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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王嘉可被「萬木春」劫走的消息也送到了王九勝手上，王九勝聽完了前因後果，站在他們家樓頂的豪華露台上連抽了半盒煙，慢悠悠地舉著電話嘆了口氣：「我不怕你們辦事不利，年輕人嘛，多鍛煉幾次，做事情自然就周全了，就怕這種胡作非為的，看見個稍微有點模樣的女人就忘乎所以，丟人啊！」

喻蘭川覺得她表情不對，伸手一摸，被她的額頭燙了一下：「燒糊了！我昨天囑咐你早晨吃藥，你吃了嗎？」

除此以外，咬過他的老狗、用燒火棍打過他的廚子、當面羞辱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女孩……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誰知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她連日來跌宕起伏的經歷不比網友的腦洞小，裏面有套路貸、有疑似綁架和非法監禁，甚至強|奸未遂！

在境外買東西，郵寄回國需要過海關，得上傳買家的真實身份信息，收件人一般得寫全名，「悄悄」這種不知是小名還是外號的肯定不行。

他搓著手，像排查地雷一樣，小心翼翼地把自家露台巡視了一遍——王九勝住在城區一個罕見的低密度小區里，整個小區只有四棟樓，安保極嚴，每座樓都配備保安室，小區二十四小時有人巡邏。

每一張照片的主角都不一樣，其中有一張楊平的照片最顯眼——楊平已經是中年模樣，站在小院的後院牆根下，似乎是剛從院里翻出來，正在擦手。他那扭曲的手掌心泛著一種奇怪的青紫色，沾著血跡，臉上掛著笑。

「保險箱」里的王九勝又打開電腦，強迫症似的，他仔細地把附近所有的監控鏡頭查了三遍，這才抓了把安眠藥吃和_圖_書，躺下睡了。

王九勝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回手從枕頭下抽出一把軍刀，嘶聲喝道：「誰！」

他握緊了手裡的軍刀，打開床頭櫃——那裡藏著個小保險箱，輸入二十六位密碼，保險箱輕輕地彈開了，裏面有一件血衣和幾張老照片。

好在甘卿正常得比他快，似笑非笑地伸出一根手指，她托著喻蘭川的車鑰匙，揶揄道：「聽說小喻爺今天不得了啊……阿嚏！」

天知地知，他知死人知。

王九勝想，都是因為當年做事疏漏，斬草沒除根，給「萬木春」留下了一條尾巴。

喻蘭川：「……」

閆皓回到洗衣店，不小心被門口的紙箱絆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早晨寵物店還沒開門的時候，他替隔壁悄悄簽收了一個快遞，這一天過得兵荒馬亂，他都把這事給忘了。

喻蘭川接過車鑰匙，不小心碰到了她冰涼的指尖，立刻狐疑地問：「晚上吃飯時候不還好好的嗎？你剛才到底幹什麼去了，電話關機，王嘉可還落到了你手裡？」

「還廢話！」喻蘭川一把拽起她羽絨服的帽子，往下兜頭一罩，把她整張臉都扣在了裡頭，只露出一個下巴，「感冒了不回家躺著，誰要你來管閑事？我不比你有分寸？」

韓東升和閆皓一起朝她投來驚愕的目光。

「算了。」喻蘭川把她往背風的樓梯口推，心裏飛快地盤算，張美珍那個不過日子的老太太，家裡肯定沒有常備葯，他自己剛搬過來不久，也忘了預備，這點鐘，便民藥店都關門了，去哪給她弄點感冒沖劑來呢？

然而下一刻，他頸側一涼，冰冷的金屬製品貼在了他脖子上。

www.hetubook.com.com「我抽午休時間從公司趕回來給你送飯，」喻蘭川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能勞駕你把爪子從我脖子上拿開嗎？」

「萬木春」竟然也會鼻塞咳嗽打噴嚏！

喻蘭川拎著一袋午餐和一袋葯進來：「你怎麼不問一聲是誰就開門，不知道最近這院亂嗎？喂？」

沒有回答，原來那只是他自己的衣架。

韓東升緊跟著從計程車上下來，看見「卡帶」的喻蘭川，奇怪地喊了他一聲：「小喻爺？」

然而一掛斷電話，王九勝臉上遊刃有餘的微笑卻倏地消失了。

心裏有鬼、有憂、有愧、有過往的人們，都在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手下連忙認錯：「是我沒挑好人，北舵主……」

再後來，「製造意外」又進化，成了更高端的「借刀殺人」，連衛驍那樣的大魔頭也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這樁樁件件，都曾是讓他回味無窮的得意之作，可不知什麼時候，它們開始潤物無聲地潛入了他夢裡，每到午夜時分，就幻化成鬼魅糾纏不休。

這一定不是因為他老了、怕了。

不常生病的人，一有病就格外嚴重，對葯的反應也格外大。甘卿被門鈴聲吵醒的時候，只覺得自己腦子裡塞滿了漿糊，張美珍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只好四腳並用地爬起來，拖著兩條麵條似的腿去開門。

「是。」

這一宿，寒風呼嘯，王九勝被鬼魅纏身，楊逸凡提心弔膽地等著搶救的消息，張美珍對著毫無動靜的手機發了一宿的呆。

唯有甘卿，被喻蘭川灌了一大碗從韓東升家借來的感冒沖劑，暈過去似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等他們各回各家了，那人才https://m.hetubook.com.com從牆角的陰影里走出來，正是寵物店的小啞女悄悄。

