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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紅塵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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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一直在這裏

第九十五章 一直在這裏

堯雨的母親輕快地走出來,責備地盯她一眼,「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囔囔!」
我的潛台詞是你可以八卦一點,問我的私生活都沒問題。
我狂喜,我當然知道會不一樣,她心底的阿陽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有老婆孩子的阿陽了。「一樣的也無妨,我一樣愛你。」
「居心不良這詞我明白是褒義,表揚我追求你的決心,無所不用其極,耗費了時間和精力……」
塵塵的笑聲像森林里潺潺流動的小溪,清澈明快。我適時地拿出戒指,「我重新求婚,嫁給我可好?」在這夢境般的世界里,我極有把握讓她迷糊地點頭。
他沒有抬起臉,堯雨卻感覺到腿上的濕熱。她沒有說破他,也沒有緊張地抬起他的臉。嘴邊淺淺地漾開一朵笑容,他終於還是知道了,還有什麼比讓情郎知曉心意更幸福的呢?
於是她又開始把我當成她的小土洞。現在我感覺已經不是小土洞了,而是垃圾回收站。當然,是有自動檢索處理功能的那種,把信息一一分類,沒營養的保存,有問題的回答處理。
許翊中吃驚地看著她,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她低著頭坐在地上,不,是軟倒在地上。
男人都受不了哪怕一丁點加在父母身上的侮辱,哪怕是無意中所形成的觀點。
看到她決定結婚,我有些心涼。可能我已經過了衝動的年紀,(不然,我)會跑去A市找她,會去爭取。
「哇!」兒子突然哭叫起來。
換了是二十齣頭,我會強悍霸道地讓她非同意不可。但現在的秦暄能給她的不只是強悍霸道,還有篤定的安全感,而她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
就拿舉行房交會的會展中心來說吧。外觀像一隻蠶,天穹般寬廣的鋼架,透明的房頂,通透的多功能大廳。我漫步其中,看著前來看房的人摩肩接踵,這對一個做房地產開發的商人而言,自然會露出笑容。市場就是生命力!
番外一 守望幸福
我的天,我受寵若驚。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請我亮相於她的朋友面前,意味著什麼?我就像自己有了寶寶一樣,急著去商場買禮物。
我是在突然間明白了妻子的美妙舞姿似乎是只供欣賞的,她在家中走來走去,時常讓我感覺這不是家,而是她的T型台。
「你為什麼不叫龍陽君?!」
「一定要這樣的態度?你就吃定我了?」
看著網上她的報道,我仔細從字裡行間找出她對我的評價,但只是流於表面的一些話,類似於人溫和、反應敏銳、對市場的洞察力強等等都讓我高興。這些表明她對秦暄有好感,這樣的好感建立在我配合她採訪的基礎上,我也滿足。時常看著她的報道,她專註的樣子又浮現在眼間(前)。
我向剛才她採訪過的那位開發商打聽她,那位開發商搖搖頭,說:好象是A市新聞網的,小丫頭嘴夠烈的。
她離開了蕭陽,還沒給我時間,就選擇了另一個陽光小夥子,帥氣有為的年輕建築師。我想我真的是太冷靜了,我怎麼就讓這麼好的機會溜掉了呢?
她找上嘉林許副總要他介紹時,我心裏已樂開了花,正犯愁怎麼自然地接近她,塵塵就送上門來了。
終於有一天,我滿足不了每天等待論壇上的回帖,我提議加QQ私聊,她同意。我有MSN,但我想單獨申請一個QQ,上面只有她一個好友。我取了個別有意思的名字叫百草春生,從此,她就叫我春生君,她的網名是零落為塵,我叫她塵塵。
「知道,你小時候一天要吃八頓飯,兒子可比你好伺候。」慧安不自覺地說起張林山小時候的趣事。
我已經錯過了慢慢追求女孩子的年齡。在我看來,她已經在我心底。我想了許久,開了口,「塵塵,其實在A市,你有太多回憶。你以前說過,想去一個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想來S省嗎?我可以幫你。」
我「撲哧」一聲笑了,攔腰抱起她,放在鞦韆上,「房子大了,還能盪鞦韆!」
「千塵,你怎麼這麼笨?虧你還是中文系畢業的,你真不明白百草春生的來歷?他可不是你想的一見鍾情,也不是心血來潮,對自己有點信心!」
「你怎麼這麼倔,說句軟話就不行?」 許翊中氣得臉色鐵青。他早想好了,他就是要拿下堯雨,這次不給她個教訓,以後再有什麼事呢?他忍,他現在已經忍無可忍。「照你這樣的整法,沒人能受得了!」
許翊中不動。
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我都明白,道理都是明白的,只不過……我儘可能地平靜表達,「我想結婚,遲早是要結的,只要人好就行了,上次我們喝酒遇到的那女孩兒不錯,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就和她結婚。」
「秦總?」她聲音高了一點。
有次,我知道她上網了,耐心地隱身等她。半小時后,終於看到我要的信息:「你怎麼不在呢,好煩呢。」
堯雨的目光看向遠方,許翊中含笑瞧著她。他願意讓她一直活在這樣美好的夢裡,他一定儘力。看著她的微笑,他覺得幸福。
心裏很感動,我喜歡她這樣,像個母親。
「為什麼?明明是你快一年沒找過我,我也不想找你,你什麼意思?」
我迴轉身,把碗洗乾淨,解下圍裙放好,溫柔地告辭。
「到了。」佟思成停了車,牽著堯雨去溫泉。
我回去了,心裡不安,不知道她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很好地隱藏了情緒,在網上聊天,我還是春生君,她還是零落的塵。我開始肆無忌憚地說甜言蜜語,除了提求婚的事情。
我相信,一座城市如果環衛局不辦公,只需一天,城市就會垃圾如山。塵塵離開我,她也會受不了。
我幾乎按捺不住心裏的衝動。我不停地端杯喝茶,保持著臉上的不動聲色。她再埋怨婚姻,她還是有家室的人,我只能做網上的春生君。
她跳下鞦韆,歪著頭看我。我只好收起戒指帶她去看聊天記錄。
我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翻開書。那時候,我知道唯心主義為何還有市場了,心裏只想著一句話:我思故我在。我當她不存在,不理會,還不行?
