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昆明？」
起初薛淼試圖說些什麼,讓楊昭分分心,高興一點,可楊昭一直都是一個表情。只有最後進屋之前,楊昭對薛淼說一句話——
煙草吸進肺腑，她終於感覺能鬆一口氣了。
楊昭說：「我之前手機丟了，可能有些電話沒有收到，能查到么。」
「帶了。」楊昭翻開包，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掏出身份證。在遞給營業員的時候，營業員抬頭看了她一眼，楊昭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抬眼看去，寬敞的客廳整整齊齊，楊昭生活很規律，也很整潔，這間公寓的物品擺放，永遠規規矩矩。
手機屏幕上，早已經顯示好了十一位數字。
楊昭回過神，點頭，「需要，麻煩你了。」
又站了一會，楊昭終於按下通話鍵。
她看著那串號碼，心裏隱約知道了一個答案。最緊張的一段時間過去，她現在胸口鬆了氣，卻也不放鬆，依舊帶著剛剛脹緊時的刺疼。
楊昭坐到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著餐盤裡的早餐。
薛淼知道楊昭現在的狀態不會告訴他什麼,所以他也沒有追問。
楊昭背靠在冰涼的牆上，抬頭看著高高的天棚，不知該想寫什麼。
「小姐，這是雲南昆明的號碼。」
如果剛剛撥打電話的時候，她依舊有一絲緊張的話，那她現在，就已經完全脫了力氣。
她輕聲地說了一句：「……喂？」
薛淼問了一句去哪,楊昭沒有回答,直接關上了門。
hｅtｕｂｏｏk.cｏm•ｃｏm營業員說：「可以查，小姐請問您的身份證帶了么。」
隔了幾秒鐘，忙音聲傳來。
薛淼指了指桌子。
營業員的業務素養很高，手指頭在鍵盤上噼里啪啦，楊昭還沒等看出什麼個數，她已經開口了。
她把煙掐滅，進到營業廳。
楊昭的拇指緩緩滑動接聽，將手機拿到耳邊。
楊昭聽著那個聲音，心裏一下子就鎮定了。
手中的震動感，安穩又有序，一下又一下。
「小姐？請問還需要什麼服務嗎？」
楊昭出門后，開著車直接去了最近的移動營業廳。營業廳剛剛開門，裏面沒有多少人，因為時間太早，營業廳只開了一個窗口，現在窗口前，有兩個老人在諮詢事情。
「需要列印出來么。」
楊昭低聲說了一串號碼，營業員說：「好的請稍等。」
楊昭的右手抱在胸前，墊著拿煙的左手。她右手裡握著一部手機，緊緊握著。
薛淼說：「什麼時候回來。」
楊昭排在後面等。
楊昭看了一眼，說：「我沒有胃口。」
他覺得自己，有些留戀這樣的感覺。
「明天早上我要出去,你自己叫外賣吧。」
楊昭看著紙上的號碼，一動不動。
薛淼點點頭，並沒有問她要去哪，楊昭走後，薛淼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然後站起身，端起桌上的餐盤，拿到廚房收拾了。
電話那邊靜了兩秒鐘，這兩秒是漫長的，漫長到楊昭聽清了對面的呼吸聲和-圖-書。
營業員看著電腦上的記錄，點點頭說：「啊，大部分都是重複的，有一個電話打了好幾十遍呢。」
楊昭拿出手機，站了足足一分鐘。
就像他們之間的感情。
電話里，是一道低沉嘶啞的男聲，也是一道熟悉的男聲。
營業員是個小姑娘，她看了一眼楊昭，問道：「小姐，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那請您為我的服務質量打個分。」營業員笑著指了指大理石台上放著的小小打分器，楊昭看了一眼，隨手按了個滿意。
她吃完后，漱了一下口，然後走到玄關口，對薛淼說：「我出去一趟。」
她說完，忽然莫名地想到，從她和陳銘生認識的那天起，一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曾用什麼其他的昵稱來稱呼對方。
牆壁的寒意透過圍巾，透過衣服，滲進體內。楊昭的頭輕輕靠在牆上，看著面前人來人往，心裏茫茫一片。
楊昭說：「你好，我能查一下，手機號碼的通訊記錄么。」
營業員去拿記錄，楊昭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沒一會，營業員就把一章薄薄的紙張拿過來，遞給楊昭。
在想到第三聲的時候，電話被掛斷了。
如果她到的時候，營業廳里沒有其他人，她下車、上台階、推開門、坐下。如果這一系列的事情連續地發生，她本是不用緊張的。
楊昭看過去，桌上擺著早餐。
那色調更深、更沉、更濃郁了。
她身後的營業廳里，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一個中和*圖*書年女人進來，看似有些著急，直奔服務台。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一下一下，敲出響亮的聲音。
