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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喻爺，」他略微咬著牙說，「您多金貴啊，渾身上下買了八十個保險吧？我勸你啊，躲遠點，別回頭泥點子血點子濺你身上，不好洗。」

悄悄的長發從鬢角散了下來，這麼一會功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她從髮絲縫隙里抬起頭，露出一雙讓人心驚膽戰的眼睛，閆皓感覺到她的身體驟然繃緊，張嘴噴出了一簇寒光，兜向楊平面門。

悄悄半個身體疼得沒了知覺，這一腳把她從半跪的姿勢踢趴下了，不等她緩過神來，喉嚨就被一隻手扼住了。

楊平氣急敗壞地把大衣從身上扯下來，看見了三步以外的喻蘭川。

現在他終於得到了答案——因為人家從來不開口說話！

悄悄的手腕折了，軟塌塌地垂著，她疼得渾身發抖，蜷成一團。

閆皓深吸一口氣，扯開喉嚨預備叫：「救——」

「認錯人了，」甘卿慢吞吞地走過去，踢了剛爬起來的閆皓一腳，把球杆和打車小票一起遞給喻蘭川，「盟主，你跑這麼快乾什麼，回去別忘了給我報銷——別人認錯也就算了，您怎麼也能認錯呢，楊長老？衛驍……不是您親手殺的嗎。」

「悄……」閆皓剛想說什麼，聲音陡然變了調子，「慢著！」

回答他的是一塊石頭，從很刁鑽的角度飛了出來，撞向他抓著悄悄的手，楊平側身躲開，與此同時，有什麼東西朝他躲閃的方向呼嘯而來，恰好兜了他一頭——那是一件男式大衣，罩在楊平身上，就好像當空蓋了一張大被一樣，把他整個人蒙住了，有人趁他視線受阻，一棍砸向楊平的胳膊，逼他放手，搶下了悄悄。

年輕的衛驍長著一張沉默寡言的臉，以一對五，整個人卻無懈可擊，他的眼神冷冷的，總是垂著，貌似謙遜，其實是不怎麼正眼看人。

一百一的老人們還留著些江湖義氣的老傳統，碰到後輩人會很照顧，悄悄既然也算「https://www.hetubook.com.com丐幫故人」，還是曾經為了丐幫家破人亡的故人，如果楊老知道了，一定會把她當親孫女疼，她一直在一百一門口的寵物店裡，為什麼從來沒有和楊老透露過自己的身份？

閆皓投鼠忌器，怕撞壞悄悄，連忙放鬆肌肉，被撞得連退三步。而悄悄臉上充血，手腳好像已經開始抽筋。

悄悄……

他覬覦一百一很久了，當然認出了這個「小喻爺」。

什麼叫做「那些被大火燒死的人，是因為楊平『出賣』」？

喻蘭川的腳跟碰到了硬物，他已經退到了牆角——

楊平只是略一抬腿，鋒利的匕首撞在他的小腿上，「噹啷」一聲，楊平的腿彎都沒彎一下——他褲腿里有東西！匕首撕破了褲腿，露出裏面金屬撐的一角，就是這東西，把褲子撐出了形狀，讓他看起來除了有點瘸以外，與常人沒什麼不同。

閆皓只是為人處世方面反應慢，並不是遲鈍，相反，因為社恐，他比普通人還要敏感一些。

楊平：「你是那個……」

閆皓看得目瞪口呆——那他的腿是得細成什麼樣？彎成什麼樣？

楊平壓低聲音，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我看你再噴一次啊。」

悄悄單手舉匕首格擋，沒來得及把手抬起來，刀刃就被對方用手指夾住，她聽見厲風響起，再要鬆手躲閃已經晚了，楊平一腳踹上了她的小腹。

他們苦心孤詣多年的功夫在他面前彷彿無理取鬧，楊平虛張聲勢的自信也在那眼神下一點一點潰敗崩塌、蕩然無存。

悄悄一把搭住閆皓的肩頭，把他當成了一個大木頭樁，以他為重心，穿花繞樹的蝴蝶一般輕盈地「飛」了過去，閆皓反手一抓，女孩卻像紙片一樣，輕飄飄地擦著他的手指滑過。悄悄越過他的肩頭，舉著匕首，直朝楊平頭頂扎去。

