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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守謙得了聖意，高興地成膩在魏國公府陪錦曦。靖江王妃是個溫順無主意之人，朱守謙對她和顏悅色已是知足，也常來陪伴錦曦。

靖江王妃點頭同意。兩人說笑會兒，錦曦嘆了口氣。

正談笑著，灌木從中一道紅影閃過。

「妹妹煩惱什麼呢？」

「我特意來等你的，錦曦。聽說……正月里你便要嫁給燕王了。」燕十七有點艱難地問道。他等了許久，等到問出這句話卻知道有多難開口。心裏盼著錦曦露出那怕一絲痛苦，他一定帶她走。

尹白衣還是憨憨的笑著，目中已露出驚嘆之色，指著朱棣跨下那匹大黑馬說：「小姐，真神奇，這樣的寶馬居然像是一對。」

錦曦臉一紅，偏過頭去，看到燕十七低下了頭，她心中一酸，輕聲道：「大哥，我們回去吧，表哥和嫂子肯定等久了。」

朱棣沒吭聲，神情卻是愉悅之極。錦曦這才知道，原來朱棣鳳目含情竟是這般繾綣入骨，渾身如沐暖陽春風。他高興成這樣？不會是越想殺人越高興吧？錦曦一直微笑著想。刻意讓自己看上也很高興。

答應他，給他希望，與他遠走高飛……燕王妃與侍衛私奔么？她苦笑，燕王受不得這種委屈，魏國公府擔不起這個罪名，皇上丟不起這個臉。

朱棣遠遠地就看到一人一騎緩步從草原深處走來，沐浴在陽光里的畫，讓人瞧著……就想破壞掉！忍不住飛馬奔過來。他清了清喉嚨，咽下湧上的怒意，越發笑得溫柔。

他說的是疑問，聽上去卻是肯定的語氣，徐輝祖望了望前方的小黑點也停了下來。

「閨中時曾與父親學得一二。」靖江王妃見錦曦雀躍也跟著高興起來。嫁入王府前後也有半年時間，沒有騎馬瀟洒過了。

「放了它吧，十七哥。」

扶王妃坐好，錦曦凝神冥想了會兒，揮筆細細勾勒。待到畫成，靖江王妃一瞧便笑了：「妹妹這一畫，當真以為兩人不分呢。」

和-圖-書錦曦望著燕十七沉著堅定的步子，瘦削的背影，想起呂家莊初見時他為她牽馬的一幕，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可是，你不喜歡他，你不想嫁他！」

得知錦曦與朱棣定下婚事，朱守謙趕緊求皇后通融，准他開年後再去廣西封地。馬皇后素來寵他，想起他孤單單離開南京，心中不忍便答應下來。

徐輝祖應了聲，對朱棣一抱拳：「王爺冬獵愉快，輝祖陪錦曦回府了。」

燕十七揚著漫天的陽光提著火狐走了出來。

依然不變的矯健身影，陽光似的笑容，對她溫柔貼心。錦曦回想起那時一起偷饅頭，鳳陽一行十七的相護，不由黯然神傷。

錦曦有好幾次想奪過韁繩子打馬飛奔而去，終是不忍。她坐直了身子，閉上眼任寒風吹拂。

錦曦輕笑著伸手去摸火狐，觸手皮毛滑不溜手，在掌中似團火焰，想了想便接過來，放在地上。

「冷么？」朱棣馬上解下肩上大麾給錦曦披上：「今日看似有陽光，風吹著還是涼，披上吧。」

錦曦分明感覺到冬天的寒風露出刀鋒般的利芒逼近了身。情不自禁微挺了下脊背。

初初為了一株蘭花為李景隆動心，如今李景隆讓她避如蛇蝎。

火狐看了眼錦曦，再看了眼燕十七，一溜煙跑了。

錦曦圖得方便，換了男裝，一行人中便只有靖江王妃還是女裝打扮，戴著面紗一身火紅騎馬裝，如眾星捧月。

她想起和尹白衣在房頂上看星星那粗壯漢子哼出的纏綿小曲兒。腦中想起歐陽修另一闕詞：「牆裡鞦韆牆外道，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你平安就好。」徐輝祖見錦曦笑得燦爛，這才鬆了口氣。