可是「保險箱」和安眠藥都不能讓他安眠，王九勝閉眼沒多久，就被血肉模糊的噩夢驚醒，他大叫一聲，冷汗淋漓地坐起來，屁滾尿流地打開了全屋的燈，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掃見牆角有一道陰影！

「說來……」甘卿吸了一下鼻子，「唉，話長。」

雖然這二位一個已經「三高」，一個就會跳牆，但從小練過功夫的人，身體素質畢竟比普通人強。韓東升感覺自己上次感冒發燒，大概還是跟他兒子一樣大的時候。

甘卿直到這會，才好像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迷迷糊糊地問：「……小喻爺？你怎麼還沒上班？」

全網都懷疑她被人滅口了，各種陰謀論甚囂塵上，這女孩雖然看著狼狽了一點，但無論如何，能全須全尾的平安回來就是好事，民警們一邊趕緊向上級報告，一邊詢問她失蹤期間去了哪。

王九勝吐出一口濁氣，肩膀垮了下來，在冰吧前灌了半瓶礦泉水。

可是此時，三十二層也不能讓他有安全感了，王九勝打開了露台上的紅外線入侵探測器，還是不能放心，回屋鎖了露台。他的露台上除了一個裝飾用的玻璃門，還有個非常誇張的防盜門，一放下來，就像把自己鎖進了鐵皮的保險箱。

他買下了樓王的頂層，三十二層，號稱「空中四合院」，有一個巨大的露台，能把大半個燕寧城都盡收眼底，天價。

電話里的手下說：「您放心。」

「太晚了，明天再說吧。」他沒怎麼在意地想，順手鎖了洗衣店門。

「你到底怎麼活到這麼大的？」喻蘭川氣急敗壞地把東西放下，摘下門和-圖-書口衣架上的羽絨服，一手拎起甘卿，「去醫院！」

「這都不用說了。參与辦事人員名單，你那裡都統計好了，是吧？」王九勝打斷他，又意味深長地說，「他們的家屬都照顧好了嗎？」

悄悄有時候會自掏腰包，買點進口的貓狗罐頭，給寵物店裡的小動物們改善伙食。閆皓探頭看了一眼，整條街都熄燈了。

罐頭紙箱上，收件人一欄寫了悄悄的真實姓名：朱俏。

甘卿帶著濃重的鼻音說：「天要亡我，非戰之……」

「那就好。」王九勝一點頭，「這事本來也是我抹不開面子，替丐幫的朋友出頭，不管是好結果還是壞結果，這『果』也不該讓咱們行腳幫吃，對不對？」

一邊憂慮，他嘴上也沒閑著：「別人練功都能強身健體，你呢？今天胃疼明天腦袋疼的，除了會闖禍，一點用也沒有，你練的這是什麼邪功？」

如果甘卿或是孟天意看見，就能認出來，拍照的地方正是泥塘後巷沒改建的時候，衛驍隱居的地方。

「我看不見了，」甘卿往上推帽子，慢吞吞地說，「可不么？用一把跳大神的桃木劍單挑丐幫四大長老，好寸啊。」

喻蘭川回過神來，匪夷所思地問：「你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還有臉凍感冒？」

甘卿：「……」

她雖然怕冷，但原來住地下室和群租房，暖氣似有還無，也沒凍出什麼毛病來，反倒是現在，天天享受冬日暖陽，蜷在暖氣旁邊，連抵抗力都跟著下降了不少，被舒適慣壞了。

甘卿扶著門框，腦門貼在木門上汲取涼意，兩眼的焦距還沒對準。

喻蘭川滿腦子去哪弄葯，甘卿則是被耳鳴嚴重影響了聽力，至於韓東升和閆皓，他倆一個是不長於輕功hｔtps://wｗw.ｈetｕbｏｏk.coｍ.coｍ、耳力欠佳，一個是洞察力不行，經常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太留意周圍。

甘卿不太清醒，下意識地縮肩橫肘，精準地打在了喻蘭川的脈門上——她手腳軟綿綿的，力度不大，喻蘭川「嘶」了一聲，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肘，甘卿卻好像站不穩似的，順勢往前一倒，整個人帶著不正常的高溫貼在了他身上。

喻蘭川：「……」

喻蘭川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了，只是覺得甘卿方才看那一眼很特別，像是百感交集，從很遙遠的時空望過來，還帶著僕僕的歸塵，讓他一時情怯。

王九勝生在亂世，十三歲時動手殺的第一個人是同門，一個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比他漂亮、比他人緣好，其實小小年紀就是個偽君子，「王八」的外號就是從這人嘴裏傳出來的。這個人被他偷偷宰了以後填了井，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人們找了一陣，以為是那男孩自己跑了，沒有人懷疑過當年老實巴交的王九勝。

「忙去吧。」王九勝輕飄飄地說，「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

甘卿一句打趣沒打完，先連打了三個噴嚏，完事一口氣堵在鼻腔後面，死都不往下走了，她在漸漸壓過風聲的耳鳴里有了不祥的預感——要感冒！

這一宿，心神俱疲的社區民警處理完丐幫這群祖宗的糾紛，總算得到了一點獎勵——失蹤數日的王嘉可從天而降了！

喻蘭川胸口「咯」一下，心跳暫停了半拍。

後來時代變了，他的手段也跟著不斷進化，從簡單的殺人拋屍，進化成製造意外——三十多年前那場倉庫大火的「意外」，把他燒上了北舵主的寶座，也給了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所以這一天，誰也沒察覺到院門口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