活了過來。」
華沂翻了個白眼,把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斷後的不少你一個。」
他說道:「還沒完。」
華沂想了想:「告訴大家,安心吃東西,原地休息一天,該吃的吃,該睡的睡……」
一碗溫暖的肉湯下去,他的嗓子依然沙啞得要命,他費力地從另一邊過來,幾乎手腳並用才地走到華沂身邊。
華沂發現自己的手突然哆嗦了起來,幸而長安失去意識的時間並不長,僅僅是片刻,除了華沂幾乎沒有人注意到。
長安聽見華沂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來,鬆手,把刀放下——先鬆手,水呢?水喝不喝?」
索萊木的大高帽歪歪斜斜地垂在一邊,一臉狼狽相。他沒事總喜歡拜個山神水神,膝蓋活像沒長骨頭,可是這時候,很多人跪下了,他卻偏偏還站得筆直。
被她擺弄,自然要比被華沂那個粗手粗腳地搬來搬去舒服得多,華沂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鬆了手,為了不礙她的事,乾脆與索萊木站得稍遠了些,等她的檢查結果。
華沂愣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麼,頓時簡直啼笑皆非,沒想到這小子竟然給個棒槌就當了真。
索萊木夾起長安的另一條胳膊,陪著他們往阿葉那邊走去,一邊指點華沂和*圖*書手放低一點,別撕開他的傷口,一邊低聲問道:「這些外人就這麼留下了?」
阿葉忙讓出地方,讓長安躺下來。
索萊木在旁邊道:「明天我們下山,山會成為我們的一部分屏障,再往南是一大片平原,我們可以放緩行程,準備好食物。」
索萊木說完,低下頭,拿袖子用力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咳嗽了兩聲。
這時,華沂才斂去笑容,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
華沂擺擺手:「唉,別提了,差點把兄弟當了老婆,這下操蛋了。」
華沂凝望著地火噴出來的方向,說道:「不用急,這個距離,那些灰一時半會飄不過來——你聽見索萊木說的了,現在不是慌不擇路疲於奔命的時候,如果這還沒完,我們總得想好怎麼活下來。」
不是凍的或者疼的,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痙攣。
那轟鳴聲炸得長安腦子裡有一根神經一跳一跳地疼,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壓著,腦子裡在那種窒息中一片空白,他本能地想抓住什麼東西,手指卻是麻木的,有那麼一時片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失去意識了。
這種感覺實在太複雜,以至於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後,華沂懊惱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覺得自己簡直魔障了,腦子裡跑得都是些什麼狗屁玩意兒?
華沂把他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掰過他的臉,發現他的眼睛並沒有完全閉上,瞳孔卻是散的,死氣沉沉地對不準焦距。什麼異象、什麼天災,華沂一下全給www•hetubook•com•com拋在腦後了,他心裏突然湧起一種無法言喻的慌張,好像心尖上一點肉被什麼人用指甲捏了起來似的,吊得他一口氣卡在了喉嚨里。
華沂擺擺手,地火的井噴之勢似乎已經弱下去了不少,空氣中叫人窒息的臭味卻更濃重了些,他沉默了一會,只有腮幫子在慢條斯理地咀嚼,好半天,他才說道:「放心吧,死不了,都死了哪來的『埋得最深的種子重新發芽』?還是你們覺得自己還不如一顆種子?」
就在他懊惱的時候,索萊木過來了。
索萊木嘆了口氣:「直到那一個最寒冷的冬天到來,會凍死所有的生物,之後是寸草不生一整年,春天才會重新回來,埋藏得最深的種子才能重新發芽。」
「嗯。」華沂低低地應了一聲,「你別跟我吵吵這事,以後遇上,還是要讓他們進來的,我不嫌人多,大災當前,人不是累贅,沒人才要命。」
在此之前,華沂一直以為,長安臉色不好是因為外傷,有的人被野獸抓傷咬傷以後會因為傷口化膿而發燒,但此時,他就算對醫術一竅不通,也知道這不是受傷后出了炎症的癥狀。
索萊木目光微微黯淡:「我只在更北的地方聽到過這樣的故事——十二座山同時流出深淵中的地火,它們會燒過極北的冰原,讓融化的冰川掀起大海里的巨浪,攔腰撞上整塊大陸,到時候無處不震顫,平地會升起高山,裂開深谷,天昏地暗,白日無光,直到……」
餵了幾口,長安終於https://m.hetubook.com.com不耐煩他這個細水長流的磨蹭勁,從他手裡把水碗搶了過去,華沂嘆了口氣,抬手一下一下地撫摸他弓起來的脊梁骨,誠惶誠恐地小心,簡直是給了他一個稀世珍寶的待遇。
華沂冷冷地一笑:「到了我的地盤,我說什麼就得是什麼,否則……多殺個把人而已,不耽誤什麼。」
華沂在他晃了一下的時候就及時接住了他,只見長安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伸手一摸便是一把冷汗,連帶著少年的皮膚也冰涼冰涼的。
卡佐問道:「還沒完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得多是眾所周知的事,很快便吸引了一大群人的目光,人們等著他說點什麼,索萊木卻沉默了半天之後,才用鴨子似的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山溪都忍不住開口道:「首領!」
他這奇迹似的小兄弟,一手神鬼莫測的殺術,才這麼個年紀,心裏像沒人踩過的雪地一樣,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吃得飽也睡得著,從來說一不二……怎麼會像洛桐那個走路都喘的病鬼兒子?
