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陳銘生鬆開手，搖頭說：「沒有。」
楊昭握住陳銘生的手，陳銘生稍稍一借力，往上上了兩節台階。
楊昭猶豫了一下，說：「你……」她欲言又止，陳銘生看著她，說：「我怎麼？」
楊昭高中的時候是理科生，學習成績優異。參加完高考後直接出了國，在俄羅斯列賓美術學院讀了本科，又輾轉美國繼續深造。
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手機響了。
楊昭回到卧室，發現被子已經疊好了。她走到房間角落裡，悄悄拿出手機，給陳銘生打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楊昭走過去，打開前面的車門，坐了進去。她轉頭看陳銘生。他今天穿了工作服，白襯衫，西服褲子。她向下看去，陳銘生今天穿戴了假肢。
「米飯？」楊昭依舊有些茫然，「……我去幫你看看。」
「好。」
陳銘生讓楊昭在市圖書館等他，楊昭結好賬，抱著書來到門口。
她看著他，輕聲說：「我家。」
楊昭說：「我覺得，你穿這個不如不|穿方便。」
楊昭聽見電話那邊微微有些嘈雜，她說：「你在外面？」
陳銘生一怔，隨後微微低下頭，低聲說：「是不太方便。」之後他看向窗外，楊昭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問道：「你每天都這個時間下班？」
楊昭拉扯半天沒結果，一語不發地轉頭看陳銘生。
等她匆匆掛斷電話，回到座位的時候，還不等陳銘生問她，她就說道：「對不起，我今天有事，先走了，我再聯繫你。」
他看起來如此完和_圖_書整。
楊昭坐在窗邊，背對著夕陽，臉色平淡。餘暉在她的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紅邊，好像是洗去了平日的凌厲，換上了一股柔和的氣息。
「嗯，平時我戴隱形眼鏡。」楊昭說。
她打開房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客廳的桌子，上面擺了三盤菜。楊昭走過去，看見一盤青椒土豆絲，一盤糖醋排骨，還有一盤涼拌萵筍。
楊昭今天戴了眼鏡，穿了一身簡單的運動服，為了方便還背了一個雙肩包。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大學校園裡的學生一樣。
楊昭不常笑，至少陳銘生無法在腦海中勾畫出她的笑容。但是奇怪的是，每當陳銘生想起楊昭，想起她平淡的、沒有絲毫浮動的神情時，他總覺得她是笑著的。
「你別慌，出了什麼事。」
陳銘生抬眼，「來哪。」
陳銘生看了她一眼，問道：「想吃什麼？」
沒過多一會，楊昭的手機響了，她在翻出電話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陳銘生的車慢慢開了過來。
十年過去，高考改革了好幾次，楊昭選了幾本參考書，在圖書館的咖啡廳里坐下翻看。
店裡樓梯很窄，上面還有些油膩的痕迹，楊昭踩上去覺得十分不穩妥。她走了幾步，回頭看陳銘生，目光有些擔憂。
陳銘生笑了笑，楊昭把書放到後座，然後開始拉前座的安全帶。
「不是，我是說米飯。」楊昭說。
楊昭為了整理出楊錦天的考試試卷，每天都做到深夜。她一本一本地記錄筆記，將楊錦天和圖書做錯的題目分類整理。
楊昭說：「沒有你揉它幹什麼。」
楊錦天挑食挑得厲害，青椒土豆絲整盤也沒動一下。楊昭夾了一口放在嘴裏，菜已經有點涼了。
楊昭轉過頭，看見陳銘生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
陳銘生也看到了她。
楊昭雖然沒有在國內讀大學，但是她也參加了當年的全國高考。
楊昭說：「我把書留在你車上行么。」
陳銘生說：「吃飯了么。」
楊昭放下了手頭所有的工作，只為了幫楊錦天提高分數。
她覺得今天晚上自己簡直蠢透了。
楊昭壓低聲音，「陳銘生，是我。」
楊昭：「……」
楊昭說：「行么。」
當天晚上，楊錦天把桌上的排骨一掃而光，然後洗澡睡覺。
陳銘生找好位置，倒車停穩，說：「行啊，放在這吧。」
楊昭說：「那你明天晚上能來么。」
楊錦天已經睡著了，屋子裡一片寂靜。
陳銘生點了點頭，將車掉了個頭往後行駛。陳銘生開車速度很快，看起來對街道也十分熟悉，拐了幾條楊昭叫不出名的小衚衕，陳銘生最後把車停在了一家「四季麵條」門口。
「沒事了。」楊昭低聲說，「我先掛了。」
楊昭搖搖頭。
尤其是她看著他的時候，不躲閃、不逃避，她的目光總是清澈的。
陳銘生重新看向窗外，窄窄的街道旁種著楊樹，路邊有幾家連在一起的門市店，有小賣鋪、擦鞋店、牛奶站……