「我的工作就是待在辦公室聽報告,就把QQ一直掛著了。」我始終還是沒告訴她上線有簡訊提示的事。
堯雨想了想,對千塵說:「為什麼不?難道一定要對遇到的問題皺眉才叫好嗎?我認識一個朋友,他有套理論,他說人其實是有很大潛力的,當專註某一件事情時,那個方面就會長於別的方面。比如瞎子,聽力就好,常用。樂觀,我想也是,常常樂觀,自然快樂就比別人多。我就這一樣特長。」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堯雨雙腿一軟,已坐在了地上。
「那就耗著吧!」
「阿陽,有些東西不是永遠,沒有絕對和唯一……」
我低下頭,其實他也不好過吧。「不是一起也就那麼回事了,老婆,人對了就成,沒什麼區別了。」
每一次見她,我都有種感覺,她漸行漸遠。
我想了許久,告訴她:如果老婆不能煮飯帶孩子,我請保姆就好,為什麼要結婚?
堯雨嘆了口氣,慢慢地往大廳外走去。她的腿打著戰,一步又一步、慢吞吞地向外面走去。九個月,她只能走一千米,堯雨知道自己會好起來,能走一步,走一千步,就能走更遠。
我想我可能是太閑了,打高爾夫、出海釣魚都是極靜態、講究個人內心征服感的運動,玩得久了就想換換。
她聽和*圖*書到有人在身邊下了水,隨口問道:「怎麼那麼久,思成?」
再見著千塵是在朋友的聚會上。我不看她,任她盯著我,死忍住不去看她,我唱了首歌《回頭太難》,我想,回頭,太難太難……
婚後,她已不做模特,只能在家或與朋友一起逛街時,秀秀身材。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誰說女人就要煮飯帶孩子?為什麼就不能請保姆?
塵塵是我不願傷害的人,我又縮回去繼續做她的小土洞。
「呵呵,還是只會叫爸爸!我的乖兒子!」
兩年多的網聊,兩年多沒見面,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嗎?我居然有些不安。她已經通過文字語言刻進了我心裏。
許翊中當時就呆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堯雨刻下這句話放下這塊經石時的心情,她相信他。
她的人生又是不同。
慧安嘆了口氣,微笑不語。張林山把兒子換到左手,右手一攬慧安,「慘了,兒子,媽媽不高興嘍!」
許翊中呵呵地笑了,「我陪你慢慢走,把古鎮游的下部完成。」
嘉林的許副總飛來商談B市古鎮開發的事,我心裏一動,權衡再三,終於找著機會能見她了。我知道她是跑房產新聞的,她一定會來。
一年後,她下定決心離婚。她給我留言。我感謝騰訊沒有出故障,感謝那條留言順利地讓我看到。
番外三 蝴蝶飛走了
她變化很大,以前在論壇上的匆匆一瞥,那時她還是個渾身充滿朝氣的女孩子。現在看到,已經多了幾分穩重,她在慢慢成熟。
轉身離開,把那篇熱鬧、喜慶還有我的千塵一步步遠遠的拋在腦後。陽光這樣明媚,為何心卻如同走在無垠的荒原上,眼前只有灰濛濛的影子?我感覺不到絲毫的熱度,冬天的風在心裏盤旋呼嘯,那裡永遠都是冰山,陽光融化不了的冰雪世界。
我告訴她一個故事:一隻老虎脖子上掛著一個鈴鐺,在不能驚動老虎的情況下,怎麼把鈴鐺解下來?
兩年多的時間里,她慢慢地走進我心裏。她把我當成虛無網路中一個永遠不會見面的傾訴者,她的阿陽、她的父母、她的工作、她的好友,無一不和我說。我靜默地扮演了小土洞的角色,《花樣年華》里,梁朝偉用手指挖出的,對著它喊出秘密的小土洞。
「呵呵,你別貧嘴啦,聽說,蕭陽給你介紹女朋友了?」
他喜歡象棋里的帥而非車,沒幾年,我就冷靜下來,成功地學會了統御。
陽光沐浴了全身,我一身黑衣像什麼呢?一個無法爭取心愛|女|人的幽靈?閉上眼,關住眼裡奔騰的濕意。再睜開,剛好來得及看到那隻白蝴蝶飛離了視線,帶著我的心,飛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不關你的事!」
她輕輕地說:「對不起,我想來找你……你離我不止一千米呢,我還要走很久很久才可以來找你。」
她結婚後,上網時間明顯多了起來,這讓我對她的婚姻有著無盡的猜測,也讓我矛盾。不無居心地希望這場婚姻破裂,給我後悔的機會。然而,我又希望塵塵能幸福,想看到她的雙眸亮若晶石的樣子。
「想想,為什麼我的網名叫春生君,塵塵,我們是成年人了。我是不是真心的,你應該明白。你好好想想,我等你。就算你不同意,我還是春生君,嗯?」
他長嘆一聲,輕輕在她耳邊說:「是啊,老婆,你是在做夢,現在這個長著豬腦袋的傻瓜還在對她說夢話,我愛你。」
「我的古鎮游可惜只有一半呢,另一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做好。」堯雨看著電腦里的圖片抱怨。
這時,在張林山的心裏,杜蕾的影子已深深地退到了心底再不開放的角落。他笑了笑,男人做了父親,才真正地成熟。
「是啊,從來都是我找你,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你在經石上刻著我說我喜歡你,就因為這個?就一定是我主動……」
許翊中氣炸了肺。他忍住氣,瞪著堯雨。佟思成下午給他電話,告訴他堯雨晚上會來泡溫泉,佟思成笑著說:「經石找著了嗎?上面有什麼?」
