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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作者:Twe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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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問你話呢!」
阿南進屋,兩兄弟說起侗語,成芸不管那麼多,坐在凳子上。
水很淺,成芸看著阿南小心地選取落腳的地方,踩到河中央,彎腰往水裡看。看了一會,他直起身,回頭——
成芸把盒子打開,鑽石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她當時去香港,帶的也是這個包,她買回鑽石之後只拿出來過一次,給李雲崇看。
凌晨四點多,天還沒亮。
「讓你轉就轉。」
「嘖嘖,攢了四五年的錢啊,一朝讓人騙走,真是無妄之災晴天霹靂,我真不忍心回想你當初情形……」
一腳邁出門,成芸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然後關上門,走進寒風。
這個距離,成芸也看不清他手裡拿著的是什麼。她下了橋,往阿南身邊走。
阿南轉頭看成芸,成芸看著遠處,淡淡地說:「我也一樣。」
成芸想了想,說:「七年前,六七萬也不是小數吧。」
成芸挑眉,說:「祝你今後生意興隆。」
阿南說:「你問這幹嘛?」
成芸把鑽石盒子扣上,「你讓我買首飾,我買了,你還不滿意。」
阿南閉上嘴,明顯不想提這件事。
阿南沒回話,成芸扭頭,看見他低頭瞧石頭,像是能盯出花似的。成芸想起什麼,冷笑一聲,一臉鄙夷地說:「讓你那藝術家前女友騙走了?」
成芸接過,也不拿杯子,微微傾斜瓶嘴。
成芸知道,他一定會回去找。
成芸說完,仰起頭,對著瓶子喝起來。
「……」
莫名其妙的要求。
「六七萬吧。」
阿南沒說話,把手高高舉起來。
「像你。」
阿南轉身,成芸說:「你找到了沒啊!」
周東成獃獃地看著他。
阿南還在那彎腰找石頭。
阿南沒聽清,「什麼?」
最後想了想,覺得還www.hetubook•com•com是算了。
成芸點了一根煙,轉動方向盤。
「……」成芸猛地一抬手,阿南忙往後退了一步,成芸到底沒有把石頭砸過去。一臉氣地說:「轉過去!」
這橋很小,成芸個子又高,踩著欄杆一伸手,直接夠到橋頂的橫樑上。她把盒子放在上面,跳了下來。
成芸在一旁等。
「藏著玩。」
李雲崇搖了搖腦袋,嘖嘖兩聲,低頭鼓弄手裡的茶具。他對茶道有所研究,家裡的茶葉茶具無一不是上等。
她低頭,親了一下阿南的臉。
成芸從床上坐起來,把衣服穿好,然後回到床邊,考慮要不要偷偷|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等到電影散場,人就開始遺忘。
「好好好,滿意,我滿意。」李雲崇放下茶盞,對成芸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出來的,咱們慢慢養。」他指著那鑽石盒,說:「你把它先收起來,等過十年,你再看這東西,我保證你恨不得把它一輩子壓箱底。」
成芸馬上大喊一聲:「偷看是不是!你個色狼——!你小心以後越長越黑——!」
靜了一會。
成芸把鑽石放回盒子,踩上欄杆。
他還抱著她。
