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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程峰面前這樣裝著天真能裝到什麼時候？齊冬當時只想到了這句話。

程峰遲疑了下。他獨身，這時間回到家自己動手做飯就太晚了。他看了眼手錶沉吟了下痛快的答應：「就在公司對面的湘菜館吃吧！懶得開車了。」

齊冬學足了齊青的小白兔模樣，全程眨巴著天真少女似的星星眼，驚嘆的同時不失時機的插入笑聲。末了，換來程峰的好奇：「我一直以為做銷售這行得老練世故才行。你怎麼選擇做銷售？」

是的，燦爛的笑容。帶著一點驚喜，一點感激。她再次捕捉到程峰略帶滿足的微笑。

他仰起頭。月隱在薄薄的雲層之後，依稀的光讓黑夜多了些光明。他默默的看著，心底深處朦朧浮上一絲期待。

「是啊！」一句話勾起了程峰對家鄉菜的懷念，「大熱的天，辣得渾身冒汗，再灌瓶冰鎮啤酒，那才叫痛快！」

一切都按照齊冬最初制定的計劃發展。

齊冬喜歡這裏，陌生而全新的開始。

她應聘過助理秘書，被老闆噁心到了，再不想干此類文職。滿大街最好找的工作是營銷人員。老闆給很少的底薪，談成一筆提成。三個月談不成一筆生意就捲鋪蓋走人。仗著同班同學在貿易ｈｔｔｐs://ｍ•hｅtubook.ｃｏｍ•com這條線上的多，齊冬死乞白賴慢慢融入了市場。後來被客戶噁心多了她才發現，原來的噁心最多叫調侃。

想起她被辣得雙頰緋紅雙眼水盈的嬌俏，程峰心頭微熱。

她的手指愉快地敲著辦公桌。這份合同中埋伏了一個小問題。她早和客戶溝通好了，卻故意讓它重新出現在合同里。她裝著不知道等程峰將它找出來。如此一來，加班時間就不會是一個小時，而是假裝打電話溝通重新修改定稿再審。她會將時間拖到晚上七點半。程峰以為加班最多一小時不會點外賣。等弄好合同后飢腸轆轆，她出於感謝的邀請就水到渠成了。

齊冬心裏生出種悲哀，她為什麼要這樣委屈地銷售自己？如果成功，她是不是將永遠告別她的高跟鞋？會被廚房的辣椒熏得天天流淚？

車裡放的是蔡琴老歌。齊冬真正的喜歡。雖然，她不止喜歡蔡琴一個，還喜歡很多歌手的歌。但這次說喜歡是她今晚唯一的本色表演。

心底一個聲音小小的回答：「他是結婚對象。」

這座城市很大，大得像海，足夠淹沒每一個人的痕迹。

很好，他認為她還單純。

從一個和圖書人的家能看出她的不少性情。比如實木的地板，白色的沙發，青花瓷缸里游弋的錦鯉證明齊冬也是很注重生活環境的人。但玄關亂扔的鞋，沙發上堆著的衣裳，廚房裡沒洗的碗，茶几上扔著一堆咖啡空袋，煙灰缸堆滿了煙頭，又證明她的生活極無條理。

能被這樣的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子由衷感謝，哪個男人不會驕傲？加班干點活，又算什麼呢？

第三次收到程峰眼裡的驚喜。齊冬知道，自己的首次銷售表現在及格分之上。

下屬們早議論過齊冬，說銷售部新來了一枝花。程峰失笑，他怎麼今天才注意到她？他絞盡腦汁回想，以往印象中只有齊冬匆忙閃過的身影。他甚至沒注意到她的五官如此玲瓏秀美，笑容純真燦爛。

齊冬暗嘆。做銷售真不容易，銷售自己更不容易。她吃不得半點辣，這家湘菜館她就沒來吃過。今天為了煞費苦心製造的機會，拼了。

齊冬已經學會靈活運用銷售的第三隻手。憑著條件反射成功的更換形象出現在各種場合面對不同的客戶。

程峰居然是重慶人，無辣不歡。齊冬忍不住倒吸口涼氣，她有點懷疑自己選錯了目標。生活習慣不同，磨合起來不容易m•heｔu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啊。