堯雨仰起頭乞憐地望著他,目光中水光閃動,晶瑩地瀉了一臉。
兒子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手粉嘟嘟地朝慧安伸了過去。慧安莞兒一笑,伸出手指讓兒子拽住,「寶寶乖,媽媽要去做飯,晚一點來抱,嗯?」說著抽出手,側過臉在兒子臉上親了一口,轉身要去廚房。
許翊中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裏崩塌陷落,他抱起她往別墅走,「你肯定是泡久了身體不適應,沒關係,躺一會兒就好!嗯?」
從前依賴著他,在他懷裡撒嬌的女駭把寵愛給了兒子。隨時回到家裡,空氣里都飄散著奶香、飯菜香,滿耳都是慧安和兒子逗玩的笑聲。他每次站在門口,就忍不住地深深呼吸,把這些美好的味道存進心裏,瞬間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杜蕾。
晚上哄兒子睡著了之後,張林山睜開了眼睛。半年了,心裏的痛如潮水退卻,沙灘上平滑無痕。追溯而去,海太深,月明凝結的珠淚滑落於海之深處,無跡可尋。
有了兒子,張林山一個星期只應酬兩三天,也早早地回家,這種情形讓慧安想起從前就越發的心酸。
堯雨急得想哭,手機還在許翊中手裡,她低吼道:「手機還我。」
雨後清新的味道,久違了的氣息。
「再見千塵。」喃喃的說出這句話時,我感覺冰涼的濕意順著臉頰滑下。
堯雨的夢瞬間驚醒,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拔腿就想跑。許翊中想也不想就抱起她,「你說過,你只能走的,不能跑的。」
進了房門,許翊中把她放在沙發上,抖著手去泡茶。
我有種衝動想告訴她,春生君就是我,我就是春生君。
似乎從那隻蝴蝶飛離身邊的時候起,她就不再是我記憶中的千塵。或者,記憶里的千塵只屬於我,而現在的千塵已不再是我的了。
「伯母。」
我靜靜地站在街角,站在千塵去婚宴酒店必經的路上,任迎親的車隊從我面前開過,車輪聲,喇叭聲從我心口碾壓過去,一片血肉模糊。
美人,我見過太多,以我前妻為例,模特出身,跳起舞來,只要是男人就會有生理反應,但是再美的舞姿看得多了也會讓人冷靜。久了之後,她再跳舞,我也只是安靜地欣賞。更何況下班回家,不能僅僅只是看她跳舞的。
我想我有點迷戀她了,一如她依賴著與我聊天。我們每天晚上都在網上聊。很早以前我就設了QQ傳音,她只要上網,手機里都會有簡訊提示。最初的時候是製造驚喜,現在則成了不願放棄與她見面的每一個時間,哪怕只是對著電腦屏幕的見面。
天知道要是一樣,我會不會受不了。不過,既然來了我這裏,一樣與不一樣,結果都是一樣。她一定會愛上我,只愛我。
「不行!」
堯雨呵呵地笑了,「你問他去吧。」她眼睛看到許翊中走過來的身影,對他揮了揮手。
經石上刻著:他說他喜歡我。
我淡淡地從公事話的角度回答,末了我還是忍不住加了句「房地產商人也一樣愛護國家的文化遺產,不僅僅只重利。」
堯雨輕輕地退後,雙手一撐,藉著浮力坐上了台階,露出瘦弱的身體,「嗯,是沒女人味,找別的女人去啊!」
或許,網聊是另一個層面的親密接觸,如果不是虛無的網,塵塵不會這樣毫無保留地對著我這個小土洞吐盡心事。我望著聊天記錄和*圖*書苦笑,我其實害怕的是,她對於網上的春生君是信任熟悉的,對於網下現實中的秦暄卻還是陌生的。
他雙手一使勁就把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堯雨借勢靠著他站住。
玩心大起,我隨意註冊了一個名字在論壇上和她鬥法。接連一個月,這篇貼變成論壇最火的帖置頂,我與她唇槍舌劍,針鋒相對,我不信鬥不過那個「嘴夠烈的小丫頭」!
我慢慢地發現,她是極有主見的一個人,她居然懂得哲學!我的前妻曾不屑地說:秦暄,我看你是錢多了,裝著去附庸風雅,你家是土農民、包工頭、爆發戶,現在混成集團開發商了,才會去學神神道道的哲學來包裝自己。
房地產在這座內陸城市正處於高速發展的初期,開發商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任何樓盤前都擠滿了諮詢及現場訂購的人。我看到一間大廳里正在開論壇,便走了進去,想聽聽這裏的專家學者及業界人士的看法。
堯雨想了想,「二兩!不錯吧?二兩呢!」
她,肯定是最適合我的女人。有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愛好,關鍵的一點是,我願意寵她。一個男人只有愛極了一個女人才肯主動地寵她。要讓一個男人愛上是不容易的。
「春生君哪,是不是你有了寶寶,也恨不得把整座玩具城搬空?」她抿著嘴取笑我。
「我,我走不動了,翊中!」堯雨滿臉是淚,手揪著他的衣服,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我是喜歡美人的,像前妻那樣長相漂亮、身材也漂亮的算是一類。長相不至於丑得讓我無法接受,心靈卻很美的也算一類。眼前這個年輕記者,長相清麗,頗有點憂國憂民意識的也算一類。
(全文完)
我可以不打牌,可以上進,可是我拿什麼消除這種深若壕溝的差距?用錢,能填得平么?