「錦曦，」徐輝祖的目光擔憂的在錦曦與燕十七身上打了個轉。

來人飛入視線，錦曦吃驚地看到前面之人正是朱棣。

錦曦足不出戶，悶得發慌，靖江王妃與朱守謙都算是hetubook.com.com親密之人，當即親熱的對王妃說：「我與姐姐還真的很像呢，錦曦為姐姐畫幅像可好？」

「非蘭，還是叫你錦曦吧，怎麼瘦這麼多？」燕十七有些心疼。

馭劍倒退了幾步，馬耳後伏，戒備異常。

兩匹黑馬愉快地小跑起來，得得聲和諧之極。

「大公子且慢！」朱棣唇邊帶著朵溫柔的笑容，「錦曦，我陪你回府可好？」

「它裝的呢。」燕十七抖了抖，火狐便掙紮起來，嘴裏吱吱叫著。

只有燕十七，從初見到現在，護著她，痴情於她，一般無二。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錦曦掰著手指頭細數，揚起臉看著園中樹木早已落完綠葉的枝椏發獃，「秋天過了，親事定在正月，沒幾日可留在府中了。」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不遠的山坡上一隻全身紅毛的狐狸轉著黑漆漆的眼珠望著他們，然而一溜煙往林中鑽去。

「你不是跟著燕王，怎麼來這裏了？」錦曦避開了他的問題。

錦曦笑著答道：「差點就捉到那隻火狐了，正巧十七哥也在捉它，可惜給它跑了。等急了吧大哥？」

淡淡的陽光籠在一人一騎上，就這樣緩緩的往前行去。

朱棣瞥他一眼，笑道：「十七習慣給錦曦牽馬了，還記著呂家莊馬驚了她不知所措的樣子？那像會武功的高手呢。」說著行到錦曦身邊，溫柔中帶著絲絲寵溺。

兩匹馬馬頭相蹭極是親熱，錦曦詢問的目光落在了尹白衣身上。

滿心愧疚，滿懷的傷感，錦曦初嘗愁滋味。

「哈哈！賞！」朱棣高興的大笑起來。

她心裏感激這位同族王妃，手下留情，讓王妃玩個盡興。不多時，兩人便收穫甚豐。

朱棣嘴邊只噙得一笑，那一笑的溫柔實實在在要把人溺斃，若論裝腔作勢朱棣竟也不輸李景隆，一念至此，錦曦忍不住終於打了個寒戰。

他再不說話，牽著馭劍緩步走出樹林。冬陽照m•hｅtuｂoｏk•com.com在林邊，草原上衰草泛黃，要等到下一個春夏，綠意才會再來。

錦曦笑道：「咱們徐家的人都有個特點，你瞧這眉眼，母親常說我像小姨，其實眼睛卻是更像父親。」

李景隆虎視眈眈，大哥竄唆太子鍾情，再怎樣，也不是未嫁的自由之身了。頂了個燕王妃的名頭，能去哪兒呢？又如何對爹娘交待呢？

那火狐似是知道危險臨近，刁鑽地東奔西竄。錦曦大黑馬再是神駿，進入山林腳力施展不開。眼見抓不到了，錦曦嘆了口氣，拉住馬打算返回。

他側著身子給錦曦繫上帶子，錦曦僵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朱棣系時臉背對著眾人，如同第一次效外比箭，鳳目中飄出挑釁的寒意，泠泠的目光在錦曦身上打了個轉，等回過頭去又是滿面春風：「走罷。」

她正要駕馬離去，燕十七跨前一步握住了轡頭，他輕聲道：「這馬，我牽著好些！」馭劍似乎知道沒有危險，格外溫馴。

錦曦一愣，越發覺得朱棣居心叵測。明明苦大仇深，他偏生要體貼溫柔，錦曦眉心微微一皺，還未及苦了臉就又笑著展開。目光似有似無從燕十七的僵硬的背上掃過，把那細小的一個起伏看得仔細。她笑著想，給了朱棣冷臉，十七就會不顧一切帶走她，那麼，對朱棣好呢？嘴裏已柔聲回答：「如此有勞王爺了。」

靖江王妃安慰道：「都說燕王英俊神武，皇上娘娘寵愛，錦曦是嫁過去做堂堂正正的王妃，必不會受委屈的。」

「錦曦，你以後……以後有什麼打算嗎？」燕十七星眸中閃著陽光，滿懷著希望。

那隻火狐在燕十七手中似奄奄一息。錦曦不忍道：「你把它打死啦？！」

錦曦說完，再和燕十七相處下去，那種想要與他一起拋棄一切自由行走江湖的念頭又會冒出來，她翻身上馬嬌笑道：「十七哥，我大哥他們肯定等的急了，我，先走一步啦！還好你捉了火狐，摸一摸也算不和-圖-書虛此行了。」

