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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水幕從黑傘的邊緣垂下來，一時間，周遭所有都模糊了。

「哦，對！有道理！」卡洛斯驚喜地看著路易，「帶上你們這種聰明寶寶出門總是沒錯的。」

在缺乏一個行之有效的理論指導的情況下，卡洛斯居然全憑著自己的記憶，一路從安蘭爾河下游摸了上來，好吧，雖然繞了好多路。

「根據這個人的筆記，結合死亡谷地形，我大致估算出他們那支冒險隊當時所在的位置，那地方非常平坦，假設那天晚上沒有風，以及人眼能看到的最遠距離，我想他看到冒煙的地方應該是在山谷腹往西的方向，再加上這個鐵路線路圖，即使它橫跨了死亡谷，也不明原因地在安蘭爾河中游這裏繞了一下，所以我猜神殿很可能就在這裏，最遠不超過三英里——也就是說，那個筆者看見的煙，也許就是克萊斯托神殿。」

與此同時，治療師艾美為他的……好吧，勉強算朋友——卡洛斯那小子的臭嘴有時候真不討人喜歡——掬了一把同情的淚。

有時候越是廢柴就越喜歡崇拜偶像，此時，安迪已經徹底拜在了這兩位不到一天一宿的時間宰了兩隻影子魔的先生那「稀里嘩啦」的褲子下，成為了一隻新鮮出爐的腦殘粉，並且不負重望地做出了如上腦殘的行為。

卡洛斯下車，站在安蘭爾河邊，即使一千年的時間已經過去，那些死去的亡魂似乎還在這裏縈繞不去，在荒無人煙的河水邊，帶著冰碴的水面上寒意襲人，泛著凄涼陰冷的死寂。

艾美小跟班繼電話機以後，又肩負起車夫的重擔，一邊按照阿爾多的指使開車，一邊分神聽他說話，後座上傳來衣袖摩擦紙頁的聲音。

回想起來，他似乎還給了那位少了一條手臂的老先生一個下馬威。

卡洛斯以一種不大雅觀的姿勢彎腰躲了過去，那隻「水拳頭」一擊落空，立刻被萬有引力控制，變成一道橫拍下來的瀑布，給卡洛斯下一場能砸死他的「大雨」。

每一個從不大聲說話的上司下面，都有一個倒霉的傳聲筒小跟班，艾美？麥克風？伯格治療師無奈地承擔了這個角色，把這位連呼吸都在耍大牌的先生的命令一絲不苟地傳達了出去：「那麼我們要去哪裡和*圖*書？我聯繫不上路易，他們的通訊設備不知道被什麼屏蔽了，無法接通。」

艾美終於忍無可忍地發話：「你把他的弓拿出來幹什麼？對著那個脖子都斷了一半的東西來一箭么？」

阿爾多坐回車裡，一份現代城市地圖和一份古老的羊皮紙手繪圖紙同時攤開放在膝蓋上：「死亡谷地勢狹長，兩段各自只有一個入口，一面是大多數人熟知的死亡谷大峽谷口，另一面是瀑布，據說臨著克萊斯托一族的隱居地，寶石山。」

這個小傢伙叫安迪，比埃文早幾年出師，前不久剛剛在一片爭議聲里通過他長達四年的實習期——說真的這時間念個大學都能畢業了。

阿爾多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人類一個種族的，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不一定彼此揭穿，即使握著對方最大的把柄，不到最後的時候，也不會互揭遮羞布——我推測死亡谷名聲遠播，不一定沒有當年聖殿的前輩們的推波助瀾，也是為了警告人類不要隨意闖入，如果兩個種族相安無事，我幹嘛要自作聰明？」

「啊哈，你可真是太懂事了。」艾美把長弓搶了過來，「還不滾去幫忙！」

帶著「先天有些缺陷的智商和經常搭錯線的神經」的悲劇帝卡洛斯？弗拉瑞特先生，正憑著他對死亡谷的深刻印象，以及野獸一樣的直覺，帶著埃文和路易在死亡谷裏面繞圈。

「那您現在是……」

卡洛斯搖搖頭——後來他雖然幾乎和海格爾成了朋友，也知道那老東西實在不是什麼善類，一個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人類少年，而且已經貼近了克萊斯托神殿的核心區域，為什麼他沒有當場殺了自己？

一路走過來，親眼目睹著身邊的每一個同伴的死亡，最後在這個陽光照射不到的地獄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聽著不知名的野獸咆哮的聲音，伴著路邊乾涸可怖的屍骨，每天在惴惴不安里入睡，風吹草動就被驚醒，連求生的意志都一直在放棄和堅持中搖搖擺擺……