塵塵對著聊天記錄,沉默了會兒,說:「你還敢說你不是居心不良,你這QQ上就我一個好友,別的人呢?怕我來看到,刪去了吧?」
「誰生誰的氣?誰該生氣?」
「生了個兒子,他啊,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痴情,但還是比不上他,」佟思成感嘆,他再了解蕭陽不過,隨便找了個女人娶了,一樣地居家過日子,他忘不了千塵,「男人和女人不同,阿陽忘不了千塵,一樣也是好丈夫、好父親。」
張林山側過身看著慧安。生下兒子后,慧安的打扮變得普通起來,面目卻越發的溫婉。如果說杜蕾是颶風過境,摧毀了他心裏所有的防線,熱情泛濫而出,與她舞于浪尖。那麼慧安就是水底的草,溫柔地搖曳,纏住他,拖向更溫柔的水裡。
「車好,好心有好報,當時就想讓思成舒服一點,呵呵。」
頭車經過時,遠遠地我只看到車門夾住了一角白紗,襯著黑色的車身像只蝴蝶在風裡飛。忍不住喊了一聲:「塵塵——」這是我的聲音嗎?沙啞得像是在沙漠里行走了很多天的人,乾涸得不帶一絲水分,低沉得像悶聲的滾雷。剛喊出口,還來不及傳到兩米開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的阿陽、她的父母及她現在的丈夫,現實帶給她的那種哀怨,絲毫沒有表現在她臉上。這回我看得仔細了,她化著淡淡的妝,一頭燙成波浪式的捲髮嫵媚誘人。那雙眼睛閃動著精明,我想笑,也想嘆息。
他應該明白,是誰都不重要,她們都不是我的千塵,我的千塵,已變成那隻白蝴蝶飛走了。
她跌坐在地上,淚光盈盈。
許翊中手一松,茶杯墜地摔得粉碎。他轉頭怒吼:「堯雨,要不是看你是病人,我絕對揍你!」
張林山嘿嘿笑著,抱著兒子走到慧安面前,「叫媽媽!兒子!」
她沒動,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許翊中心口一痛,「是啊,我沒來找你,我居然快一年了沒來找過你。你都不知道氣我多厲害?」
她就這樣闖入了我的眼睛。有人說,我的眼睛是會放電的,男人在三十五歲的年紀最有魅力,有充沛的精力、成熟的經歷,還有對女人的了解。不管這種了解是傷痛,還是幸福,總歸是了解。以我的眼光看,她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顯得異常輕鬆,我也是。我再不想放棄機會,決定當一回白瑞德,先把人搶到身邊再說。於是,有了塞班島之行。
堯雨沒有吭聲,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大廳里這時沒有別的客人,工作人員識趣地離開。堯雨掏出手機想打電話,許翊中劈手搶過電話,「不準打,誰也不準!」
她不可避免地為自己難過。如果沒有兒子,他恐怕早就不要她了吧。
堯雨咬著唇不說話。
塵塵要獨家採訪,我略帶推辭,她毫不卻步,眼睛盯著我,臉上顯出一種孩子氣的霸道倔強。她工作時的狀態像豹子,她與我聊天時的狀態像迷途的羊羔,她愛上我時會如她愛蕭陽那般溫柔到極致么?我很想知道,也渴望得到。
「可不可以再晚點?我還想去爬山!」
他眉飛色舞地說起小時侯的趣事,不知不覺中,慧安已窩進了他身體里,沉沉地睡過去,嘴角還帶著一抹盈盈笑意。張林山輕吻了下慧安的額,摟得更緊。
堯雨笑了,「真是欠不得人,欠你一次,就什麼都由你做主了。蜜月你定吧,除了不能爬山,不能跑,別的都沒關係。」
「還哭?你明知道他不是癌還陪著他,你開快車連夜趕回去,在你心裏誰輕誰重?我怎麼想?」
山不過來,我就過去。古老的名言再次鼓勵了我。我去了A市,借口很簡單,談生意而已。我想我還是不夠浪漫,去過幾次,可塵塵像好朋友一樣待我,我卻不耐煩之極。
杜蕾是真的消失了。
這個念頭讓我安靜,神色變得疏離。在塵塵眼中,這是正常的,她沒法知道我心裏翻江倒海的思緒。
塵塵很聰明,馬上就答:解鈴還需系鈴人!
張林山苦笑著想,換了是杜蕾,也是一樣會擁有這些的,但是她永遠也不可能擁有慧安獨有的溫柔。
「我想帶堯堯去泡溫泉,對身體有好處的。」
「你會讓她走多遠?」 許翊中咀嚼著佟思成的這句話,六月的夏夜,他渾身血液慢慢凝固,指尖都變得冰涼。「怎麼了?小雨,你怎麼了?」
許翊中一把攬過堯雨,不等她喊出聲,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忍不住向她投去羡慕的眼光。我在他們這個年紀,再多的衝勁都被父親的嚴厲磨沒了。
「想一輩子這樣嗎?我不介意一輩子洗碗!」
我側過頭蹙眉想了想,答她:「如果是你的寶寶,我肯定把玩具城搬空!」
堯雨嚇得身體往沙發上一縮,瘦弱受驚的模樣像扯住了許翊中心裏的筋用力地一彈,心臟剎那間被抽得劇痛。他慢慢地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把臉埋在她的腿上,「是我不好,小雨,是我不好……」他伸手抱住她,悶聲悶氣地說:「我投降,小雨,我就是氣不過……」
堯雨放聲大笑 。
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一次因性格不合而失敗的婚姻,她一個人再自在,心卻是縮進了殼裡的蝸牛。
醒了后又當從沒吐過心事,照樣體貼老婆,照顧兒子。
掌聲歡呼聲中,我面帶微笑地牽過我的新娘。
應嘉林集團許總裁的邀請去A市參加秋季房交會,A市的變化讓我感慨萬分。短短几年間,這裏已不是完全的清一色灰色的方塊樓和老式的紅磚舊房了。城市像春雨後的竹林,各種充滿現代時尚感的高樓如新筍般,一夜之和-圖-書間破土而出。
「那個秦暄追千塵來著,都好長時間了吧,千塵不知道怎麼搞的,不開竅似的,我看啊,再這樣下去,蕭陽沒準兒真離了。」堯雨勸過千塵很多次。千塵只笑不答,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害得秦暄三天兩頭往A市跑。
「百草春生什麼意思啊?」
愛過已足夠。
夜漸漸來臨,夏季來溫泉的人並不多。堯雨看著溫泉,目光中裝滿回憶,她慢慢地走到四年前泡的那個池子滑下水等佟思成。
