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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的房間門沒有關，他於是自己走了進去，輕聲問：「既然擔心，為什麼不阻止他？」

這回連卡洛斯也感覺到自己沒抓住重點。

這時阿爾多似乎有什麼急事，隨便拿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從樓上下來：「我要出去一下。」

阿爾多一滯，然後他突然輕輕扳過卡洛斯的肩，猝不及防地湊上去輕輕地吻了卡洛斯一下。

連卡洛斯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對伽爾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放任和無原則的縱容，慢慢地變得嚴厲起來——這個不著調的傢伙竟然也能像一個真正的家長那樣，在每次訓練的時候，毫不留情地當場指出他的不足，對他臨陣時的每一個動作都親自把關，並且在改不過來的時候上手敲打。

卡洛斯大笑起來：「埃文！埃文出來！別在對著電視練膽子了，男人不見點血怎麼能長大？」

阿爾多大主教認為自己的戰略性轉移非常不錯，很具有讓人反思並意猶未盡的效果——是啊，英明神武的大主教先生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因為身體產生了某種不和諧的變化，而倉促逃走的。

「我有自己的產業，鑒於我知道自己有一天還會醒來，所以把它們兌換成了黃金保存——放心，用不著你按揭還貸款，這是一次性付清的。」阿爾多說，「只是無論是兌換資產還是購買這塊地，都需要不少手續，幸好有路易幫我找了個能專門處理這些事的助理。」

伽爾慢慢地扭過頭去：「我是在說你。」

「什麼？」卡洛斯軸得生鏽的腦子沒反應過來。

伽爾猛地把沙袋戳了窟窿：「誰是小、伽、爾？」

「哦。」埃文彷彿是後知後覺地看了看阿爾多，那表情簡直讓人相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儘管他知道自己應該否認，但是此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給你的那本現代生活常識掃盲，你一定沒看完。」伽爾頗為怨念地說，「不，你真的翻開過扉頁么？」

「那些錢並沒有更和*圖*書好的用途。」阿爾多抓住卡洛斯的手臂，把他拉近自己。

他們回到伽爾家裡的時候，在門外就聽見房子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本來就有點半身不遂的伽爾手一哆嗦，鑰匙掉了下去。

阿爾多微微地笑起來：「一百多年前，盧克舍利河已經因為城市規劃被改造了，你可能覺得有些認不出……」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突然推開窗戶，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嘿，小伽爾，對著個麻袋有什麼意思，我來陪你過兩招！」

「是的，一千年前，這裏曾經有一個莊園，它屬於弗拉瑞特家族，」阿爾多頓了頓，「非常巧，一千年以後，兜兜轉轉，它再次屬於另一位姓弗拉瑞特的先生。」

阿爾多發現，卡洛斯站在二樓的窗戶邊上，正默默地看著伽爾，於是悄悄地上了樓。

卡洛斯頓時羞愧了——他想起伽爾那句「你連一個子的遺產都沒能留給我們」。

卡洛斯抬頭看了看屏幕上支離破碎的殘肢以及逼真的血，再看看埃文，快樂地說了他賤兮兮的推測：「嘿哥們兒，你臉上那是被嚇哭的結果么？」

「他讓我想起查克。」卡洛斯說，「父親剛去世的時候，每天他都在和我跟媽媽互道晚安以後，去卧室里裝睡一會，夜裡再爬起來去書房處理沒做完的事，可惜我媽媽一直不知道。」

埃文被門外一聲巨響嚇得直接從沙發上滑了下來，正四腳朝天地坐在地上，臉上還沾著鼻涕和眼淚，而客廳里的家庭影院裏面，一隻看起來已經幾百年沒洗過澡的殭屍，正在特寫鏡頭下擺它們呲牙咧嘴的經典pose，追逐著長跑運動員出身的男女主人公。

而這天下午，阿爾多突然從聖殿里，把正在蹭著「追蹤監控技術」課聽的卡洛斯拖了出來，他們在人來人往的薩拉州乘坐了地鐵，不知道轉了多少圈，阿爾多才帶著卡洛斯來到了一片建築工地上。