陳銘生上樓很吃力，一直得用手扳著自己的大腿才和-圖-書能勉強走上來，他發現楊昭停下了，便抬起頭，剛好看見楊昭擔心的神情，他笑了笑，沖她伸出手，說：「來，幫忙搭個手。」
楊昭抱著參考書，站直身體，說：「好。」
陳銘生看著楊昭，說：「原來你近視啊。」
「喂？」
已經是飯點了，門口的車有不少。
楊昭說：「沒有，我幫我弟弟買參考書來了。」
「有的，你等等。」楊昭去廚房，打開電飯鍋，裏面冒出熱騰騰的蒸汽，一股米香味飄出來。楊昭給楊錦天盛了一碗飯，端出來。
是陳銘生。
今天陳銘生穿戴了假肢，沒有拄拐，楊昭看著他扶著自己的腿下車，對他說：「要不我去買回來，我們在車上吃。」
她與薛淼也是在美國相識，薛淼做老闆做得慷慨大方，楊昭為他工作一直到現在。
他隱約聽到楊昭的語氣有些急，問了許多的問題。
陳銘生和那雙平淡的眼睛對視了一會，然後說：「過幾天我去換。」
「姐，你做飯了？」
楊昭掛斷電話，埋怨自已一樣地皺了皺眉，回到屋子裡。楊錦天在啃排骨，他抬頭看了一眼楊昭，說：「沒有飯？」
好在二樓比較空，楊昭和陳銘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喂。」
楊錦天脫了鞋進屋，看到桌上的飯菜，稍稍有些驚訝。
楊昭看了一眼表，十一點半了。
陳銘生說：「是我。」
陳銘生搖搖頭說：「沒事，走吧。」
「啊？」楊昭轉頭看楊錦天，楊錦天有些詫異，「怎麼了？」
楊昭https://m.hetubook.com.com又笑了笑，說：「或者你家。」
楊昭說：「麵條。」
「沒什麼。」楊昭不想說謊，又不想讓楊錦天知道陳銘生的事情，她對他說：「小天，先吃飯吧。」
「哦，也做了。」陳銘生頓了一下，輕笑著說，「你都不去看看電飯鍋么。」
楊昭心情有些放鬆下來，她接通電話。
陳銘生停了停，問道：「我也沒有吃飯，一起吃么。」
陳銘生：「……我知道。」
陳銘生轉過頭，說：「我時間不固定，因為不用交車，所有幾點下班都可以。」
她從不告訴楊錦天她為他做過的事情，不會告訴他她為他做了所有的考試規劃，不會告訴他她曾很多次地找到孫老師，緊跟著他在學校的課程。
陳銘生轉過頭，看楊昭一直在看他，說：「怎麼了。」
第二天，楊昭照例早起給楊錦天買早餐，送他上學。之後她來到市圖書中心，挑選高考輔導書。
響了幾聲，陳銘生接了。
楊昭說：「我在市圖書館。」
楊昭這才坐回原位。
楊昭拿出手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陳銘生說：「我放在桌子上了。」
陳銘生：「……」他跟楊昭說：「我這車太舊了，平時也沒人系安全帶，可能不太好用了。」
「……」陳銘生說，「只是穿的時間有點長了。」
陳銘生看得有些愣神了。
他在邀請她。
陳銘生看她緊縮的眉頭，在她轉身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腕。
楊昭到櫃檯點好菜，回來的時候看見陳銘生無意識地揉m•ｈｅｔuｂoｏk•ｃｏm•coｍ自己的右腿，她坐到他對面，說：「怎麼了，腿疼？」
就像她之前說過的，楊錦天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她無權也不想橫加干涉。
那根短短的時針在她的眼中慢慢迴轉，她想起四個小時前……
楊昭接著說：「你做飯了么？」
楊昭接回楊錦天的時候，陳銘生已經離開很久了。
楊昭抿了抿嘴，說：「剛剛學校打來的電話，我弟弟不見了，我要去找他。」
她是他的弟弟，她對他有所期待，但也只有如此而已。
陳銘生說：「嗯，剛剛下班。」他頓了頓，又問：「你在哪。」
進了店，裏面有不少客人，楊昭四周看了一圈，一樓已經沒有位置了。一個服務員看見來了客人，對他們倆說：「二位樓上坐，樓上有位置。」
她低聲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便起身到一旁接電話。
陳銘生張了張嘴，剛要回答的時候，楊昭的手機響了。
好在楊錦天也是理科，高中知識也有固定的範圍，楊昭看了幾本書，覺得高考出題依舊換湯不換藥，以楊錦天的基礎，考大學還是很有希望的。
不知不覺中，一天過去了。楊昭中午就在咖啡廳里叫了個麵包吃，她挑選了幾本覺得有用的書，剩下的放回原位。
「嗯。」楊錦天今天很給面子，洗了手，坐到桌子邊上。他問楊昭：「姐，沒有米飯么？」
楊昭給他照顧妥當后，自己也盛了半碗飯。
這樣不行……楊昭告訴自己，這樣不行。她重新把手機放回去，站起身收拾餐桌。然後回到書房整理楊錦天的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