大廳內除了站在講壇前激|情演講的人,便只有記者進進出出。我正巧坐在邊上,聽到了一場有趣的記者談話。
「是啊,見了,還不錯,難得不嫌棄我得了富貴病,很可愛的。」
如果我是只老貓,她就是我養的小耗子,而且是只不知道也沒見過貓的小耗子。
慧安半躺著,看張林山拿著奶瓶喂兒子,他嘴裏嘀咕著:「兒子,你又吵醒你媽了,你真不懂事……」
他的手緊了緊,「說啊!你說話啊!」
「翊中,其實我是很浪漫的,穿行在這些古風幽幽的地方,看小徑曲折,人就走進了歷史。民居、人、風景,這些院牆、門樓、雕花,我覺得很美,就像是回到了舊時光,回味悠長。我是不是特別愛做夢啊?」
「我還不走了!」
消失得如此乾淨,彷彿從未出現在他生命里,彷彿他們從沒有過激|情碰撞,從沒有愛過。
慧安溫暖柔軟的身體蜷在他懷裡。藉著窗外的光,張林山心裏的保護欲油然而生,這一大一小是他血脈的一部分了。他愛他們,勝過自己的生命。從前的種種煩惱一掃而空,慧安和兒子給了他一種動力,張林山覺得渾身充滿了勁兒,披荊斬棘再不是件痛苦難受的事情。只要能讓家裡的空氣永遠甜蜜,他再累都願意。
堯雨慢慢地在前面走,許翊中沒吭聲跟在她身後,堯雨驀然回頭,「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笑了笑,慢慢地走出了大廳。
她慢慢地起身,找出一件蓬蓬裙在身上比了比,「應該可以,我們吃過晚飯去吧。媽!」堯雨大聲囔囔。
我很想開句玩笑問她,我呢?行嗎?
許翊中心裏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想起了佟思成的那句話,他能讓她走多遠?看著堯雨消失在大廳外的瞬間,他跳了起來,追了出去。
她坐在鞦韆上撇撇嘴:「你居心不良!」
張林山在第一時間拉開燈,慧安也驚醒了。兩人坐起身都想去抱兒子,張林山按住了慧安的肩,「你睡,我來。」
塵塵讓我心疼。她性格是很堅韌的,但在親情與戀情中為難,以至於很長時間里,她給我的印象就是處於冰火兩重天之中。
堯雨輕輕地笑了,「是啊,我還能跑的。」
「錯了沒?我就這麼沒地位?管他不管我?」 許翊中黑著臉,蹲著訓她。
「進去就知道了。」
皚皚白雪中,杜蕾開著車賓士在阿拉斯加的洲際公路上,一心想著早點到達旅館,暖暖地喝杯咖啡。
「走!」許翊中往前邁了一步,就感覺堯雨的腿根本使不上力。他身體一僵,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懷裡的她,「怎麼啦?走啊!想賴皮啊?又想我抱?」 許翊中越說心越慌,眼睛已經紅了。
「我來之前見過阿陽了,不一樣了。」
堯雨拍打著他,努力地推開他,「要悶死我啊!這是溫泉!」
「塵塵,我愛上你了,在很久以前……」
她就這樣依賴著我,習慣了什麼時候上線都能看到我。
集可愛與認真在一起的女人才叫真正的美人。我彷彿靜默於她的世界之外,對她和她的生活了如指掌。
慧安急急地從廚房跑出來,看到張林山正把兒子舉起來扔,嚇得尖叫一聲:「你小心點!別摔著了!」
「你要當野人?」塵塵呆了片刻,喃喃地問我。
我回去后就上網查論壇,居然堅持了一周。當看到之前聽到他們聊起過的房產話題時,禁不住興奮了一把,逐字逐句地讀完了那篇題目叫「奸商如何不賺錢?」的帖子。
他冷哼一聲,跳上了岸。「不要泡久了,起來,我在大廳等你,我們慢慢談。」他轉身離開。
能單獨與她在一起,我巴不得獨家,於是點頭答應下來,心裏對她說,你要獨家佔有我這個人都沒有問題,何況是個專訪。
「我肯定是在做夢,我還夢到我嫁給一個長著豬腦袋的傻瓜!」堯雨夢一般漂浮的語言打醒了許翊中。
「你以為男人的自尊是這樣輕易能傷害的嗎?」 許翊中就是氣不過,他已經又放下身段來將就她了,她還是這麼驕傲。
她驀然抬起頭,眼裡有種疑惑,「我離過婚的……」
「哼!」
他嚇了一跳,「小雨!」
「還是許翊中幫你整理的,你抱怨什麼?泡溫泉去吧。」
走進公司,師兄靜靜地瞧著我,我沖他笑了笑。千塵不會請我,也不會請他。
張林山側過頭濃眉一展,「我小時候淘得很。」
堯雨閉上眼,終於鼓起勇氣,說:「我現在可以走一千米了。」
「翊中說的啊,我聽得可樂!他說小時候叫你張司令來著,說白了就是一幫壞小子的頭,最壞的一個。」
「你怎麼知道?」
眼前閃過她優雅美麗的家,她斯文有禮的父親,她冷淡精明的母親,想起了家裡年邁的父母、下崗的舅舅、窄小的房間……
千塵嘆了口氣,「我很矛盾,我不能肯定……」
「本來就是只為你開的QQ,當然只有你一個。」
在同樣的有利可圖的情況下,我絕對是選擇修橋、鋪路、建房,這些投資賺錢要快捷得多。古鎮有開發價值,但是回報周期要長得多。
塵塵轉頭打量了一會兒面前琳琅滿目的玩具城,嘆了口氣說:「那事先能不能把錢借給我,讓我自己開座玩具城?我一定會很快還你的!貨不愁銷!」
她低頭輕笑,握筆的手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然後抬起頭,說:「我想知道北方集團遠在S省,一直是做房地產開發,為何這次決定和嘉林集團聯手開發古鎮?」
我留出時間與她面對面,看她擺好錄音筆,拿出筆記本,微抬起下巴,笑著問我:「秦總,可以開始了嗎?」
那首著名的詩里不是寫著嗎?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搞什麼啊?」
兒子喝著奶,眼睛還閉著,壓根兒聽不見他老爸的嘀咕。慧安輕笑起來,「林山,你小時候也這樣嗎?」
塵塵臉紅了。她低下頭,不吭聲。我放下手裡的碗,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過去,很慢很慢地對她說:「嫁給我好嗎?我帶你走,一輩子都護著你。」
許翊中氣惱得不行,她就這麼不講理!一句話不對,她就不找了。她不找他,她不找他……他其實,還是要找她的。
「是啊,我得的是富貴病,得養,正好陪你啊。」
「思成,你又提啥主意了?」
他還是在賭氣,氣她一直和佟思成在一起嗎?
