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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回身看了會兒方淡淡問道：「你是何人？」

錦曦還在愣，只見呂飛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這馬才驚過，我牽著好些。」伸手拉住馬往前走。

還懷疑她？錦曦哼了一聲沒有接嘴，轉頭觀察起四周的情況，見眼前的地勢漸有起伏，放眼處已到達丘陵地處。觸目處水已退去，草木上還帶著黃泥，遠遠看去，一道被水淹過的痕迹分外明顯。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照這個高度，怕是這裏的田地都給淹沒了。」

那聲音尖銳刺耳，彷彿一頭野獸臨終時的嚎叫。「咴！」錦曦的馬驚得直立起來，她拚命勒馬，驚了馬四蹄揚起任她身懷武功也控制不住。

村裡人衣衫襤褸，面帶菜色，用一雙驚恐地目光注視著衣著光鮮的馬隊。

「我說燕王殿下，好歹在松坡崗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成刺蝟了！」錦曦翻了個白眼也不理朱棣了。

錦曦記得朱棣說過黑衣人留下線索稱名山會有埋伏。她想起李景隆正在名山一帶尋找野生蘭花，心中一動，催馬前行至朱棣身旁問道：「王爺，燕七究竟是怎麼死的？」

呂飛回頭笑笑：「反正現在我也是走路的不是？」

朱棣斜飛了個冷眼，漫不經心道：「本王被你一wｗｗ.ｈeｔｕboｏｋ•com.com腳踹落山崖，你問我？」

「什麼意思？」錦曦秀眉尾端揚起，聲音裡帶著怒氣。

去名山的一路上朱棣倒真沒為難錦曦，似乎已覺得不好玩了，留她做護衛不過是看上她的武功罷了。

「是一箭穿心。」過了良久，她才聽到朱棣沉聲說道。

燕十七離她很近，突然很奇怪的看她一眼，遞過了韁繩道：「七弟怕是大戶人家出身吧？呂太公自己還在領朝廷的賑災米糧呢。他家大業大，怎麼會有餘糧分給村裡的人。」他嘴邊扯出一抹譏諷。

這是一蓬灰瓦磚牆的氣派院落。院子四角還修有碉樓，上面站著守衛的護院。比起進村時看到的情況，呂太公無疑是這裏的富戶了。

朱棣在她身前兩步，本沉著一張臉看村子里的情況，聽到錦曦大喝，他一驚回頭，錦曦的馬已竄到他的馬身後，朱棣正要地跳下馬來，自己的馬卻因為後面有情況揚起后蹄踢在錦曦所騎的馬頭上。那馬更是驚怒無比，立起了前蹄。

「王爺誇獎。」呂飛不卑不亢地回答。

燕十一打馬飛奔而去，半個時辰后迴轉：「王爺，該村名叫呂家莊，村裡只有些婦孺老者，青壯年都去修河堤了。找和圖書著了村中大戶，房屋還未被沖毀，已吩咐下去收拾行轅，迎接王爺。」

「十七哥真是聰明，這就猜到燕七所想了。」

鳳陽地形自北向南分別是平原，崗丘，山區。出了皇城一行人便向南行。

「馬驚了，快閃開！」錦曦大喝道。

「哦？」朱棣靜靜地看著他，呂飛安靜地由他審視。片刻后朱棣展顏一笑，「以後你便是燕十七了。」

這時已到了呂太公府門口，錦曦翻身下馬，不好意思地接過燕十七手中的韁繩：「十七，我自己來吧。」

「那十七哥的家呢？受災了么？」

村內道路狹窄，聽到錦曦的喝聲，人們卻很木然，似乎餓得再也動彈不了似的。

「不對啊，上次記得我告訴過你，燕七大哥拉著我跳崖的時候，他只受過一些輕傷，他怎麼會又中箭呢？」錦曦很疑惑，對朱棣的拿臉拿色也有了幾分瞭然，畢竟也是個親王，她聽朱棣開口說話，決定大人不講小人過。腦子裡全放在燕七中箭身亡的事情上。

「不僅田俺了，最奇怪的是洪水過後兩月，居然沒有補種莊稼，今秋收成無望了！」朱棣冷冷地接了一句，接著吩咐道，「燕十一，你去前面村莊瞧瞧，天色已晚，就在此歇息hetubook.com.com了。」

「呂飛，哦，燕十七，」錦曦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遍，「王爺說你是燕衛，以後就要用燕十七這個名字了。」

