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對找得到。」劉傑打包票說，「旅行社那還不多了去了，我現在就聯繫一個。」
天色已晚，可像火車站這樣的地方天生有自然時差，街上全都是人，熱熱鬧鬧。
男人點頭。
成芸點頭，「你好。」
男人把頭抬起來，成芸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本來還想再嘲諷幾句，卻沒說出口。
車開到市區中心的一家店面門口，劉傑介紹說：「這家是比較大型的旅行社，全國都有分部，他們的服務也比較到位，之前公司出去旅遊也是跟他們合作的。」
成芸坐起來，說：「不用了，我自己逛逛就行。」
他坐直身子，抹了一下嘴，「沒事。」
成芸站在一家攤位前，看著燈光照在砂鍋上，裏面切片的西紅柿看著都比往常艷麗了。
她點了一根煙，轉過頭，男人吃的快把臉浸入碗里，從成芸這隻能看到一個黑腦殼，她哼笑一聲，說：「別嗆著。」
「你吃飽了么，我再請你吃點東西。」
「客氣了，我也是臨時決定要來的，麻煩你們才是真的。這樣吧，我也不用你們陪著了，我自己散心，人跟著也不方便。貴陽有沒有靠譜的旅行社，你們給我包個車，再找個導遊。」
「哎。」張導遊想要跟過去，劉傑下意識地給她拉住，「別，讓等就是不讓跟。」
「嗯。」
「貴陽啊，天氣怎麼樣。」
男人說：「他請我吃這個。」
這回男人從碗里出來了，碗放到桌子上，裏面就剩了一點湯底。
成芸也是臨時起意，想到哪說到哪。
「公園？」
「哎呦領導，車我們這有啊，不用包的，至於導遊……我想想啊。」劉傑一邊想，一邊說，「要不咱們邊走邊想，先找個地方把早飯吃了吧，您剛起床，也餓了吧。」
成芸轉頭，男人已經坐
heｔubｏok.ｃｏｍ.cｏm回對面了。
「貴陽有什麼好玩的。」
往前幾年，李雲崇偶爾還會帶她去解解饞，吃點燒烤肉串什麼的，現在不行了，一過不惑之年，李雲崇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就是養生再養生，一頓早飯要廚子四點起來煲粥。
她這才想起來，中午十一點多上火車，一直到現在，她只喝了一瓶農夫山泉。
成芸回過神，點頭，「幫我來一份。」
聲音不高不低，離得挺近。
「我也不知道。」劉傑說著，轉頭看向張導遊，一臉嚴肅地說：「我這邊找你也是因為之前公司旅遊你安排的比較到位，這位是總公司下來的人，一定要好好招待。導遊費的話你不用擔心，主要是你得表現得熱情一點，路線安排得合理一點，安全第一。」
李雲崇明白她的意思，讓她安心，「沒事，這麼多年，你不了解我么。」
成芸沉默了，半晌，說：「好，那你處理事情，我就休假了。」
「哦，是送貨的。」張導遊馬上回答，「他們這是要去凱里的苗寨接人，我們社最近來了好多凱里的團，您要是想去，我們馬上——」
「那我可以幫您推薦一下，看您是喜歡什麼樣的景色，我們這都可以安排。」
李雲崇笑著說：「哎，你的事我當然清楚。在哪下車了。」
成芸深呼吸，對面男人吸米線吸得越發起勁。
「哦。」成芸笑著點頭，「你辛苦了。」
時間過去很久，成芸腳坐麻了，才垂下頭緩和了一會，接著便去洗手間重新洗了個澡。
不僅他養生，他還帶著成芸一起，抽煙這毛病兩人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只能從吃上下功夫。
「真的沒有。」男人說，「貴州好玩的是有不少，但是貴陽沒什麼。你要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和圖書氣，可以去花溪公園逛逛。」
「你那邊……」
她走進後面支起來的棚子，裏面四五張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只有靠邊上的一張只有一個人，她走過去，在那人對面坐下。
她根本沒注意到門口站著個人，一出去，嚇了一跳。
「你不是剛才那個賣土豆的么？」
「你幫朋友看攤，他連土豆都不請你吃一個？」
貴陽街頭的特色小吃攤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尤其是火車站旁，攤位帳篷一支開就是一宿，每個帳篷下面都是一排小吃。現在十點多，生意最為火爆。
「……沒有？」
成芸接電話，對方還沒開口，她就說：「我剛回來，你時間趕得這麼准。」
「遠么？」
他的皮膚黑，所以顯得眼睛格外地分明，此時正帶著疑惑看向成芸。
她抱著手臂，輕鬆地站著，容貌說不出的美。
幾個人同時抬起頭看過去——
男人喊來攤主大嬸，兩人說起貴州話，男人掏錢，準備走人。
「也行。」成芸跟著劉傑往外走，「找得到吧。」
成芸低頭，看到桌面上那份連香菜葉都吃光了的米線。
「貴陽。」
張導遊轉頭看劉傑，「你覺得她能答應么？」
成芸單肘拄在桌子上，手輕輕地摸了摸下巴，想要趁著這段時間理一理公司的事情，可她發現每次剛開始濾清思路，就被對面呼嚕呼嚕地抽氣聲打斷。
成芸睡眠很好，很少有夢，這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很不可思議。
劉傑和張導遊順著成芸的目光看過去……在旅行社門口，停著兩輛拉貨的小麵包，幾個人正在卸東西。
男人把碗放回桌子上，說：「你也沒買我的土豆。」
劉傑的車就停下樓下，司機還在等著，成芸上了車，劉傑說了個酒店名，司機一語不發地發動汽車和圖書。
聲音有點低，但聽著底氣算足。