華沂一隻手便把長安扶了起來,架著他往阿葉那邊走去,還不耽誤他用目光在那幾位首領臉上掃了一圈,然後對他們露出了一個親切又熱情的笑容,說道:「兄弟們放心吧,帶著你的人跟著我們,只要天不塌下來就沒事,我保證。」
他說得殺氣騰騰,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很,一直把長安押到了阿葉面前,沒收了他的馬刀,然後對阿葉說道:「這回你得給好好看看,我看可不是狼抓的。」和_圖_書
像洛桐的兒子那樣的病?
塵土和他臉上花花綠綠的油彩一同被抹掉了大半,露出了比別人都要寬上一些的雙眼皮,那眼皮似乎過於沉重,墜得他的眼角都微微往下垂去,看上去就像是帶著一股根深蒂固的悲意——他長得不醜,只是天生苦相。
這道理不用他說,索萊木也明白,他微一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萬一這些人起了異心……」
他嗓音粗糲得像是生鏽的鐵器之間彼此摩擦,聽得人心裏冷森森的。
他先是哆嗦了一下,隨後醒了過來,眼睛慢慢地恢復神采,脖子像是用不上力氣似的,軟軟地靠在了華沂的肩上,長安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之後徹底閉上了,睫毛微微顫動,無意識地弓起後背,牽動了一下肩上的傷口,才咧了一下嘴。
華沂從未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過話,長安的意識清明了一些,順從地送開了他的馬刀,雙手捧起華沂遞過來的水碗,華沂卻不鬆手,硬是一點一點地餵了他幾口。
長安聽了似乎有些苦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不行,沒有白吃白住的道理。」
卡佐:「直到什麼?」
長安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刀,說道:「我好了。」
「你他娘的比突然噴出來的地火還嚇唬人。」華沂不輕不重地在他後背上拍了一下,壓制住長安想站起來的動作,雙手繞成了一圈,把長安圈在了兩條胳膊里,罵道,「給我老實點。」
長安「啊」了一聲,然後慢半拍地說道:「我還得斷後呢。」
地火依然在燃燒,手足無https://m.hetubook.com.com措的人們去看他們的首領……華沂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了兩個果子,遞給長安一個,另一個塞進嘴裏,一口咬掉了一半。
中途被接納進來的散部落首領們始終沒有得到說話的機會,正一致地若有所思地看著華沂。
他看著長安,心裏軟得一塌糊塗,突然一個念頭冒出來——恨不得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他,恨不得他能長得小一點、再小一點,小到不像人的樣子,到能讓他像個珠子一樣捧在手心裏。
但是怎麼可能?
索萊木「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臉上的苦相好像一下子就被沖淡了不少。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誰也沒有華沂適合做這個首領,因為誰也沒有他心寬。
怎麼會?怎麼能?
索萊木問道:「怎麼個意思?」
華沂這會聽到了他的聲音,揪起來的心終於放下了一些,他把長安放在大石頭前,讓他靠著石頭坐在那,蹲在一邊,發愁了一會,說道:「上路以後坐在我身上吧,我帶你。」
山溪問道:「我們不應該儘早離開這裏么?」
華沂點了一下頭:「叫醫師們辛苦一些,這山頭上的野獸很多,沒受傷的獸人武士排好,一個時辰換一次班,負責守衛,打死的野獸|交給索萊木,放血掛起來,不用急,按照每年過冬的分量四倍的籌辦——長安你幹什麼去?給我坐好,把水喝了,然後滾去找阿葉,守衛沒你的事。」
華沂吃了一驚,一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可就像抱起了一個木頭樁子,長安沒有給他半點反應,整個人都在打顫。
那長安……是真的有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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