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卷
第二十章
正在渾沌時，聽見陳媚茹說，「北秀要開古董文物的綜藝節目，碧鴉犀拿到了獨家冠名權，葛總打算辦一場古董慈善會。大家挖掘挖掘，有什麼素材能炒作熱度。」
女同事把吸管上下移動，戳著奶油，「人設要突出幾個標籤。白手起家，女性創業，行內佼佼者。」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他是我兒子！你不過一條賤命。」
氣話是哼出來了。念及他的傷， 她還是給他換了葯。那條舊繃帶，她只拆了個結， 命令他扔到垃圾桶去。
「這就不知道了。葛山桃我見過一回，個性很強勢。」女同事看到陳媚茹向角落裡望過來，拿起奶茶杯，「走了，媚姐在用眼神暗示我們要工作了。」
「聽不到，她已經瘋了。」
男同事：「跟古董還能強硬扯點兒關係吧。有人在屠山發現了上百座佛像石雕，沿山而鑿，氣勢宏大。」
荊覓玉力持鎮定，「碧鴉犀起始資金這麼雄厚，葛家家境很好吧？」
她橫他一眼，「你好好休息，把手養好，別到處跑了。」
之後，晏玉接了一個電話——來自李雙英。他慣常的輕浮調子，「小媽，才過了一個月，你就要甩掉於家小女兒了？」
荊覓玉垂下頭，怔怔望著這影子。
荊覓玉和一個女同事叫了一份果飲外賣。
荊覓玉神色僵了兩秒，「金磚？」
「葛婧之想把碧鴉犀當做品牌打出去。」女同事是舊團隊的一員，對碧鴉犀的過往比較了解。
「原來你一直以為我開玩笑？」
荊覓玉吃完一塊蘿蔔糕，「哎，你整日里說這些胡話，是真心的？」
她不冷不熱地問：「你煮嗎？」
晏玉執起小小的功夫茶杯，「那就換成多夜情吧。」
荊覓玉的頭越來越疼，橢圓的影子忽然變了形，和圖書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圓圈，兩根尖利的獠牙從黑影伸出來，越來越長，直擊她的鼻尖。
「你這麼分析，也有些道理。」吸引是一道無形的力量。換成另一個比她美，比她嬌，但不叫荊覓玉的女人，他就沒興趣了。
「遇上了認得出來。沒見到，我都想不起有誰了。」說到這，還是刁爭柯厲害，竟然能把那些女人整理成冊。
「萬港門口。」
晏玉悠哉地靠在門邊， 「早餐想吃什麼？」他昨晚的欲求不滿此刻消散了，神情非常愉悅。
她飛快地逃離雨篷，在牆角顫顫地蹲下。腦子亂糟糟的，醫生的話被淹沒在尖銳的聲音中。
葛婧之和葛山桃的經營理念有所不同。葛山桃不露鋒芒，葛婧之大張聲勢。這段時間，碧鴉犀推廣多，且密。
她歪頭望他，「你交往那麼多，有沒有哪一任讓你特別難忘？」
越來越多的黑影在她面前晃動。她伸手揮趕，「走開！」
「剛剛跑了步。」她抹了抹臉，濕的。
「你這手能開車？」她看了一眼他的繃帶。突然想起， 那玩意兒不會也沾到上面了吧？
陳媚茹：「這是年初的新聞？」
「哼。」
醫生說過，遇到這種情況，要分散注意力。
席間，晏玉問荊覓玉想不想去哪兒玩。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她連忙接起，「喂。」
「不會又在我的前女朋友中，挑選兒媳吧？」
荊覓玉去碧鴉犀開會時，聽葛婧之說過這綜藝。她在媒體群里也見過。群里有人提到一個相關素材。但她頭疼，想不起來。
男同事：「這座屠山，在蕪陰當地出過好多新聞。以前有野豬咬人，出了事。」
荊覓玉撇起唇，「腐爛的人生。」
兩人出門， 去了粵式茶樓。