灰衣人燦爛一笑，跪地行禮道：「在下呂飛見過燕王！」

「這村子里都是老弱婦孺，呂飛怎麼沒和別的青壯年去修堤？」

只見灰衣人溫和地解開籠住馬頭的黑布，愛撫的摸著，口中喃喃道：「莫怕，莫怕！」

錦曦驚魂未定，她有武功卻從未遇著這種情形，只覺得心還在咚咚地跳著，連聲謝謝都說不出口。

「你懷疑我？」

燕十七聳聳肩不在意地說：「跟了王爺，這是自然。看你打扮應該也是燕衛吧？怎麼年紀這般小？你叫什麼？」

燕十七側過身答道：「我家是獵戶，一直在山上，房屋還好，田也沒種，倒是洪水趕了不少老鼠上山，倒也不缺口糧。」

「哦，咱們名字里都帶七，真有緣份。七弟，以後叫我十七吧。你想問呂太公怎麼在洪災過後似乎沒啥損失對么？」

錦曦一愣，見呂太公帶領全家跪伏于地迎接朱棣。

朱棣微側了側頭，不理錦曦。

「你是呂家莊的人？」

「多謝王爺！」呂飛綻開一臉笑容。

錦曦聞聽忍不住噁心，連忙引開話題：「呂太公很有錢吧？和-圖-書他怎麼不接濟點村子里的百姓？」

錦曦尷尬地笑笑：「燕七。」

半個時辰后，馬隊進入了呂家莊。村子中等規模住了百來戶人家，低處的民房有些被水衝垮，只立著半堵牆，幾根梁木勉強斜撐著蓋著竹席破布便又成了住人的地方。稍好的土坯房還沒倒，房頂上卻連苫房的草也不夠，稀稀拉拉露著洞。山坡上的民房被水淹著的，也破爛不堪，搖搖欲墜。

錦曦瞧見一個婦人灰敗了臉摟著個孩子，那孩子臟著臉，一雙眼睛卻黑亮得很，她隨手從荷包里摸出一塊碎銀經過時不經意扔在婦人面前。瞬間她看到婦人灰敗的臉亮了起來，死死的把銀子握在掌心便趴在地上磕頭。

被她摔了一跤，被她一腳踹在屁股上，還被她用被子蒙住打了一頓，還被她不放在眼裡，朱棣騎在馬上惡狠狠地想，什麼意思？就是讓你心裏不痛快的意思！

錦曦又是一呆，這才反應過來，訥訥說：「謝謝……王爺說，你是燕十七，你便是他的燕衛了，不用……為我牽馬！」

呂飛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朱棣：「在下聽說燕王會經過呂家莊，想投效王爺！特在此等候。」

「是。在下是呂家莊的獵戶。」

「王爺！」燕衛和侍從嚇得跪倒一片。

m.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m.com朱棣意有所指地看看她：「所有的疑團總會有解開的一天，燕七不會白死。」

朱棣沒再說話，催馬前行。

一聲悲嗆的聲音從她喉間逼了出來：「啊——」

眼看馬拚命掙脫韁繩，亂踢亂踏，錦曦眼淚差點急出來。

錦曦這才發現呂飛是個很英俊的年青人，瘦長的身形，黝黑的皮膚，一雙眸子似星辰般閃亮，鼻樑很挺，嘴微微往上揚起，笑起來格外燦爛。她暗暗嘀咕比朱棣的皮笑肉不笑舒服多了。一念至此，錦曦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心想，我怎麼可以隨便評論男人的長相？她忙攝住心神，打量起出現在眼前的呂太公府邸。

眼見錦曦馬被驚得狂怒，轉眼要踩在那婦人與孩子身上，山坡上突飛來一道灰影，伸手展開一個布袋籠住了馬頭，手穩穩地抓住了馬的轡頭。

「一身好武藝啊！起來吧！」朱棣淺笑道，「我這侍衛也忒無用，若不是你，怕要傷及無辜了。」

錦曦驚惶地看著灰衣人沉著地死死拉低馬頭，生生被馬帶得移開了好幾步，卻又似釘在地上似的站定了，他渾身爆發出一種氣勢，馬掙扎了幾下竟不能移動半分，竟漸漸平靜下來。

「呂太公早在洪水來襲前就離開了，洪水過後，重新修整了院落。」燕十七淡淡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