「之前給你那一套翡翠首飾你也不喜歡,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弄來的。翡翠最養女人,尤其是老翡翠,而且這套是有年頭的,我等了兩年才收到手。」他一邊說一邊拿過桌上的小盒,「你凈喜歡這些俗貨,來我瞅瞅,得,還是黃的,俗上加俗。」
「再坐會兒。」成芸坐到被子上,阿南也坐下。
睡意漸濃,成芸鞋子一脫,翻了個身。
成芸笑夠了,又問:「你多大出來打工的?」
「你十幾歲就幹活掙錢,念書了么。」
「哎呦喂,這上道的哥哥。」成芸走hetubook.com.com過去,沖周東成一笑。她看到桌子上的飯菜,覺得周東成那一身灰頭土臉的形象瞬間高大了起來。
成芸沒再說什麼,她隨手把盒子放到包里。
成芸咯咯地笑。她把自己的衣服拿過來,一件一件穿好,最後套上鞋,站起來。
成芸抿唇,把自己的包拿了過來。
「……」阿南兩手抱在膝蓋前面,嘆了口氣。
阿南抬眼。
阿南和周東成說了一會,也坐到飯桌上。成芸吃了一會,抬頭問周東成,「哎,大哥,有酒沒?」
阿南:「你又要幹什麼?」
三百四十萬。
「不會。」阿南站開了一點,左右看看風雨橋,說:「你幹什麼了?」
阿南想了想,說:「幾十萬吧。」
阿南又背過身,成芸回到橋上,把石頭放到包里。
她那表情和語氣哪裡有半分的不忍心,阿南猛吸氣,覺得必須要跟她理論一下,誰知成芸馬上就轉移了話題——
兩人往回走,上山坡的時候,阿南又忍不住回頭。
成芸看向他,說:「我也是高中一半就不念了。」她又問阿南,「現在攢了多少了。」
阿南回頭是為了找石頭,本來根本沒有要看的意思,聽見成芸大吼,他直起腰。
他把睡著的成芸抱在懷裡,閉上眼睛。
「什麼?」
「我沒看——!」
「我當你去買了什麼。」那時李雲崇對她說,「沒聽你說過喜歡鑽石啊。」
「哎——!」成芸衝著撅著屁股找石頭的阿南喊了一聲。
她點了點他的臉蛋,聲音冷漠,可眼睛里卻還留著一絲溫情。
回到侗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人「忙活」了一下午,餓是肯定的。好在周東成已經早早準備好飯菜,成芸一進屋就聞到香味,往桌子上看,菜品豐盛,像是準備一陣了。
和-圖-書陽光下,鑽石反射的光零零聚聚。
不倒翁又自己圓了回來。
「我瞎啊——!?」
阿南跟著她喝。
一邊的周東成不明所以,呆愣地看著,飯都忘了吃。
「走吧。」成芸轉頭,低聲說。
成芸禁不住問了一句:「你覺得這石頭好在哪啊?」
阿南也是如此。
阿南忍不住轉頭看她,「你說就說好了,還笑什麼。」
「你讓她騙多少?」
十二克拉,艷彩黃鑽。
他們離開風雨橋。
阿南看她:「為什麼藏?」
啤酒是成芸沒接觸過的牌子,跟以前的老雪花挺像,大瓶,勁夠足。不過再足,四瓶也絕對不夠放倒成芸。
阿南出門,過了一會拎了半箱啤酒過來。成芸看見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抱著罈子過來呢。」
她拿起包和外套,推開房門。
阿南說:「有,你要喝么?」
成芸一臉幸災樂禍,嘴角彎得老高,還一本正經地問阿南:「我笑了么?」
上個月月初,成芸去了一趟香港,兜了一圈,最後買了一顆裸鑽回來。
「我哥不能喝。」阿南把酒開蓋,拿給成芸一瓶,「我陪你喝。」
一點白,一點黃,一片燦爛。
阿南一共拿來八瓶酒,兩人一人四瓶。
「你現在攢多少了?」
「你開店要多少錢?」
成芸笑笑,說:「我把石頭藏起來了。」
阿南回到橋上,鞋底有點濕,成芸指著說:「你別踩到被了。」
成芸轉過身——她裹著被,轉身很困難,只轉了半個彎,就把腳伸出來,白花花的一截,照著阿南的腿就踹過去。
一瓶酒就這麼下了肚。
成芸轉頭,阿南還在找。他雙手拄在膝蓋上,眼睛盯著河底。
阿南站著,現在個子高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成芸仰頭也只能看見他的下巴。阿南低聲說了句沒有和*圖*書,就邁開步子,去往小河邊。