只有回到她的殼裡，她才又變回軟體動物。

「這次真的多謝程經理了。我請你吃晚飯吧！」齊冬極自然的發出了邀請。

有的餐館將菜全擺上桌，由客人看了菜後點殺。銷售也是一樣，看菜下飯，看人說話。社會上混了六年之後，如今天一樣，齊冬已經能自如地根據程峰的喜好行事。舉手投足間展現的無一不是精心包裝后的齊冬。

手機響了。程峰的簡訊：「多謝你的晚餐。」

程峰遞了張紙巾給她，語氣抱歉：「不是經常吃辣吧？」

她斯文的夾菜，嘴裏說著各種話題刺探程峰的情報。

公寓不大，四十幾平米。老家的房子拆遷，賠的房款她和齊青一人一半。齊青拿著當了嫁妝。她付了首付，買了這套房。

很好，他並不反感因為她廷長了下班時間。

最後一次笑著向程峰告別，齊冬轉過身時，閉了閉眼，濃濃的疲憊感從臉上一閃而過。對她來說，程峰和那些需要費盡口舌去爭取的客戶沒有什麼不同。每次應酬完，她覺得笑容是用漿糊粘在臉上的，想不笑的話只能用手才能揉搓掉。

有房才有家。齊冬堅持擁有能包裹住自己的殼。

兩人並肩步行過街。

晚上七點四十分，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收拾好東西走出了公司大樓。

齊冬腳步輕快的離開法務部。回到辦公室，她望著電腦屏幕眯了眯眼，邪惡的想，接下來最俗套又最為有效的接近方式就是審完合同后請程鋒吃飯。

齊冬道了聲謝謝。他還是看出來了，並遞紙巾給她。程峰還算是個細心的男人。售後服務最重要的就是心細，可以再加十分。齊冬擦著額頭冒出的汗燦爛的笑：「不常吃，不過辣得很痛快！」

為此，她今天就沒開車來上班。吃完飯再送她回家不就順理成章嗎？齊冬覺得自己頗有點英明神武。想著程鋒此時並不知情，又有種想捶桌子大笑的衝動。

這些都不妨礙她踩著高跟鞋打扮入時與穿著機車夾克同時出現在太陽底下。

話題順利地從菜品轉到了其它方面。

齊冬平靜了。

「親戚做這行的，有些客戶源。我純粹是白撿的。」齊冬半真半假的回答，一副少經世事的模樣。

在齊冬刻意的迎合下，這頓飯吃了足足兩小時。雙方交談親切愉快，笑聲不斷。緊接著齊冬最後一個安排也達到了目的。她用準備攔計程車的方式讓程峰知道她的車送去保養了，所以，程峰當仁不讓的開車送她回家。

窗外萬家燈火，星星似在腳下。

m.hetubook.com.com洗完澡，齊冬沖了杯速溶咖啡，靠坐在窗台上出神。

沒做過銷售沒跑過市場的人不會明白。銷售是一把鋒利的刀，能剔掉人天真傻氣的血肉。銷售還是一把結實的錘，將社會競爭的殘酷與人性的真實錘鍊進柔軟的心。銷售還是一雙妙手，隨時能變出不同的臉。

是啊，他是結婚對象！天底下哪有白得的午餐？得到與失去孰大孰小能拎得清就好了。穿著高跟鞋吃合胃口的飯菜也不見得就能幸福。

程峰感慨：「怪不得。誰都不認識跑客戶拿訂單太難了。像你這樣的外地女孩子能在銷售上站穩腳跟簡直像童話。」

馬天明就是那個親戚，搭上幾條線當然是白撿的。她不算撒謊。

父母過世得早。家裡沒有關係能幫她聯繫個好單位。她來這裏工作完全是因為齊青嫁到了這座城市。她只有齊青一個親人，齊青在哪裡，她就在哪裡。但是馬天明收容了齊青已經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她不能進馬天明的公司去，讓馬家的人說閑話，令齊青難做。

但這些經歷早已完全將齊冬眼睛里最後一絲天真消磨殆凈了。

程峰一直目送著齊冬。

她被雙椒魚頭辣得臉頰緋紅，紅燒肉又膩得慌。齊冬拿出銷售的優良素質硬是沒讓程峰看出她並不愛吃這些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