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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卡洛斯煩躁地抓下自己的帽子，整了整被大風吹亂開始遮擋視線的頭髮，「我把它們殺光了。」

「走，儘快離開這裏，我斷後。」卡洛斯背對著他們，難得鄭重地雙手執劍，「蝎鼠是群居。」

這就是結界以外，屬於魔鬼、黑暗和沒有盡頭的冬天的世界。

阿爾多這才鬆了口氣，裝給別人看的鎮定面具從他臉上卸了下去，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擦過卡洛斯臉上沾著血跡的地方：「沒受傷就好。」

埃文獃獃地看著他——不知道卡洛斯究竟是殺了多少蝎鼠，他身上就像是被人用墨水潑了一樣，領口、衣袖、褲子上面全都是濺上的血跡，一層又一層，就連下巴上也沾了一些，被他自己隨便抹了一把，拖出一條長長的印記。

他們兩個人略微往前走了一點，和其他人離開了一段距離。

重劍落下的地方連厚厚的雪層都被逼開，露出乾涸皸裂的地面，火燒的箭矢落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火勢立刻在雪地上蔓延出去，無數蝎鼠被那大火燒得躥了起來，瞬間變成一具具灰黑色的焦屍。

「沒想到絕影山居然真的在結界之外，」阿爾多嘆了口氣，「再往後是什麼？高級？惡魔級？還是……」

「嗯……我只是把沒被燒死的那些老鼠們稍微料理了一下。」卡洛斯別開視線。

一開始湊過來的蝎鼠並不多——卡洛斯的劍戳在地上，上面還有沒幹的蝎鼠的血，屍體被拋在地上，幾隻藏頭露尾的四級蝎鼠立刻被同類的血氣震懾。

厚厚的雪地下面傳來讓人頭皮發麻的細碎的摩擦聲，好像長著毛的某種東西蹭在人的耳朵上似的。

「草莖磨出的液體，一hetubook.com.com滴就能讓垂死的人煥發出能站起來繞山跑一圈的活力，能刺|激出人類最不可思議的潛力。」卡洛斯抽回自己的劍，「交給你處理了治療師，相信我，這東西最後是有用處的。」

路易看了阿爾多一眼。

卡洛斯是什麼時候趕上來的，埃文都沒能察覺到，只是當他們小心翼翼地走過一塊巨大的冰層凝結的斷面的時候，他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卡洛斯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拉了他一把。

「就是八音盒裡那種水聲，像來自深海，但是又分明從地面上傳出來，好像非常遙遠，可是閉上眼，又彷彿是從四面八方來的一樣。」卡洛斯提到這個的時候，大半遮在帽檐下的臉上突然蒼白起來，他甚至有些緊張地搓了一下手指。

卡洛斯打了個哈哈，站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地說：「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出發吧，白天盡量趕路，真正危險的是夜……」

這時，阿爾多突然停下腳步，從背後抽出一根箭。

「小心點哥們兒，」卡洛斯扶著埃文站穩，用眼神示意他往下看——那裡長著一層密密麻麻的碧綠色的「植物」，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扎眼得詭異，「如果從這裏掉下去，我保證你會變成一具肉質鮮美的人干。」

阿爾多冷冷地在他身後說：「你還需要一個小紅旗拿在手裡揮舞么，親愛的弗拉瑞特先生？」

那箭矢的聲音就像一隻怪鳥，在被釋放到天空中的一瞬，就爆發出巨大的火焰，把整個陰鬱慘白的天空都照亮了，劃破空氣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絕影山的山谷中，激起層層疊疊、如山呼海嘯一般的迴音。

而和-圖-書於此同時，彷彿接到了什麼信號一樣，卡洛斯突然離開他站立的原地，腳尖好像不沾地一樣，只在雪地上輕輕地點過，灰色的蝎鼠在所有人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在他腳下竄來竄去，然而沒有一隻尖刺能劃到他薄薄的鞋底。

「在山頂上的湖？」

阿爾多把這彷彿燃燒著的箭上了弦，慢慢地舉起那足有半人高的弓，輕聲說：「仔細看著，真正的遠程攻擊是怎麼配合的。」

「真正的問題是絕影山本身。」卡洛斯在一塊凸出來的石頭上坐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從半山到頂峰，迪腐的等級會越來越高，普通的以及變異的都可能會有，但這些不算什麼。山頂不是盡頭，再往前走，當你以為自己已經開始下山的時候，會發現那裡有一個巨大的湖。」

頓時，所有人都明白了卡洛斯的那句「群居」是什麼意思。

可他話音沒來得及落地，阿爾多第一支箭已經放出去了。

阿爾多拉過卡洛斯，把他的手腕扣在手心裏，對艾美說：「保留好，另外你是治療師，應該知道這東西的作用是透支生命，我希望諸位慎重對待，不到要命的時候不要隨便用——現在，原地休息十分鐘，卡爾過來。」

長發的男人被圍在中間，彷彿被淹沒在了蝎鼠的海洋里。

它們在距這些獵人們十來米以外的地方，潛伏在厚厚的雪地下面，時常彷彿等不及出來偵查似的，露出一個頭，叫人看見雪地上一閃而過的灰色，旋即就又鑽回一片白茫茫里，如果不是不遠處那隻屍體散發的腥臭味道，和它尾巴上那根在陽光下閃著不祥的微藍的長針，它們看起來幾乎就像越冬的土撥鼠和*圖*書。

