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楊昭覺得也不用再睡了。
他怕楊昭醒過來，捂著嘴退出書房。
他知道楊錦天沒碰。
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後回到卧室換了身衣服，坐在床上抽煙。
他低頭，又吸了一口煙。
她覺得焦慮、迷惑，可她依舊不知道要如何同楊錦天說。
「好。」楊昭說：「那回家吧。」
「小天，雖然我之前已經說過了，但我想我有必要再跟你提一次。」
「你有弟弟么。」
陳銘生本就沒扶拐，單腿站著，此時被楊錦天突然一拉，差點沒摔倒。他一手扶住路旁的電線杆，一手把楊錦天抓著他的手拉開。
她回想起那個叫「馮哥」的男人，回想起楊錦天獨自一人悶頭坐在沙發上的場景，她打從心底可憐楊錦天。
「那東西，你最好別碰。」
……
楊昭說：「沒有。」
他還記得當時的感受，他拿著試卷，來回翻看，裏面沒有幾道他會做的題。他抬頭，黑板旁邊懸挂著一個大型的電子牌子，上面是高考倒計時。
楊昭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此時，楊昭就趴在那張數學卷上，試卷已經全部改好了，上面紅藍鋼筆水，寫得滿滿都是知識點。
今天劉元領他逃課，說有好東西給他。他以為就是像平時一樣唱唱歌，玩玩遊戲，就跟著出去了。
楊昭：「怎麼了？」
約好了時間，楊昭同陳銘生道了晚安。
楊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路上楊錦天幾次偷偷看陳銘生，見他沒有要說破的意思，漸漸放下心來。
不過，有了和-圖-書之前種種事情的鋪墊，楊昭能用出這種教育方法，他也沒有太奇怪。
兩人都靜了一會，楊昭說：「陳銘生。」
楊昭的胳膊壓著一張試卷，楊錦天看著漏出來的一角，認出那是他上次階段測驗的數學卷。那場考試他考了一半就跑了。
楊錦天半夜起來上廁所。
「陳銘生。」
反覆數次后，楊昭聽見手機響了。
「兄弟姐妹都沒有？」
楊昭坐在書房裡繼續給楊錦天整理試題。
「喂，你還沒睡？」
「我問你呢，你聽不見啊！？你剛說的是什麼東西？」
陳銘生開車送楊昭和楊錦天回家。
楊錦天出來上廁所，意外地看見書房裡還亮著燈。
楊昭的書桌正對著門，楊錦天一眼就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的楊昭。他看見她睡著了，就推開門進了屋。
說白了，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楊昭幾次站起身，來到楊錦天的卧室門口，可是她沒有推開門。
楊昭回來了。
現在楊昭說什麼是什麼，楊錦天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司機。他點頭，說：「知道了。」
陳銘生說：「那我也沒辦法了。」
「喂？」
他只能吵嚷地掩蓋自己的心虛。
「……」
「你怎麼跟你弟弟說的。」
「嗯。」
十七八歲正是最敏感的年紀，他隱約感覺到楊昭和陳銘生之間有些奇怪。他說不出那種感覺，也無從談起證據，因為從上車到回家，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一個對視，一個眼神都沒有。
陳銘生看著他，楊錦和_圖_書天有些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急促道：「我沒——我沒抽那個！他們要給我，我沒碰！」
她來到楊錦天面前，楊錦天偷瞄了一眼陳銘生，看到他看向其他的地方，這才轉過頭與楊昭對視。
陳銘生看向一邊的街道，默默地抽著煙。
楊昭輕聲問：「說什麼？」
楊錦天定在當場，眼神驚疑地看著陳銘生，說：「什麼東西，什麼別碰？」
桌子上的東西他再熟悉不過了。
楊昭想了想，說：「早上我送小天上學，還要看一下他的參考書，大概中午吧。」
陳銘生簡簡單單甩出一個字——
楊錦天看著煙頭越來越短，他知道楊昭也快回來了。他心底煩透了陳銘生，可還是不得不求他。
夜很深，煙慢騰騰地盤旋而上，楊昭靜靜地等著日出。
陳銘生說：「你在考慮？」
「沒什麼……」楊昭的煙已經抽完了，她把煙頭掐滅，低著頭，下巴墊在膝蓋上。
他前半夜基本半睡半醒，不能安穩睡著。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一條腿的司機。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明天幾點，我去接你。」
陳銘生把煙頭掐滅，將最後一口煙吐了出來。
楊昭說：「 來。」
她拿起來一看，是陳銘生。
楊錦天默默地看著楊昭。
楊錦天已經絕望了，他衝過來抓住陳銘生的胳膊，說：「我真的沒碰——！你別跟我姐瞎說！聽見沒有——！？」
陳銘生在一邊聽得好笑。
楊昭說：「那個劉元人品有問題，下次你不
和*圖*書要跟他一起玩。」
陳銘生靜靜地看著楊錦天，後者臉色刷白，緊張得手腳不時痙顫。
楊昭睡得很熟，她的頭髮披下來，擋在臉的前面，十分安靜。