卡洛斯看著埃m.hetubook.com.com文抹在自己褲子上的鼻涕，慢慢地……露出一個獰笑。

卡洛斯沉默。

埃文大難臨頭地撓著牆：怎麼又被這禍害想起來了？

他在慢慢地變得強大。

就這麼一邊低聲應答一邊繼續往上走去。

卡洛斯震驚地看著他，然後脫口問：「你哪來那麼多錢？」

埃文撲過來，一把抱住卡洛斯的大腿：「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也許有的時候，一個人強大與否，不在權力財富或者其他什麼……而在他的心——當他碰見強大得仰斷脖子也追不上的對手或者榜樣時，能不懷疑自己、從此一蹶不振，而是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努力地往前追趕，無論經受什麼打擊都決不放棄。

這個穩重的、看起來甚至是斯文的年輕人，有一段時間竟然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以至於叫看著他的人都忍不住擔心起來，路易甚至親自陪他出了兩次任務，然而慢慢地，那種殺氣又漸漸地淡下去，伽爾變得比以前更加內斂起來。

「是啊……」埃文？嚇哭了的？戈拉多先生大概為了報復卡洛斯的「心直口快」，非常不厚道地在介面插了話。

阿爾多頂著他那種一輩子都很鎮定的表情說：「我會做到的。」

這天，直到阿爾多披星戴月地回來，埃文還躲在自己房間里不敢露面，而伽爾正在院子里對著沙袋練習，他的肩膀已經被處理過了，仍然能看出繃帶下面腫起來的一塊，春天的夜裡依然是有些涼的，他卻只穿了一件背心，依然汗流浹背。

卡洛斯一直是個很坦誠的人，即使對剛認識的朋友——他不喜歡虛偽客套的那一套，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畢竟是弗拉瑞特家的小少爺，對於不想打交道的人，他當然知道怎麼樣敷衍躲避。

「我已經看了十頁了！」卡洛斯分辨。

「不學無術。」過了好久，伽爾才說。

「小半年看了十頁。」伽爾點點頭，誠懇地指出，「您可真是勤奮得ｈtｔps://ｗwｗ•hｅｔubook.ｃoｍ•ｃoｍ叫人印象深刻，祖先先生——另外我還聽說，你還在高速公路上騎著一輛必勝客外賣電動車狂奔過，不得不說，這真是非常有創意。我覺得，當年美國人竟然沒有用它來登月，充分證明他們是個肌肉堵塞腦子、沒有一點創造力的傻大個民族。」

卡洛斯：「……」

「我是說，我把這塊地方買下來了。」阿爾多決定直抒胸臆。

卡洛斯在窗邊乾巴巴地站了好一會，忽然嘆了口氣，好像有人在他的心裏點了一把火，那熄滅了不知多久的火種輕易地就被吹起了細碎的火花。

然後他就聽見了埃文的下半句，埃文按下了電影暫停鍵，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你為了騙取那輛可憐的送餐車的駕駛權，還非常沒有公德心地吻了一個傻乎乎的齙牙妹。」

埃文的臉紅成了一個爛番茄。

那麼他成為一個從裡到外都很強大的人，其實只是時間問題。

卡洛斯為了生計，曾經為吟遊詩人填過很多酸溜溜的詞，不少都是歌頌狗屁不通的愛情的，他聳聳肩，頭也不回地點評說：「略假，老詞了。」

他說完，大搖大擺地出門走了，披上外衣，把鑰匙手機塞進兜里，錢夾子塞進風衣的內袋，在門口攔了一輛剛好經過的計程車——一系列動作簡直和土生土長在二十一世紀的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他樓梯走了一半，手機突然響了，一時間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全部以一種膜拜的姿勢仰望著他，阿爾多動作一頓，雖然不大熟練，但好歹算鎮定自若地接了起來，毫無障礙地對另一頭說：「喂你好……嗯，是我。」

他還沒來得及彎腰，卡洛斯這個身體快於一切的傢伙就已經把門給踹開了，門軸斷了一半，尷尬地卡在那裡，卡洛斯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卻在看清了坐在地上的埃文時愣在了門口，有些呆地問：「你在幹嘛？」