女同hｔtｐs://ｍ.ｈｅｔuｂｏoｋ.ｃoｍ.cｏm事把剩餘的奶油攪勻，「媚姐說我寫得太假了，那我瞎編的，能不假嘛。」女同事自己先笑了下，側頭看著荊覓玉，「葛山桃創業初期，談生意都直接扔金磚的，這和白手起家根本不沾邊嘛。」
「累啊。」女同事捧著紅茶，在厚層奶油上啜了幾下，「死命在記憶中摳葛山桃的印象。我那篇文案，被媚姐退了六次了。」
「都能自由活動。」他轉了轉手腕。「晚上就拆繃帶了。」
女同事說：「過去以產品為主。現在要推品牌，造人設。」
「嗯， 不過冰箱沒什麼東西， 只能餃子、包子、麵條了。」
「傷沒事了。」
荊覓玉的腦袋泛起了疼。很久沒有這麼疼過了。她一手撐著太陽穴，另一手輕輕揉著。稍稍緩和之後，她咬著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男同事：「死了一個男人，挺慘。被女朋友設計當了誘餌。」
這時，水燒開了。
「過兩天再回來。」他捕捉到她瞬間的失神，「捨不得我？」
她無意識地向上望了一下。
荊覓玉一手扶住桌子，喘了喘氣，抬起頭勉強笑了下，「有點頭暈。」
荊覓玉點點頭，關上電腦，拿起包包，匆匆地離開。
他晃晃沒受傷的那手， 「用的這隻。不過， 你給我重新上藥吧。」
外婆說過，荊山之玉和金磚藏在一起。但……葛山桃的金磚，只是巧合吧？
「難道以前不是？」
她蒼白的臉色，讓陳媚茹相信了她的話。「這幾天是比較忙。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星期二，他回到北秀，想約她見面。但她從星期一開始，晚上都要加班。
她邊說邊搖頭，壓抑到快要窒息。
她不回答。
星期四晚上，忙到將近九點。
她夾起了蝦和-圖-書餃，「我們認識沒多久，你就把一|夜|情梢在嘴邊，哪裡有真心？」
荊覓玉和女同事不好當著其他同事面吃吃喝喝，於是躲到角落裡。
晏玉把服務員呈上來的籠子往她那邊放，「這不留給你關照么。」
她搖頭。悶嗒嗒的烏雲聳著臉，她只想窩家裡。
她本來想對他瞪眼的，卻沒繃住，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真是，自己的身體，自己不關照著。」
「你這就是小雞的印隨行為。因為我救了你，所以死皮賴臉地湊上來。」
趕不走。
聊了沒幾句，「行了，我回一趟。」他切斷了電話。
她也僅是：「嗯。」、「好。」
走的那天早上，他給她彙報行程。
星期日，晏玉去蕪陰。
淚水和雨水流淌在臉上，她疲憊地靠在他的肩膀。
荊覓玉捂住耳朵，拚命搖頭。她一點都不想回憶這些。她強壓著喉嚨的尖叫，直到一雙手把她扶了起來。
陳媚茹被嚇了一跳，「怎麼了？」她站直之後，影子的兩跟獠牙變短，變鈍。
「都去跑步了，那就是早下班了。在哪？我去接你。」
「啊。」女同事壓低聲音，「三公斤的金磚，一塊就一百萬。她有好幾塊呢。90年代，這多大筆錢，她想怎麼創業都成啊。」
回想起手裡的黏膩感， 她搓上洗手液，過了幾遍清水。再掰開指縫，放在水下沖。
「瘋了吧。殺了人還幻想他臨終前捨不得你？別自欺欺人了，他恨你入骨！他捨不得的是，沒把你拖進地獄！」
「你死都不敢，配講什麼愛情？」
這是一隻壞雞。
室外雨霧紛飛，茶樓色調厚重。她上衣漂染的幾片橙紅山水，在灰白成片的風景中，稱得上鮮艷了。
荊覓玉握著奶茶的掌心濕潤起來，可能是杯上的水珠，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可能是冒出的冷汗。
其他同事都說，過了九點，就得控制飲食。