只不過這一次，她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楊昭嗯了一聲，然後說：「我現在不想打他。」
楊錦天想過或許陳銘生看出了點什麼，但他沒有想到他能這麼平靜地說出這兩個字。他的語氣、他的神情，都是如此安逸，好像在他的眼裡，毒品和飲料沒有任何區別。
楊昭坦然承認，「沒辦法。」她吸了一口煙，又問：「你有辦法？」
楊錦天的心裏頓時酸楚得差點掉下眼淚。
楊昭寫了一手好字，方正的小楷，楊錦天很少看見她寫連筆字，試卷上的字就像是鋼筆字帖一樣規整。
他本不該是那樣的人。
陳銘生說：「回家你就讓他睡覺了？」
楊昭覺得，每個人生來都是一樣的，但是隨著慢慢成長，都會有自己的生活圈。她不會妄評他人的圈子，她只是覺得，楊錦天不該在那裡。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心口越來越涼，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慢慢地滑下一個懸崖，等著死一樣。
楊昭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他的事是他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我放學會接他。」
楊昭在凌晨醒來了一次，胳膊麻得動都動不了。她緩和了好一會，才能站起身來。
楊錦天站了一會，心裏有些沒底。他餘光看了陳銘生一眼。這個男人靠在一邊的電線杆上，一點表情也ｈｔｔｐs://wwｗ•ｈeｔｕbook•ｃom.com沒有。
「嗯？」
楊錦天又看了一眼楊昭。
楊錦天愣愣地站在當場，最後終於鬆了口氣一樣，使勁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楊昭沒出聲。
他不能像劉元一樣，坦然地在課堂上睡覺。照理說按劉元的成績，是不可能進實驗中學的，他走教師親屬進來的，他的媽媽是實驗中學教務處的老師。
楊錦天忍了一個小時，終於還是受不了了。他撒謊上廁所，偷偷地跑出了考場。
「明天，」陳銘生開口道，「明天你還來么。」
陳銘生說：「你拿他沒辦法？」
每次看到楊錦天跟劉元這樣的孩子在一起玩，楊昭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放下電話后，繼續整理試題，一直到下半夜兩點鐘，不知不覺地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沒有。」
今天沒碰，以前也沒碰過。
陳銘生的語氣平平淡淡，卻也是萬分篤定。
煙灰被風吹散了，零零星星地落到馬路上。楊錦天不知為什麼，看著平靜的陳銘生，他越來越緊張。
回到家，楊昭問楊錦天餓不餓，楊錦天折騰這麼一下，哪還有胃口吃飯，垂著頭洗了澡就睡下了。
窗帘沒有拉，她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頭腦一片空白。
陳銘生抬頭看他，淡淡地了兩個字——
陳銘生說：「我還以為你要照看你弟弟。」
「打。」
陳銘生在煙霧中抬起頭，打量著楊錦天。
「毒品。」
陳銘生看了看眼眶泛紅的楊錦天，撇開眼，低聲說：「我知道你沒碰。」
陳銘生還是沒有說話。
和*圖*書稍稍平靜了一些后，他又看向自己的姐姐。
他來到書桌邊，大氣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往桌子上瞄了一眼。
所以當劉元偷偷摸摸把那個東西拿給他看的時候，他真的害怕了。
陳銘生說：「行，到時候我給你電話。」
楊昭輕輕地嗯了一聲。她走到窗前，點了一根煙，看著窗外。
陳銘生彈了一下煙，沒有說話。
「以後多聽你姐姐的話，別讓她擔心。」
「嗯？」
楊錦天整夜提心弔膽，莫名的心虛讓他總想知道楊昭在幹什麼。他沒去廁所，而是躡手躡腳地來到書房邊，推開一絲門縫往裡看。
他很痛苦。
「我操！你到底聽見沒有——！？」
楊錦天沒有伸手碰試卷，但是也看見了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跡。
楊錦天把自己囚禁住了，他的身世就像一個枷鎖，銬在他的脖子上，拉著他不斷向下、不斷向下……
「在想你弟弟的事？」
楊錦天問道：「喂，你剛剛說的什麼意思。」
楊錦天眯起眼睛，「你算什麼東西，管我？」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看向陳銘生空空的褲管，嗤笑一聲撇過眼去。
哪個癮君子會對毒品一詞懼怕成這個樣子。
因為楊昭的要求，他把學校所有的試卷都拿了回來。他是不在乎的，反正也基本都是白紙。這些試卷在書桌上堆成三摞，楊昭此時躺在其中的兩摞里，睡著了。
楊昭蹲在落地窗旁，看著窗外安靜的城市。
一看就愣住了。
「你、你別跟我姐亂說！」
她看了一眼表，已經四點了。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