而這麼大的罪名，楊平居和圖書然也沒有否認！

楊平根本懶得躲閃，細伶伶的腕骨好像鐵鑄的，把金屬球杆撞得一陣亂響，兩個人在非常狹小的空間里拆起招來，楊平的手越來越快，幾乎是一片虛影，喻蘭川與人動手一向自認是走「技術流」，還是頭一次被逼得這麼左支右絀，更可怕的是，球杆和人手相撞，對方彷彿不知道什麼叫疼，他的虎口和手腕卻已經開始隱隱作痛，只能下意識地後退。

閆皓拚命撐著暗下去的視線，想爬起來，可是四肢彷彿和中樞斷了聯繫，就是不聽使喚。

閆皓眼前一黑，「噗通」一聲跪下了，差點直接斷篇。

他彎下腰問悄悄：「小丫頭，我問你，是誰告訴你說，當年你家裡人的死跟我有關係？」

閆皓大叫一聲，以為就要看見血濺三尺的場面。誰知楊平卻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抬手，一把攥住了悄悄提刀的手腕。

可是救命沒喊完，他後背就挨了一悶棍，方才那個被他倆跟蹤的西裝男趁他注意力全在可怕的楊平身上，不知從哪找了根棍子，偷襲得穩准狠。

他半輩子都沒能走出這個眼神，甚至他親手打死衛驍，一雪前恥，午夜的噩夢，仍然被這雙眼睛如影隨形的照著。

喻蘭川拎著隨手帶出來的球杆，眉目不動，並不覺得報警丟人：「客氣了，不敢當，至少看著比您略微有點人樣。」

楊平那個西裝革履的手下見事態不妙，已經跑了，說話間，喻蘭川接過球杆，閆皓撿起了方才差點把他打暈的棍子，甘卿雙手藏在外衣的長袖裡——三個人正好把楊平團團圍住。

然而楊平卻竟然沒慌——警笛一般是安在警車上的，可他並沒有聽見車聲：「什麼人裝神弄鬼？！」

「不是裝神弄鬼。」喻蘭川小心地把悄悄放在地上，收起了模擬警笛聲的報警器，「是提前預演一下，警察說馬上就到。」

驚駭交加地盯著悄悄的背影，他www.hetubook.com.com忽然意識到，悄悄是懷疑老楊包庇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一直在一百一盯著他！

他話沒說完，楊平就突然動手，虛晃一招扇向喻蘭川的耳側，同時一陣風似的卷過，打算脫身。

閆皓驚駭地望向楊平——他從小練功夫，一直自以為混跡高手中間，挑戰過喻蘭川，被甘卿追捕過，他覺得這些鄰居都比他厲害，可那都只是普通的厲害，還從來沒有人讓他產生過這種恐懼感。

就在他滿腦子跑火車的時候，悄悄已經從他懷裡一躍而起，嘴裏接二連三地噴射了幾次細針，趁楊平狼狽躲閃，她就地一滾撿起自己掉落的匕首，划向楊平膝蓋，重心不穩的楊平沒躲開……

「我在萬木春門下學過一點皮毛，沒學好，就被逐出師門了。」甘卿輕輕地一提左手長袖，露出指尖雪白的刀片，「巧了，我有點殘疾，您也有點殘疾，咱倆誰也不算欺負誰。」

閆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傻愣愣地順著悄悄的目光看去，見楊平狼狽地往側後方向一仰，臉上和脖子上各留下一道抓痕似的傷口。

楊平說著，倏地把球杆往下一壓，喻蘭川的手腕被球杆別了過去，他也不跟楊平較勁，立刻鬆了手，在球杆彈起的瞬間一腳橫掃，球杆被他踢得飛上了天，被人一把抄手接住。

閆皓都傻了——傳說中含在嘴裏，往外噴暗器的「含沙射影」居然真的存在！

那人接話說：「那誰知道，說不定呢。」

「堂前燕？」楊平皮笑肉不笑地一提嘴角，「呵，傻大個，一代不如一代。」

楊平捂著被他砸了一棍的胳膊，忽然嗤笑出聲：「我早聽說老喻家出了朵奇葩……哈！楊清啊楊清，當年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他老人家眼界高，看不上我也是正常，我一直等著看他能找個什麼樣的接班人……」

「你？」楊平嗤笑，隨後他又叼出一根煙，「哎」地嘆hｔｔps://ｍ•ｈｅｔｕｂooｋ•ｃoｍ.com出一口大氣，漫不經心地說，「好像是有這麼個人，哦，你也是丐幫故人，緣分。」