錦曦跳下馬來，拍了拍馭劍安撫它。

徐夫人怎麼放心得下，便叫徐輝祖與朱守謙帶侍衛陪同。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城。

錦曦藉著馬奔跑的時候悄悄一回頭，見遠遠的草原上燕十七的身影成了個小黑點，孤單地站在長草中，她眼睛里漸漸有了絲濕意，雙腿用力一夾馬腹，讓賓士的速度把燕十七的身影和那絲酸楚被急風吹散。

燕十七笑了笑：「你摸摸它吧，追這麼久。」

「我走了。」燕十七說完正要鬆開韁繩。

燕十七的手再度握緊了韁繩，又緩緩放開，躬身行禮道：「王爺！」

只聽一聲狼嘯，馭劍前蹄揚起，「咴」的一聲，沒有後腿，開始不安的趵起蹄來。

「啊，是火狐！」錦曦驚嘆道。

錦曦不敢看他的眼睛，知道燕十七對自己一片痴情，假裝摸著馭劍的頭輕笑道：「是啊，沒幾天了。這些日子在府中跟著母親和侍女一起做女紅呢。」

然後火狐出沒的地方飛起一道黑影，出手如電，捉住火狐尾巴將它倒掉了起來。

錦曦跟著火狐去得遠了，張弓搭箭瞄準了火狐，卻又放棄，有點捨不得一箭洞穿它。只驅了馬一心想活捉那個小東西。

她聽朱守謙說過，知道自己與錦曦有三分像，見了真人卻真的呆住了，拉住錦曦道：「姐姐那有三分像呢，也就一分罷了，若得錦曦三分，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十七！」錦曦驚喜的喚道。

「燕王，在鳳陽……他一心解救災民，他人很好。」錦曦輕聲說道。

「十七哥，我是徐錦曦，不是謝非蘭！」錦曦勇敢的抬起頭，不出所料對上燕十七燦若星辰的雙眸。「我，我沒有心儀之人，卻有家人要守護，燕王人才也是萬里挑一。有夫若此，錦曦知足了。」

遠遠的看到了人影，那邊也發現了錦曦，幾騎飛奔而來。燕十七停住，錦曦反手拭去臉上淚痕。

聽她這麼一說，錦曦想起尹白衣送的馬來。那匹公馬被她和*圖*書取了個名叫馭劍，都很長時間沒去瞧了，她笑道：「姐姐也好騎術？」

錦曦含笑點頭，與靖江王妃縱馬奔出，張弓搭箭射取獵物。

尹白衣突然一勒馬笑道：「大公子，馭劍是神駒，我們追不上的。這裏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吧？」

靖江王妃見錦曦眉宇間憂色更重，突笑道：「錦曦啊，你和魏國公從北平回來這幾月呆在府中哪兒都沒去玩吧？要不，出去走走？你看這冬日暖陽曬得人多舒服，去騎馬打獵想必極有樂趣。」

緣訂朱棣，兩人從相識到現在不是鬥嘴便是堵咒發誓要報復對方。朱棣讓她心悸無奈。

朱棣一身銀白窄袖蟒袍，腰束玉帶，披著黑色蒼狐大麾，頭束金冠，英姿勃勃。跨下騎的居然也是一匹黑馬。緊跟他而來的是大哥徐輝祖和尹白衣。

到了城北平原，侍衛策馬趕出不少野兔野雞，靖江王妃父親是廣西都指揮使徐成，騎射俱佳，出了王府正覺得天地寬廣，朱守謙小心在旁護著，心中滿是喜悅，對錦曦笑道：「今天就看咱們倆的了，你瞧他們，沒一個有興緻！」

徐輝祖無力回天，想起錦曦出嫁未免傷感，這些日子倒對錦曦越發好了起來。尹白衣人馬不分，也騎了一匹騸馬跟著出行。

是啊，人人眼中，燕王年青俊美，幹練有為，皇上寵愛，可是誰知道他心中對我有恨，這嫁過去，他不會委屈我，他會報復我！錦曦越想越煩。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這一嫁過去，難道真的就能脫身而逃？

兩人相視一笑，喚來侍女備好騎馬裝便要出城一游。

燕十七步履悠閑，似在欣賞風景，握著韁繩的手卻很用力，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錦曦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沒有去擦，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奈與酸楚。

「我去捉它！」錦曦來了興緻，拍拍馭劍就沖了過去。徐輝祖和尹白衣自然緊隨其後。錦曦的馭劍確是寶馬，不多時就把徐輝祖和尹白衣遠遠地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