「我也覺得。」卡洛斯羡慕嫉妒恨地說，「ｈttｐs://wｗw.hｅｔｕbｏｏk.ｃom.com他一定用了不少時間去擺弄那個小盒子。」

伽爾自願把特訓加為了別人的幾倍，每次只認領最艱難的任務，出去一段時間，就會傷痕纍纍地回來，在治療師不給簽名之前，他會利用這段時間瘋狂地投入到卡洛斯的訓練中，白天在聖殿里，晚上還要繼續。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生活。」阿爾多輕輕地打斷他的語無倫次，「像我夢想了一輩子的那樣，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一個人可以有多大的改變，只要看到伽爾就明白了。

埃文打了個哆嗦，聽見阿爾多先生「和顏悅色」地問他：「你方才說了什麼？」

卡洛斯：「……」

卡洛斯迷茫地看著不遠處的街區和繁忙的十字路口，又看了看進進出出的工人，莫名其妙地問：「這是什麼地方？」

然而下一秒，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起毛來：「等等！你剛才說……」

阿爾多鬆了口氣——還好，他還算坦誠。

「不不不不不！」卡洛斯差點結巴了，「我不能……」

阿爾多：「……」

「嗯，沒關係，慢慢想。」阿爾多說，「晚上回來再告訴我也可以。」

「是的。」阿爾多看著他，「我買了這塊地，以你的名義——等工人們建造好了，你就可以回家了，以後也再不會有後人抱怨你沒有遺產了。」

阿爾多睜著眼，看進他的眼睛，一隻手撐在窗戶上，用兩根手指輕輕地捏住卡洛斯的下巴，溫柔地舔過他的唇瓣，並沒有深入，只是淺嘗輒止，呼吸放得極輕極長，克制地屏著，最後又近乎甜膩地在卡洛斯的嘴唇上輕輕碰了一下，這才留戀萬分地往後撤了一步。

里奧？嚴重欲求不滿的？阿爾多先生用他無比嚴厲的目光掃了埃文一眼，然後一聲不響地拿起沙發上放著的一本古籍，眼不見心不煩地上了樓，想著：這幫礙眼的蠢貨。

「哦，好吧好吧，聽著，」卡洛斯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確實，讓曾經是弗拉瑞特莊園的地方改www.hetubook.com.com姓別的，想起這事來，我可能會詛咒買下這裏的那個『暴發戶』，當然我可沒說你……可、可我不能……我的意思是，這是你的私人財產買的，這樣不……」

卡洛斯啞然。

他的話還沒說完，卡洛斯驟然睜大了眼睛：「這是……這裏……」

伽爾嘆了口氣：「我找人修門。」

「如果你不願意，」阿爾多酸澀地笑了一下，「那其實也沒有關係，因為地也好，莊園也好，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意義……我需要的只不過是再回到地宮，躺回那個棺材里而已。」

顫抖帝埃文：「我我我我我我我……忘了……」

當年他的格鬥老師的一句名言——只有被打疼了，才會記住。

「我讓你失去了他們，對么？」過了好一會，阿爾多才低聲說。

真是本世紀的重大發現之一！

卡洛斯從來不知道阿爾多竟然敢這麼肉麻，獃滯地站在原地。

卡洛斯一呆。

說完，竟然沒別的話，就這麼大步轉身走了。

三個月以後，薩拉州的夏天已經進入尾巴，初秋的涼意衝散了酷暑，在傑森街區被卡洛斯斬了半個角就逃之夭夭的影子魔終於露出了行蹤，伽爾立刻帶人去追了。

人和人之間的智商差異，其實真的有那麼大么？

阿爾多的鞋底在地板上輕輕地擦過，腳步「嘎吱」一聲停住了。

這讓一向決斷利落的卡洛斯難得地有些迷茫。

阿爾多臉上帶了一點輕描淡寫的笑意，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讓人覺得冷森森的，他側過頭，目光掃過卡洛斯——後者這個沒下限的小流氓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低了下頭，難道這個不明生物其實也是知道什麼叫「不好意思」么？

「我可以補償。」阿爾多略微往前走了一步，胸口幾乎貼在卡洛斯的後背上，卻並沒有觸碰到他，而是站在一個非常巧妙的、既不顯得逼得很緊，又非常有存在感的一個位置上，他說，「我不能把他們還給你，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自己能代替他們。」

這是什麼和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