楊昭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快，或許很慢，她的視線集中在那塊大理石上，看著裏面透出的星星點點的紋理，久了，就像是在凝視夜空一樣，她似乎入迷了。
第二天一早,他直接在客廳里等。
楊昭把手從背後拿出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剛剛的那個號碼。
「對的。請您稍等，我把列印好的記錄給您。」
「好的。」楊昭深吸一口氣，在錢包里翻零錢。她翻到一半，手忽然停住，抬頭問營業員，「請問……這個號碼是哪裡的。」
他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打了個哈欠，然後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
畫，完成一半了。
楊昭的視線緩緩移動，看向那個小姑娘。
她微微低著頭，看著手肘下面黑色的大理石平台，乾淨光滑，又散著絲絲的涼意。
那堆辦理寬頻業務的小夫妻正好諮詢完了，楊昭坐到營業員面前。
薛淼平和地說：「沒有胃口也要吃飯。」
「有很多麼……」
「陳銘生，我是楊昭。」
楊昭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楊昭的心猛然間劇烈地跳動。
從他們離開楊昭父母的住處起,到回到公寓洗漱睡覺,一句話都沒有。
「小姐手機號碼請報給我。」
一聲、兩聲……
忽然地一聲嗡鳴，打斷了她的思緒。
楊昭說：「中午吧。」
楊昭站起身，拿著自己的東西和-圖-書來到一邊。營業廳里的人依舊不多，她慢慢走到一面牆邊。牆壁光滑冰冷，反射出楊昭的輪廓。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楊昭吐出最後一口煙，平淡地對自己說，「給個痛快的好不好。」
她的嗓子一點一點地縮緊，楊昭覺得自己的聲音說不出的糾結。她向營業員又報了一串號碼，然後問她：「是這個號碼么。」
薛淼準備的早餐都是西式的，鮮奶、麥片、通粉、火腿、煎蛋，還有水果沙拉。裝擺在一個盤子里，擺放精緻。
楊昭看向薛淼，薛淼脫了西裝后，似乎身上那股子凌厲氣勢也少了許多，他穿著寬大的家居服，淡淡地看著楊昭，楊昭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關心。
營業員問：「小姐如果你需要把記錄列印出來嗎。」
營業員說：「我們這列印記錄的話要兩元錢。」
薛淼走進書房，打算找本書打發一下時間。可他一進去，來不及看向書櫃，目光就再一次被那幅畫吸引了。
「楊昭，是你么……」
有人進到營業廳里，路過楊昭的時候，無意間瞄了一眼。楊昭出門並沒有化妝，頭髮也只是梳理了一下，散開著。
楊昭幾乎在瞬間捂住了嘴。
楊昭回過神，連忙搖搖頭，說：「不，不需要什麼了，謝謝。」
楊昭給接下來的人讓了位置，排在她後面的是一個年輕人。
「給，小姐。」
楊昭的聲音很低，又有些微微的顫抖。
楊昭看著街道上來來回回的汽車，心裏想著，本來不用緊m•ｈｅｔuboｏk.cｏm•cｏｍ張的。
營業員受過培訓，聲音又輕又溫柔，營業員核實了證件之後，把身份證還給楊昭，楊昭手拿著身份證，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手沒有伸出去，也沒有收回來。
「謝謝……」
營業員搖頭，「不是啊，是這個。」她熱心地把屏幕轉過來，把排在最上面的一串號碼。
楊昭放下手機，看了看屏幕。她的手重新懸在通話鍵上面，卻再也按不下去了。
楊昭七點多的時候，從卧室里走出來，那時她已經收拾妥當，穿戴整齊。她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薛淼，淡淡地說：「早。」
她覺得自己的心口有點發緊。她忍不住到門口抽了根煙，後面又有一對小夫妻排到前面。
那天晚上,楊錦天留了下來,楊昭和薛淼回去華肯金座。
只有陳銘生，和楊昭——普通，簡單，又格外的直白。
就在這個瞬間，他忽然感覺到由心底蔓延出來的，舒緩的感覺。
營業員說：「請稍等，我幫您查一下號碼歸屬地。」
薛淼看了一圈之後，又打了個哈欠。他打哈欠之時，餘光看見自己穿著的衣服，輕鬆妥帖，柔軟異常。
營業員說：「可以的小姐，請問你要查哪個號碼。」
可在這串事情中間，偏偏加進一個等待。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修身長裙，披著一條圍巾。她的皮膚很白，髮絲又很黑。清清冷冷地站在台階上抽煙，冷風一吹，髮絲和白煙一同飄蕩。
「小姐，查好了。」營業員開口了。
「請問還需要什麼服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