過了一會,房門吱嘎一聲打開,阿南走進來。他手裡提著熱水袋,放到被子底下,然後躺到床上。
一個月後,鑽石隨著成芸,來到這裏。
叮地一聲,兩個瓶口碰到一起。
「回來吧!」她沖阿南喊。
「是不是臉紅了?」
對於成芸來說,關於這片山水,關於這個故事,已經有始有終。
就像烈日晃著雙眼,就像河水映著太陽。
忘記故事里誰已經滿足,也忘記誰還求而不得。
成芸轉眼,看見阿南的側臉。黝黑的皮膚,高高的眉骨,乾淨又挺拔的鼻樑,還有緊閉的雙唇。恍惚之間,她有一種感覺,好像他同之前有些不同了,可當他轉過頭來,又是那雙木愣愣的眼睛盯著她時,她又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晨光初始。
成芸拍拍他胳膊,「你什麼量啊。」
下午兩點,太陽從正上方往西偏了一點點,水面更加晃人眼,看得久了,讓人忍不住想睡覺。成芸抬起手,指著河流,說:「給我撿塊石頭來。」
「……」
傍晚,成芸站起身,對阿南說:「走吧。」
夜深人靜。
「……」
阿南低頭看看石頭,又抬頭看看成芸。
等她走近了,看見阿南手裡的石頭,不禁無語。
「是不喜歡。」成芸說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說,「可沒什麼別的好買。」
這一次,他們的話少了很多。
那是一個黑色的手提包,質量很好,不過現在包磨破了一點皮子,因為之前的車禍。
阿南說:「這個酒的話,大概十五六瓶吧。」
成芸:「喝啊。」
她聽見樓下叮叮咚咚的盤子聲——收拾殘桌的工作落在周東成的頭上,阿南在下面幫他。
短短的四個多小時之後,成芸醒了。
阿南把石頭給她,成芸拿過來反反覆復地和*圖*書看——要花紋沒花紋,要顏色沒顏色,青黑交雜,而且形狀還不好,一點不圓潤,拿著都扎手。
「……」阿南低了低頭,說,「二十萬吧。」
導演不會給所有人想要的結局,就像生活。
成芸拉開拉鎖,翻了一會,在內層的小包里,取出一個小盒子。
「……」
阿南反射性地轉腦袋要找,成芸拍他一下,「你急什麼,藏就藏了。」
「十五。」
「……」阿南抿了抿嘴,站起身。成芸敏感地瞄到什麼,緊著拉住他的褲子。
「我就不客氣了啊。」她拿起筷子就開吃。
阿南憋著氣坐回去,悶聲說:「高中就不念了。」
成芸把鑽石拿出來。
酒足飯飽的成芸躺在床上。
阿南也不想解釋了,轉過身,換另外一個方向找。
成芸看向周東成,「怎麼,不喝酒?」
就像一部電影看到結局,大家或是疲憊,或是回味。畢竟這個時候,人的感觸最多。
「以後找個好女人,好好過日子吧。」
黑暗裡,人的五感都躥了調的,阿南一身的酒味,落在成芸的鼻中,生生地變成了甜香。
她轉頭,阿南睡得正沉。
阿南蹙眉,「那都多久以前了。」
成芸說:「我檢查一下你這幾年認真幹活沒。」
太陽已經漸漸落山,那座橋同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又破又舊。它在這呆了太久,久得跟山林河水都重合在一起。對它來說,他們的來去,可能跟一陣風吹過,並無差別。
等她坐到車裡的時候,天沒有剛剛那麼黑了。
「不錯。」
成芸說:「我要穿衣服了,不想你看,行不行。」
阿南沒理會她的調侃,把啤酒放到桌邊,拿了兩瓶出來。
酒喝光后,阿南的眼底見了一點血絲,可依舊清澈。
阿南問:「為什麼撿石頭?」
阿南無言,只靜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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