「那你至少要告訴我一聲，」阿爾多壓低了聲音，幾乎想破口大罵，「弗拉瑞特先生，我警告你，這不是你們上回那個連個組織者都沒有的散兵團，你難道還是未成年么？一離開我的視線就隨意自作主張幹些危險的事？你難道不知道……」

金章們就像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一聲不吭地飛快撤離，往山上走去，冰天雪地絲毫不影響他們的速度，才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伽爾回頭的時候，就發現卡洛斯的位置似乎已經在山腳下了一樣。

卡洛斯笑起來，把重劍扛在肩上，遠遠地對所有人揮揮手：「嘿！別賴在地上了，走了走了！從現在開始，不允許任何人單獨行動，不要和你的同伴離開兩米以上的距離——我們馬上要進入閃電般的小惡魔暗精靈的地盤啦。」

阿爾多的訓斥全讓他這一聲帶著點討好的、軟軟的「里奧」給堵回去了，堵得他臉都快青了。

「有一多半被你燒成幹了，」卡洛斯聳聳肩，「聽著里奧，我們回去的時候會很狼狽，到時候你想腹背受敵么？」

阿爾多：「卡、洛、斯！」

「水聲？」阿爾多眯起了眼。

如果不是那張熟悉親切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埃文幾乎要恐懼起他來。

「對，但湖裡不是水。」卡洛斯說，「別問我是什麼，我不知道，湖邊鑲嵌著大量的碧羽石，整個湖面都是綠的，高處風很大，但是湖面上卻永遠平靜無波，但不知道為什麼，站在湖邊能聽到從大地深處傳來的水聲，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突然之間到了死地一樣。」

「里奧，」卡洛斯立刻從善如流地放軟了聲音，「我錯了。」

當那箭從包裹里拿出來m.ｈｅtｕbooｋ.coｍ•ｃｏm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埃文幾乎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它太亮了，和聖殿里那種能在空中劃出一道金光的火羽箭不同，它要更長、更大，箭身上鍍著一層極亮的金光，在附近的人能感覺到那箭矢上面的灼熱氣息。

卡洛斯站起來，藉著往後退的力量猛地抬起手臂，幾棵植物被他連根拔了起來，「青草」的根部竟然連著一個骷髏頭，植物好像它的「頭髮」似的，在空中無力地飄著，離開了土壤，很快失去了攻擊力，軟綿綿地從卡洛斯的劍鞘上掉了下來。

卡洛斯一劍同時劈開了三隻蝎鼠的腦袋，血濺了他一身，他像是身後長了眼睛後退一步一腳踩進了箭燃燒的區域，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劃過他的褲子，卻沒傷他分毫。

阿爾多突然心裏一動，嚴厲地問：「剛才在山下，我發信號的時候，你沒有立刻撤離，是不是？否則不會這麼久才追上來。」

艾美睜大了眼睛：「天哪，竟然……竟然是傳說中的蝙蝠草。」

而卡洛斯並沒有掩飾他的光明天賦，那會讓低等的迪腐感覺天生相剋的恐懼。

「繼續走，不要回頭，不要耽誤時間。」阿爾多對旁邊的人說，在伽爾肩膀上推了一下，「他聽見信號，很快會追上來。」

卡洛斯乾笑。

阿爾多面色不善，十足的逼供樣。

阿爾多：「那至少有上千隻，你怎麼敢……」

阿爾多陰沉沉地瞪了他一眼，對路易說：「我和卡洛斯開路，你和伽爾負責斷後，其他人帶好你們的武器以及那個……可能不大靈光的迪腐探測器，出發。」

阿爾多第二箭緊跟著射出去，距離極遠，落地卻極精準，以其為中心燃燒起來的火圈正好和先前那支的火和_圖_書圈範圍堪堪相切，絲毫不差地替卡洛斯掃出了一條撤離的路，然後阿爾多對著天空的方向拉了一下空弦，弓弦發出一聲奇特的尖嘯，傳出了老遠。

等他們安全通過了冰層，落在最後的卡洛斯突然猝不及防把他的重劍伸了出去，在那些詭異的青草上飛快地掃過，那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的青草上伸出細長的藤蔓，嚴嚴實實地捲住了他的劍鞘。

話說這導遊一樣的口氣是要幹什麼？

他十歲的時候就偷偷藏在馬車下面，去看前輩們執行任務，一條二級的赤蟒不知道怎麼地鑽了進去，跟這個腰還沒有它的尾巴尖粗的小傢伙來了個對臉，結果硬生生地被這他用一把小匕首穿透了七寸——卡洛斯好像從小就像不知道什麼叫恐懼。

「沒想到真正能修補結界的東西，反而在結界外。」卡洛斯皺皺眉，「說實話，我真有種火中取栗的感覺。」

阿爾多眼皮也不抬，語氣略微有些急促地說：「別磨蹭，動作快。」

骷髏頭徑直滾到了艾美腳下。

伽爾瞳孔皺縮，猛地轉身：「我要回去……」

從高處往下望，卡洛斯周圍的雪地幾乎翻騰了起來，層層疊疊的全都是蝎鼠，密密麻麻，在雪白的雪地上翻起灰色的浪，有成千上萬隻，尾巴上的細針湊在一起，把雪地映得幽蘭一片。

阿爾多輕輕握住他的手。

可那個被寶石鑲嵌的湖，卻讓他在多年後提起來，都心有餘悸。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卡洛斯——在傳說里鮮活了一千年的那個人。

卡洛斯滿不在乎地說：「已經被它們招呼過一次了，上次還要糟糕，我當時身邊沒有一個能在遠程支持我的，跟一幫只會哇哇亂叫和誤傷隊友的菜鳥一起才是真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