第二天清早，成芸七點鐘準時起床，洗漱過後才想起來，昨晚忘記買衣服了。她一邊想著要買些什麼，一邊推開房門。
成芸不動聲色地打量，看著看著，覺得有點不對勁。
張導遊說著說著，發現成芸根本沒有聽，她看著那邊，嘴角抿出一種奇怪的笑。還沒等張導遊說完，成芸已經邁開步伐走出去了，邊走邊說：「你們稍等一下。」
成芸兩腿交疊，雙臂抱在一起。
「沒有。」
「……」
旅行車看起來還算正規，但是規模並不是很大，劉傑進去跟門口的店員打招呼，成芸坐在待客廳的沙發上等著。
劉傑和張導遊停住腳，成芸看向一旁，問：「那是什麼？」
男人蹙眉了，好像不能理解。
成芸忽然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你要聊什麼？」
男人一臉笑容，自我介紹。「領導好，我叫劉傑，您叫我小劉就行，我是平泰保險貴陽分公司的部門經理，剛剛聽說領導來了，趕快就過來了。」
「領導，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張導遊，別看年紀小，但整個貴州的景點沒有她不知道的，旅行社李連續兩次被評為優秀導遊。」
成芸看著他，說：「一個有意思的景點都沒有？」
大嬸一點頭，「好。」
「……」原來他也認出來了。成芸呵笑一聲，又說：「你自己賣土豆，為什麼上外面來吃東西。」
「不辛苦不辛苦，您來貴陽，那我們招待是天經地義的，就是您說得晚了，我們就怕準備不足，招待的您不滿意。」
攤主是個五十左右的大嬸，問了幾遍成芸都沒應聲，就不再理她了。
「沒有。」
「嗯。」
「我說，慢點吃，別嗆風了。」
「領導好。」
男人說：「那不是我的攤，我幫朋友ｈｔtps://ｗｗｗ.ｈｅtｕboｏk•com.cｏｍ看的。」
劉傑一邊說一邊伸手，想請成芸進屋，成芸卻抬起手，「等等。」
成芸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好看的呢？」
成芸找了一家快捷酒店，進屋洗了澡，又躺了一會，睜開眼時已經十點多了。她拿包出門，本打算去商場買幾套衣服穿，可走出去沒多遠就覺得肚子餓了。
她不是沒吃過這種東西，只是最近幾年很少吃了，原因就是李雲崇。如果現在李雲崇站在這樣一個攤位前，臉恐怕要皺成包子褶。
回到賓館，成芸躺在床上，手機又響了。
她挑挑眉，半笑不笑地衝著其中一個人說：「我說，賣土豆的，怎麼哪都有你啊。」
拌菜很快就好，大嬸把盤子端上來，又把成芸的砂鍋拿過來。男人拿起筷子就吃。
另一邊，幾個幹活的男人正在專心卸貨，忽然聽到一聲吆喝。
成芸把煙掐了，說：「吃飽了么。」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正式的工作裝，看見成芸出來，連忙上前。
成芸看著他喉結一動，一口就喝完了。
「也沒有。」
成芸站了許久，大嬸又過來問了一句：「砂鍋，很好吃的，二十五一份。」
「等等。」成芸叫住他，男人回頭。
成芸覺得，她可能要換一種思路跟這些人打交道。
大嬸跟她對視兩秒鐘，張口：「你沒點。」
不一會，劉傑出來了，旁邊還跟著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臉上帶著職業笑容，還有兩個酒窩。
張導遊使勁點頭，「好，您放心吧。」
成芸笑著說：「我是外地人，聽出來了吧。」
張導遊主動問成芸說：「您有什麼出行計劃嗎？」
男人抽氣聲斷了一下，然後從面碗里抬起頭，不，準確來說是抬起眼，眼睛以下還埋在碗里。
成芸冷笑一聲，「你是要白和圖書吃我的飯么。」
一個女人靠在旅行社門口的玻璃窗旁，高高的個子，半長的頭髮，高跟靴，身上是一件過膝的皮風衣，腰帶一系，下擺就像是一朵即將綻開的黑色百合。
「自己逛多累，發過來，我叫人陪你。好了，你早點睡吧，也累了一天了。」
半夜，成芸坐在床邊，窗帘被她拉開了，房間在七樓，頂層，視野開闊，她遠遠望著依舊燈火通明的貴陽火車站，一時怔住了。
「什麼？」
成芸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緩道：「那我現在點。」
男人歇了幾秒鐘，然後把碗再次拿起，看樣子是想把湯底也喝光。
她忽然就想起來了。
成芸笑笑，「客氣。」
肚子一旦餓起來，看什麼都香，所以以往絕對不會注意的路邊攤，現在一個接一個地往成芸眼睛里擠。
成芸嗯了一聲，劉傑見她還算滿意，也放心了，「這樣，咱們先進屋坐，細談一下行程。」
吃過早飯，劉傑這邊也聯繫好了。
「哎。」
攤主大嬸仔細想了一遍，然後確定地又說了一遍：「你沒點。」
「我剛到貴陽，什麼都不知道，咱們聊聊。我看你好像也沒吃飽，我剛剛點了兩盤拌菜，自己也吃不動。」她說著，一邊看向攤主大嬸，示意了一下。
「不遠。」
「在那邊休息休息吧，把酒店地址發給我，等下我找人聯繫你，明天帶你去玩。」
他好像不確定成芸是不是在跟他說話。
「？」
張導遊笑得很甜美，「領導您好。」
成芸搖頭，「還沒。」
成芸幫他確定了。
「還好。」
兩盤菜，基本全進了男人的肚子，成芸又聊了幾句，覺得耐性磨得差不多了，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飯菜上。
吃完飯，成芸結賬，男人對她說：「謝謝。」
賣的東西都差不多，砂鍋餛飩米線，還有一些豬肉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