想想還是忍住,讓她自己去解決吧。
「我呢?」張林山下意識地問出口。
他想起和她鬥嘴心裏不服氣的日子,想起她不理他,不給他好臉色的日子,想起跑到她樓下痴痴等候的日子……他對她說,我喜歡你!他是這樣愛她,為什麼,他可以狠心到半年不去找她,出院了也不理會她呢?
堯雨歪著頭,想了想,說:「哎,思成,你真是閑,真當老闆啦?」
「我們的聊天記錄長達三https://m.hetubook•com•com千多頁,一頁未刪!」我哪會刪掉呢,我還打算集結成冊做成書送她呢。
「小雨,為什麼你一直這麼樂觀?」
我的助手已經習慣了,一般在我上網的時候,都不會來打擾我。有什麼大事自己先行處理分類,整理好了再交給我,好在最近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千塵知趣地告辭,懷著疑問回了家。
靜靜地聽完,沒多會兒她就離開了,給我的印象是,她爭論起來時,眼睛像可調節的燈光,在慢慢地變亮,最後如晶石般璀璨。
她嚇得差點摔倒在沙灘上。我放聲大笑,渾身輕快。接下來幾天收穫頗豐,一旦人影疊合,我就再不願讓她產生疏離感。
或者,已經不叫解題,叫定題。北方集團已經成形,大多事情都不需要我親力親為,到了這一層面上,接觸的就是能與之定下題目的層面,至於運用公式算出結果,自然有人去做。
堯雨的母親寵愛地摟摟她,「吃媽的菜,胖了多少?」
千塵嚇了一跳,「慢慢來,你真是命大。」
其實到了我這年紀,有我這樣的經歷,就很好理解了。但對於她,她解不開,我似乎遠遠地就能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大笑起來,兩分鐘後上線,一如既往的溫柔詢問:「怎麼了?心情不好?」
如今慧安做菜的手藝已經非常好了。張林山吃得高興,時不時地還感嘆一句:「還是老婆做的飯菜香。」就為這句話和看他吃飯時狼吞虎咽的表情,慧安心甘情願地每天都下廚。張林山和兒子的天倫之樂讓她覺得幸福,雖然她心裏有個空缺還在隱痛。
我一怔,呵呵地笑了起來,塵塵也笑。她走過來,細心地挑玩具,還訓我:「寶寶剛出生哪用得著遙控汽車,要彩色的,有好聽的聲音的……」
春節過後,千塵給堯雨發了條簡訊:我去S省了,我知道百草春生的意思了,小雨,祝我幸福。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塵塵身為大學教授的父母絕對不會是成天嘮叨著市場菜價的人,蕭陽的父母正相反。兩家父母坐在一起,聊啥啊?沒有共同語言,塵塵的父母只需客氣一點,話少一點,就會傷到蕭陽及其父母的自尊心,認為大學教授太驕傲。而他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不習慣用蕭陽父母的方式交流。
「媽,我想吃你做的酸菜魚,吃完再去。好不好?」堯雨拉著母親撒嬌。
我一愣,瞬間反應過來。龍陽君?斷袖癖?我沉沉地看著她,是男人就決不當龍陽君!我抓住她,狠狠地吻了下去!趁她迷糊的時候把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她微睜了睜眼,又緊緊地閉上了,那層睫毛掃過來,我心裏湧起一種幸福。
許翊中熱淚盈眶,手用力地抱住她,感覺她嵌進了懷裡,感覺到她的心緊貼著他的心,「沒有,沒有那麼遠,小雨,連一步都沒有,半步都沒有,我就在這裏,你不用走都找得到我……」熱淚奔流而出,「你不用因為我急著趕回古鎮,我在的,我一直在這裏。」
堯雨摟住他的頭,讓他靠在她溫暖的腿上。她閉上眼揉弄著他的頭髮,彷彿他是個孩子,需要她的安慰。
我看看自己,圍著圍裙求婚?當初向前妻求婚,我包下了整座酒店。我明白她的意思,以我的外表、我的財富,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或者,她是因為自己在我面前說過太多對蕭陽的專情而變得遲疑。然而,她是三年來獨一無二的、與我心靈溝通不帶絲毫現實因素的塵塵。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抬起頭看天上的星星,「不是呢,我沒想要吃定你,只不過,我就這態度!」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她還是無法對他陌生。可是,堯雨想,多少有些東西是不一樣的了。「受不了就算啦,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勉強別人!」
許翊中走過來捏捏她的臉,「定在下個月了,蜜月想去哪兒?」
「我哪有啊!這壞小子!不稀罕,哼!」
長長的黑色賓士組成的隊伍緩緩地從我面前開過,車身上鮮艷的花束與粉紅色氣球,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陽光初升,不過才上午九點,已帶著夏季炫目的光炙熱了我的眼睛。
「我想看,我能讓你走多遠。」 許翊中銳利地看著她。
「對,這肯定是有用意的,思君如百草,繚亂逐春生,我隱姓埋名三年,這草都快長滿撒哈拉沙漠了!」