不，是他故意沒有躲！

可是剛才悄悄——朱俏，說了什麼？

閆皓手足無措地捧著悄悄的手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楊清臉上的笑容漸隱。

楊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倆，因為贏得太輕鬆，他還顯得有點和顏悅色。

悄悄匕首落地，楊平叼著煙，一手背在身後，攥著她的手腕，把人往地面掄去。閆皓耳邊傳來「咔」的一聲脆響，他后脊汗毛倒豎，來不及細想，衝上去雙手接住悄悄。方才還輕盈如紙的女孩被楊平掄成了一把大鎚，閆皓雙手一沉，肩關節險些脫開，狼狽地被她撞出了兩三米遠，一屁股坐在地上，給悄悄當了肉墊。

甘卿拎著喻蘭川的高爾夫球杆，緩緩地從小巷另一側走過來，她帶著口罩和兜帽，像一團飄過來的烏雲。

閆皓顧不上再研究楊平是個什麼程度的怪胎，一躍而起，從後面撞向楊平。

「你和警察？」楊平一掌打過來，喻蘭川側臉躲避，分明沒碰到，那一側的臉和耳朵卻火辣辣的疼，像被掌風扇了一巴掌，水泥黏著的磚牆竟鬆動了，簌簌的塵土飛揚起來，喻蘭川把球杆往前一突，一「劍」刺向楊平小腹，楊平倏地一縮，一把攥住了球杆的另一端，他冷笑著說，「留得住我嗎？」

眼前這個又瘦又小的男人軀殼裡，彷彿藏了個非人的怪物，使用的是某種未知的力量。

作為一個啞巴，悄悄才是真正做到了「能動手就不逼逼」，不等閆皓開口，她已經一刀朝楊平捅了過去，把閆皓嚇得魂飛魄散。

喻蘭川把高爾夫球杆揮出了瀟湘劍的瀟洒，往身前一橫就攔住了楊平的去路，楊平輕哼一聲，黑紫色的爪子從球杆底下伸過來，像一塊有毒的烙鐵打向喻蘭川的胸口，喻蘭川手上的球杆靈活地旋轉起來，一勾一挑，捲起了和圖書楊平的手腕。

喻蘭川把眼鏡摘了下來，放在悄悄身邊，目光掃過那小女孩腫起老高的手腕：「好的，謝謝，我也不願意動手，所以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聊好嗎，等警察來調停你們二位的恩怨。正好他們最近也在找……」

甘卿把有點悶氣的口罩取了下去，她鼻尖有一點紅，一直被口罩糊在下面的臉上結著極細膩的水汽，嘴唇上似乎都有了點血色，看著卻並不楚楚可憐，她長得分明不像衛驍，神氣舉止卻無端讓楊平陡然想起了那次噩夢一樣的比武——

「哎，是啊。」

「找、死！」楊平一巴掌朝悄悄拍了下去。

她到底是湊巧在那工作，還是在暗中盯著……老楊？

仗著自己腿長，他幾步躥到悄悄面前，擋在兩人中間，一把格開她手上的匕首：「你冷靜！」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警笛響起，偷襲閆皓的西裝男嚇了一跳，棍子脫手，此人做賊心虛，整個人一縮，下意識想跑，連楊平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下，空氣從縫隙里湧進悄悄的喉嚨，她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他說著，看向手裡意識已經模糊的悄悄，不知想起了什麼，手背上突然暴起青筋——人手上的青筋一般發綠，有個別皮膚特別白的人會發藍，然而楊平手上暴起的青筋卻是一種渾濁的紫色。

三十年前，行腳幫和丐幫結仇的那場慘案，閆皓聽老人提起過，但那些事離他太遠，聽過也就算了。

楊平臉上終於露出了異色：「衛……」

楊平：「你？」

他小時候在故事里看見，無數次產生過疑問，嘴裏含著這玩意，說話的時候不小心噴出來怎麼辦？

楊平頭也不回，極精準地略一側身，避開正面，這一下宛如是毫米級的操作，閆皓立刻覺得往哪個方向使勁都不得勁，他不是個愛惹是生非的人，跟別人動手的經驗不足，很微妙地卡了一下殼，楊平把手裡的悄悄當成了武器，拎著她往閆皓身上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