「瘋了，肯定瘋了。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她張了張嘴，乾乾地發出聲音：「不要去回憶，不要想起來。不要去回憶，不要想起來。不要去回憶，不要想起來。」
荊覓玉怔了怔，「哦。」
荊覓玉洗手洗了很久。
荊覓玉終於洗完了。她關上水龍頭， 擦乾手， 「出去吃吧， 反正我一會回去了。」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再心軟了。
見他這不上心的樣子，荊覓玉撂下狠話，「我不喜歡有疤的。」
「你就是殺人兇手！」
晏玉也沒勉強，「一起去。我送你。」
荊覓玉不談生活，和同事間的話題也是圍繞萬港、碧鴉犀。
晏玉燒著開水，「我明天回蕪陰。」
男同事：「一月的。這事過後，屠山興起了尋寶熱，成旅遊景點了。聽說還挖出玉雕，有專家組跑去研究呢。」
荊覓玉攪拌著奶蓋茶，「要求那麼高嗎？」
雨季的空車不多，她站了幾分鐘，打不到車。
男同事：「絞豬行動過後，那裡慢慢發展起來。今年年初，名氣響了，還要打造旅遊景點呢。」
電梯封閉的空間讓她呼吸急促。她站在角落裡，嘗試深呼吸。電梯慢得彷彿永遠走不到一樓。
荊覓玉笑笑，「勵志人生。」
掛上電話，荊覓玉拿紙巾擦臉。
晏玉沖茶，「好，一定不留疤。」
她震了震身子，轉椅輪子向後滑。「啊。」
「聽說孟泛玉是被荊覓玉推出去送死的。」
很公式化的感覺。
荊覓玉背脊一麻，幾縷陰風從她的腰椎鑽進來。
「我在群里聽過一個。」一位男同事站了起來，和陳媚茹說道：「蕪陰屠山，媚姐聽過沒？」
「喂喂，我們說這麼大聲，荊覓玉聽和_圖_書到了吧？」
她立即沖了出去。
女同事還在說：「也確實嚇人。不拿現錢直接扔黃金。」
那邊的晏玉頓了一秒，「怎麼了？氣喘這麼大。」
他揚眉笑起來。「人生是荒唐無聊，不過，沒爛到徹底。」
「她說是孟泛玉把她困在山洞，不讓她出去。說得跟真的一樣，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荊覓玉回到座位，靜不下心。
他抬眸。
橫挑的雨篷架有兩根巨大的鋼柱，向上斜立。然後越變越尖，化成了獠牙。黑影之中有鮮紅的血飛出。
晏玉扔完回來， 彎眼而笑，「你就碰了一下，都洗這麼久。將來我往你身體里灌， 你想怎麼辦？再讓我給你摳出來？」
連昔日同學都竊竊私語，男生女生都在說。
電梯門終於開了。
「你愛他？那更應該立刻去死！現在馬上去死！我看著你從這裏跳下去才能解恨。」
「蹲在這裏做什麼？」晏玉撐著傘，幫她擦拭被雨淋濕的臉。「也不找一個避雨的地方。」
「很快就到。」這些日子上下班接送，他都提前過來守著。
在她輕蔑的眼神中， 他回房換衣服。
「嘖嘖，可憐啊。愛情在生死面前就是個屁。」
「開車沒問題。」
她指指他的手，扁了下嘴。「你不洗手？」
陰風尖銳地往各個方向飛，荊覓玉全身上下都疼起來了。
荊覓玉點點頭，「嗯，我也有好幾項工作待展開。」
「你去看看醫生吧。刀傷怕發炎，不是小事。」
「哦？什麼樣的名氣？」陳媚茹一手扶住荊覓玉的辦公桌隔斷，稍稍斜著身子，興味地看男同事。她的影子落在荊覓玉的桌面上，形成一個淡淡的橢圓。
荊覓玉站在門口攔車，瞪大眼睛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她不敢閉眼。可就這樣睜著眼睛，天空、建築仍然黑魆魆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