「堯堯,我覺得泡溫泉挺有好處,夏天一樣可以泡溫泉不是?」佟思成熱心地提議。
我看到她眉梢動了動,還沒露出驚詫又恢復了平靜。她一直帶著微笑提問,我含笑作答。突然間又想起了那個小土洞,有秘密擱在心底不能吐露,真的是件痛苦的事。
然後她又沉默,答案顯而易見,一切都在她自己手中。然而,正所謂當局者迷吧,她的父母從反對到後來對蕭陽談虎色變。塵塵的母親說,誰都行,惟獨蕭陽不可以。
我寧可相信這是夏天最火辣的陽光而不是盈滿眼眶的淚水讓我視線模糊。
堯雨看看天色,夕陽西下,六月份了。她想起四年前溫泉山莊開業第一次見著許翊中的情景,不覺莞爾,「思成,我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呢,不知道裙子會不會太大了。」
我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了我的話,「我想現在就看你的聊天記錄,你沒刪吧?」
慧安一怔,笑笑也在他臉上親了下。轉過身時,眼裡已有了水光。
佟思成不以為意,「當年我在體育場看著她走出去,兩百米的距離隔開了一切,這次,你會讓她走多遠?」
春節過了,我接到她的信息。我微笑著看向外面,楊樹正翻開了嫩綠的手掌,春天的氣息是生機勃勃的。我請禮儀公司把我的別墅布置得像童話里的宮殿,為了保證布置完成,接到塵塵后,盤旋到天黑才帶她回去。
……如果開發商不賺錢,房價還會漲?不,是房價還會漲這麼厲害?我想沒有開發商會看到錢而不去賺的。然而,他們貪婪、欺騙、撒謊……用這些去賺取不應得的錢……
一個月後,晴朗的秋日,許翊中和堯雨牽手漫步在雲南喜洲街頭。入眼處,白族的民居建築在藍天白雲下清爽醒目,石板路兩旁兩層小樓一直延伸到天邊。陽光暖暖入眼,堯雨舒服地感嘆,「我怎麼不知道這裏,以為雲南只有麗江、大理。」
我牽她的手,這是我第一次牽她的手,卻像是我牽了千百次,感覺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佟思成苦笑,還真讓堯雨猜中了。千塵離了婚,蕭陽知道后苦悶得不行。他拉著佟思成看他喝酒,醉了,就拉著他問:「我能不能離婚?我能不能?」
激|情過後,張林山發現自己越來越依戀家。慧安彷彿一夜間成熟了,做好飯菜,指揮他為兒子前後奔忙。他很樂意聽她安排,張林山看了眼慧安,心想,女人當了母親才叫真正的女人。
「嗯,挺自豪的,大老闆給我洗碗。」
「思君如百草,繚亂逐春生!」堯雨搖頭晃腦地念完,無限感嘆,「翊中,你們不只引進了資金,實實在在是引了頭狼,來了就把千塵叼走了。」
看完慧安,回到她住的地方。塵塵今天很開心,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我吃了很多。在我的記憶中,前妻都沒下過廚房,除了去母親那裡,我這些年回家吃的也是保姆做的飯菜。驚奇之餘,想娶她、想成家的慾望膨脹起來。吃過飯,我主動去洗碗,她就站在門口看著我,我脫口而出,「這感覺不錯,是嗎和*圖*書?」
塵塵每次好奇地問我:「你怎麼這麼閑,怎麼我隨時來你都在。」
「來歷?是什麼?」
「不!」
我笑了笑,隨手端起茶喝了口,慢條斯理地說:「好了,你想了解什麼?」
「既然快一年了,你也沒來找過我,你,其實也不需要找我的。」堯雨心裏難過之極,低下頭說,「手機還我,我叫人來接我。」
堯雨看著他,留戀而憂鬱,她低下頭,「你該生氣的,思成多事。」
看慧安喂兒子吃奶,抱著兒子輕聲地哄著,他有些嫉妒。偶爾聽他說說心煩的事情,慧安眼中會露出安慰的神色,這讓張林山覺得驚喜,他想,男人有時也會像孩子,希望能從老婆那裡得到呵護。
婚後幾個月我才發現,結婚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簡單,雖然無論是哪個女人都可以娶,但是,我居然很快有了孩子。生活拉著我一步步走上普通人的軌道,我還是忘不了千塵。
「蕭陽好嗎?」
堯雨看著他的背影,眼裡已有了淚光。不是她不想找他,而是她怕他不要她。
男人不是沒空,是他想有沒有空。
堯雨嚇了一跳,心裏發虛,這明明是許翊中的聲音。她沒有睜眼,繼續說:「哼什麼?你別學著許翊中那一套,破壞形象!難看得要死,特別沒風度,孩子氣,一看就不招女人喜歡!」
我哈哈大笑,一個人在電腦旁笑得痛快,眼前閃過一個握著拳頭,恨不得把房地產開發商全送上斷頭台或絞刑架的可愛的憤青模樣。八零后不僅有頹廢的一批,更有一批銳氣、更為激進的。世界終將因為他們而改變。
千塵去看堯雨,陪著堯雨慢慢地繞著荷池散步,「不錯啊,咱們走了兩小時了,小雨。」
「你起來,起來啊!」 許翊中低吼。那種奇怪的感覺又爬了上來,她是怎麼了?她,就像是站不起來似的。
從她結婚到離婚,然後再認識別的男人,再離開。
「阿陽,不要意氣!」師兄的眉皺著,最近他瘦了很多。
我竟然連再大聲喊她一聲的力氣都沒有。那是我的女人啊,我為什麼要成全!我為什麼不去爭取!腳步已激動地早於思想跨出了大大的一步。我像釘子一樣立在街的轉角,再也邁不出第二步。
我不敢看師兄的臉,不用看也知道會是心痛、難過、憐憫。