饑寒交迫、滿身傷痕的少年撐著最後一口為了活下來的氣，把手裡的重劍狠狠地插|進河邊的泥濘里，單膝跪下，喘著粗氣，然後就是在這裏遇hetubook.com.com到了當年克萊斯托祭司海格爾先生。

幸好被路易和卡洛斯眼疾手快地一人一條胳膊給拽了回來，路易那輛百寶箱一樣的車就沒那麼幸運了，直接被河水卷了進去。

「世界上已知種族裡並沒有人類化成巨蟒的記錄，這違反基本變換法則，所以只可能是某種幻覺，和精神力相關的把戲——這也是我懷疑上克萊斯托的理由，水晶一族在精神方面得天獨厚。為了確定這份手記的真假，我考據了一個月，找到了當時傭兵中介的後人，查到了那支記錄里說的名不見經傳的傭兵團。歷史風物諸多因素都沒有問題，於是我順著這條線找到了當年的筆者，挖開了他的墳。」

一個頗沒有眼力勁兒的年輕獵人屁顛屁顛地湊過來，還把車後座上的弓捧到了阿爾多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按樣子非常期待他給表演個「羽箭驚魂」「人頭取蘋果」之類的。

「我想……」路易這兩個詞才出口，河面上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浪——三個男人同時迅速地後撤，這條小河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威力，幾乎像是憤怒的海嘯一樣，瞬間席捲了他們方才站立的地方，埃文腳下慢了半拍，一條腿立刻被卷了進去，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他的腳，埃文頓時以大馬趴的造型仆地了。

「只是卡爾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想要阻止克萊斯托的傳承，我猜大概是因為這回的繼承人年紀太小——傳承的代價不是那麼小的孩子承受得起的。他……」阿爾多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他總是對別人心軟，不過……算了。」

當年這個已經相當優秀的少年獵人就從死亡谷開始，才真正成長起來——即使聖殿騎士們每年的傷亡也都很大，但他當時畢竟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慘烈。

「為什麼他當時沒有殺了我？」卡洛斯自語出聲。

聰明寶寶路易一臉菜色。

「卡爾！」路易的聲音。

埃文被他一驚一乍嚇了一跳，一腳踩下剎車，車子橫著就出去了，在荒蕪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迹。

卡洛斯眯起眼睛打量著周圍枯死的荒草和隨意的石塊。

三個人被迫分開，突然，一條突如其來地從水裡伸出來的水柱明顯違反了物和-圖-書理規律，擦著河邊突兀地撲向卡洛斯，像是從河裡伸出一隻巨大的拳頭。

「停車。」卡洛斯突然說。

「以、以防……需要……」

艾美不知道他和卡洛斯當年有什麼過節，不過想也知道，總不過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之類的破事，在聖殿混，政治問題總是一個讓人頭疼、又不得不面對的討厭鬼。但艾美不得不承認，後面坐著的這個男人，雖然有時候身上會散發出一股濃濃的人渣氣味，但他確實是最適合當大主教的那個。

埃文打了個寒戰。

「就在這裏。」卡洛斯環視著整條安蘭爾河畔，「真正的神殿就應該隱藏在這裏，但是在什麼地方呢？」

因為……因為在克萊斯托一族裡，神殿絕對神聖，所以不能在神殿門口濺上血？

「不，」艾美痛苦地說，「是關於另一個像您一樣的怪物的——我從不知道聖殿竟然對克萊斯托做過這麼深入的調查和研究，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把他們那個狗屁神殿夷為平地呢？還有那個好多鬼故事里都要出來客串的死亡谷，為什麼允許它的存在呢？死了很多人不是么？」

阿爾多神色莫測，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我可憐的綠眼睛小美人，」艾美透過後視鏡，飛快地掃了重新低下頭閉目養神的阿爾多一眼，默默地想，「我覺得以你那先天缺陷的智商、和經常搭錯線的神經，可能真的跑不出這傢伙的手心了。」

「挖開了他的墳。」阿爾多淡定地說，「只找到了一個頭骨，所有的骨頭都化了——那是被傳說中的死亡谷里一種非常罕見的化骨蜂咬過的結果，這會令人非常痛苦，最終死於風濕，死後除了頭骨以外的地方的骨頭化成水。至此，我知道這個人的記錄是基本可信的。」

卡洛斯蹲下來撿起了一根小樹枝，輕輕地把它放在了一個光滑的石頭上，故技重施地讓它轉動了起來，然後「噗嗤」一聲，小木棍從水邊的石頭上直接栽進了安蘭爾河裡，豎直著飄在河面上。