「呵呵!」佟思成和堯雨的母親都被她逗笑了。
知道,堯雨想,她當然知道,「嗯,我要氣你再厲害點,你不只一年,你永遠都不會來找我,我當然……也不會等。」
結婚的時候,我也沒有請千塵、堯雨她們。熱鬧而又孤獨的婚禮。我站在台上正對宴會廳門口,心裏情不自禁地想起田園和小麥舉行的那場婚禮,越過黑壓壓的人群,尋找著千塵,思量著地毯的那一端走來的是她。
他唯一遺憾的事情,是他明白,再也不可能擁有如火的愛情了。
於是由年輕迷戀美人的衝動,回歸於一個中年男子對家庭的認識,我給了她可以一生請保姆、煮飯、帶孩子的錢,利索地離了婚。
她的聲音很脆,帶著初入社會的激|情。我是這樣想的,因為我覺得自己已經老了。從十八歲半工半讀,跟著父親做生意,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十七年,走過的那段歲月相當於兩個青年人的歷程。有時候我想,我已經沒有了激|情,發展事業,對我來說只是一種——不讓我無所事事的感覺。像什麼呢?就像小學生初學解數學題吧,一個工程 一道題,需要動用各種公式去解題,做完一個工程,就是解開了一道題,能給人小小的成就感。
水漫到胸口,她靠在石階上閉上了眼睛,水汽蒸得雙頰通紅,她動了動腿,一股炙熱在身體里散開。佟思成沒說錯,泡溫泉真舒服。
我很想回答她,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我在網上看了她對古鎮的報道,知道了她對古鎮的看法,我很想成全她。當然,更多的還是通過種種調研,知曉了古鎮的價值。這些是我很想告訴她的,沒有她的報道,我不一定會同意這次投資計劃。
「我知道了,你不喜歡我了。」堯雨突然輕聲說,她撐著地站起來,身體晃了晃。
張林山嘿嘿笑了,放下兒子,上了床。「我小時候啊……」
「我不信他這麼能忍,千塵離婚多長時間了?他就沒動靜?我看蕭陽不會。」
在我看來,她和她的阿陽是沒有結果的,最致命的一點是牽涉到了中國的門第觀點。我個人認為這是有道理的。在普通人眼中或是門第不算高的人眼中,這彷彿不是一道坎,只有真正的世家才能明白中間的差距。
堯雨忍不住淚,手拉住他的衣服,哽咽著說:「你別生我的氣。」
許翊中等了很久,才見到堯雨慢吞吞地走出來,他皺了皺眉,牽住她的手大步往別墅走。他的步子邁得太急太快,才走得兩步,身後「咚」的一聲,堯雨已倒了下去。
吃過晚飯,佟思成開車去溫泉山莊。堯雨看了他一眼,「幹嗎非得去那家?」
她低下了頭。
堯雨把臉埋進他的懷裡,任眼淚把他前胸浸濕。心跟著慌亂,他在害怕,他害怕了,他真的不再喜歡她了。
許翊中深深地看著她,手撫上她的頭髮。又剪短了,是因為手術么?許翊中無比憐惜。他下定決心再不讓她留短髮了。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泛起了桃紅色。「還是這麼瘦,沒女人味!」
推門進去,客廳布置成了森林,開滿了蝴蝶蘭、西洋杜鵑、櫻花、玫瑰、金雀花、仙客來、石斛、風信子、鬱金香……從客廳頂部還吊下了一個藤蘿鞦韆,燈光柔和地點綴著。說實話,我自己看了都覺得漂亮。
腦子裡反覆地響起她母親冰冷的話語,她這樣就能幸福?真的能嗎?如果能,我絕不後悔放棄,可是蕭陽,我一再問自己,她不幸福,你拿什麼去賠?
她的苦,我怎麼不明白!她的為難,我怎麼不明白!我的出現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只會讓她暫時平靜的心再掀起驚濤駭浪。
我知道要她接受春生君是秦暄容易,讓她接受秦暄是朋友也容易。若是要塵塵愛上我,似乎有點難。
做完專訪,我沒有暴露自己,當機立斷回去了,留下來對我來說只有一個結果,就是勢在必得。
「慧安!兒子叫爸爸了!」張林山興奮地大喊起來。
番外二 老婆兒子熱炕頭
如果我還是二十齣頭,我有足夠的耐心再去等她。我三天兩頭飛去A市,去得越勤,心裏越慌,我實在是擔心塵塵不肯接受我。每次來都找足了理由,不外是請她陪我吃幾頓飯,把網上的聊天變成面對面的聊天而已。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產生了依賴感,也感覺到她的猶豫不決。
堯雨樂呵呵地給許翊中看,「又解決一個老大難。」
兒子奶聲奶氣地小嘴一張,發出一聲類似於「啪」的聲音。
她的朋友慧安生孩子,我正好在A市,我還沒開口,塵塵便邀請了我,「想去看嗎?剛生的寶寶呢。」
她眼中再次露出亮光,令我失望的是,她還是婉言拒絕了。我不知道(她)是信不過我,還是拋不下A市的一切。
堯雨迅速地打斷他的話,「嗯,是我不對,照理說,我應該來哄哄你的。至少滿足你一次,讓你有台階下,讓你心理平衡。我不找你了,還不行?」
「不是天然的氡溫泉嘛,氡溫泉又稱返老還童泉,你泡下去,再起來就變成娃娃了。」
「你早就不安好心!瞧你取的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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