艾美呆了一會，才訥訥地問：「先生，您看過大偵探福爾摩斯么？」

因為肩膀上壓著很沉重的東西，所以大概連走路踏出來的腳印，都比別人深兩寸。

連艾美都不忍矚目，忍不住扭過頭去。他ｈetubｏｏk.ｃom•ｃｏｍ第一次覺得，領著這樣一群「傑出」青年，路易和古德先生的日子過得真是不容易。

「死亡谷。」

果然，阿爾多微微側過頭，長眉輕輕不易察覺地輕輕挑了一下——這傻帽孩子是誰家的？

「什麼？」旁邊的路易一驚。

就在這時，一隻手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肩膀，生拖硬拽地把卡洛斯拉到了一邊，巨大的水柱砸了下來，卡洛斯被掃了個邊，拉過他的人卻在一瞬間撐起了一把鐵骨的黑傘，遮住了兩個人。

然而翻騰的河水還不罷休，像是一個垂死的人最後的掙扎一樣，下一刻，又掀起了更大的風浪，水面幾乎有十來米高，巨大的浪潮里似乎露出一張猙獰的人臉。

「啊？」艾美一愣。

路易在旁邊輕輕地提醒說：「那個指路的咒文，在這裏還能用么？」

「這是什麼意思？」卡洛斯問。

阿爾多淡定地在戰戰兢兢的小獵人脖子上的工作牌上掃了一眼，記住了「安迪」這個名字，然後扭過頭去不理會他了。名字在他這裏掛了號，總有一天會得到特殊的歷練的。努力吧少年！

艾美閉了嘴，心無旁騖地開車載著阿爾多，帶著身後一串戰戰兢兢的小累贅們往死亡穀穀腹的安蘭爾河中游衝去。

「克萊斯托的這一任祭司性格太偏激，作為一個標榜『隱世』的種族，毫不掩飾對人類的敵意，完全不顧及當年『相安無事』的約定，在盟友契約的情況下公然殺了我們的人，按理，是應該償命的。」

道格拉斯這個太賤了吧……卡洛斯苦笑。

「您的弓！」安迪興緻勃勃地說。

「當年聖殿曾經推測過死亡谷的中心是什麼，」阿爾多神色淡淡地說，「我那時就懷疑死亡谷的中心就是克萊斯托神殿——第一，光從地貌上，我看不出死亡谷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甚至谷底的路都非常清晰，不會讓人很容易迷路，無數冒險者和迪腐被困在那裡，很可能是人為的。」

道格拉斯不想見血——所以他想用水火無情的怪物淹死他們。

不著調的古德先生也好，這位不動聲色的「雕像」先生也罷，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諱莫如深的篤定和銳利，站在人群里絕不會像卡洛斯那麼引人注目，但是能舉足輕重。

「留下一個……」hｔｔps://ｍ.ｈe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阿爾多頓了一下，然後無可奈何地修正說，「好吧，留下兩個人處理尖角牛，其他人跟我走。」

「沒有，也是關於死亡谷的？」阿爾多平淡地反問。

男人的聲音輕緩，但是並不陰柔，反而有種特別的低沉，叫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去聽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搔在人身上一樣。

看來在這一點上，阿爾多的觀點和路易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不過總覺得他聽起來語氣淡了不少，沒摻雜多少感情：「不過恐怕我們殺不了他，他急著找繼承人，從剛剛的動靜看來，又是在撐著一口氣跟卡洛斯他們碰了一回，我估計說不定等我們到了，他已經快死了。」

「另外有一份旅行者手記我印象非常深刻，那裡面對死亡谷的描述非常具體，記錄者在一場同伴們全部死亡的戰役里躲在馬肚子下逃出了死亡谷，他說就在他逃走前的那個晚上守夜的時候，曾經目睹了一條巨大的三眼蟒出現在不遠處，他連大氣也不敢出，躲在一塊巨石後面，遠遠地看著那傢伙在席捲一切的黃沙里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模樣，然後赤身裸體地往前走去，嘴裏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遠處冒出了一行指向天空的白煙。」

「我記得這個地方。」他說。

最後通過的原因據說是因為埃文？戈拉多先生的橫空出世——作為一個暈血的獵人，埃文似乎把聖殿廢柴記錄刷新到了一個獵奇的程度，相比之下，安迪看起來居然有那麼點像人樣，就這麼被他的導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了。

還敢不敢再有出息一點？！

「您什麼？」艾美瞠目結舌地反問。

「第二，關於死亡谷的得名，最早是和一個寶藏有關，死了很多人，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民間賞金獵人這個行業幾乎一蹶不振，所以留下了很多不知道真假的傳說。寶藏的傳說非常拙劣，據我所知，死亡谷附近除了隱世一族，歷史上並沒有出過任何大商人和大貴族，就算有所謂的『寶藏』也不過是一些礦物，隱世一族不喜歡和人類打交道，如果他們真的有東西藏在那裡，一定會像其他秘密一樣，被永遠埋藏在族人的血脈里，不為人所知。所以我懷疑，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製造出了謠言，利用人們的恐懼隱藏了某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