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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得鄒雄傑趕緊起身還禮：「舅少爺年紀雖小，見識不凡，這禮鄒某受不得。」

阿秋嗯了聲。服侍饅頭用完飯，戀戀不捨的起了身：「我回去了。」

岑三娘躺在炕上，叫奶娘抱了三小子進來，解了衣襟餵奶。

饅頭握了她的手捨不得放，看了半天才說道：「我天天都在想你。」

饅頭想了想道：「你是我媳婦，我也不瞞你。國公爺遣我回來送句話。」他壓低了聲音道，「他順著皇上的心意繳了帥印。」

阿秋拿不定主意了：「黑爺說不要讓少夫人知道。老夫人又走了。這話要不要告訴少夫人啊？」

知道岑知林是在譏諷自己對岑知柏一事里用了手段。這小子人小成精了。鄒雄傑哭笑不得。但那事站在鄒家的立場，行之無愧。站在岑家的立場，卻覺得鄒家行事狠辣。他笑了笑道：「立場不同罷了。」

「聽黑爺的，黑爺知道這消息的份量，會做安排的。少夫人才生產幾天呢，萬萬不能多添心思，不然以後落下病根就不得了。你警醒點，別讓少夫人瞧出什麼來。」饅頭仔細叮囑道。

岑三娘搖了搖頭，讓方媽媽給她用力擠奶，痛得滿頭是汗，才擠出一點點放他嘴邊吮了，又換了麥面喂，低聲說道：「慢慢就好了。吃一口算一口吧。」

岑知林惱火的說道：「也不動腦子想想。府里發喪，她定要撐著出來。三個小侄子是府里的男丁。出生才m.hetubook.com.com幾天，難不成就要用孝布裹了放靈堂守孝去？月子里添了心思，她下半輩子打算都在床上躺著養病？忠心歸忠心，也要分個輕重緩急。」

岑知林謙遜的說道：「先生說術有專攻。岑家詩書傳家，小子也就會講幾句道理罷了。鄒大哥行商，商不厭詐才是商道正理，不必和讀書人比較。」

誰知道岑知林聽了這句話卻陷入了沉思中。半晌起身朝鄒雄傑一躬到底：「先生說小子閱歷不足。故遣小子回長安遊歷。鄒大哥一語點醒，是我著相了。」

從公主府進來的人繞著遠道，穿過了鎖著了兩重院子，到了正氣堂的穿堂外。

阿秋撲哧笑了：「曉得了。」

兩個同時睜眼睛的是老大和老三。閉著眼睛睡覺的是老二。等著老大和老三睡了，老二就睜開眼吐泡泡了。老大的哭聲最響亮，老三哭得像小貓叫，老二極少哭，這種細微的差別讓岑三娘格外驚奇。她把金錢捂暖和了掛在三小子脖子上，指著方媽媽說道：「你們的養娘攢了私房銀子給你們打的。長大別忘了孝敬她。」

逢春的主子是岑三娘，她望著岑知林不知道是應還是不應。

「我知道。爺爺也叮囑過了。都瞞著少夫人呢。也別把我回來的消息傳出去。」饅頭點了點頭。

夏初幾個分班守夜。花廳漸漸安靜下來。

年三十晚上，岑三娘在暖閣里受了眾人的禮hｔｔps://www.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吩咐廚房多做肉菜，也叫眾人輪班去吃年夜飯。

午時的爆竹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傳到國公府花廳只餘下淺淺餘音，驚擾不了孩子。

他沒有受傷，只是屁股和兩股都磨破了，從馬上下來，連走路都不會了，直接被侍衛們抬進房裡。

「那國公爺情況如何？」

睡過一日後，岑三娘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我明白。」話是這樣說，她的眼睛又泛了紅，「我就是想，祖母怎麼就沒等到他回來……那日闖進正氣堂的婆子問出什麼沒有？如果不是她驚著祖母，祖母也不會這麼快就去了。」

饅頭苦惱的說道：「皇上和皇后竟親臨國公府，還派了羽林軍護著少夫人生產。皇恩浩蕩。我也弄不明白了。反正讓我把這句話帶回來，說她們聽了就明白了。」

她知道不能多想，瞅著這一年的年節又快到了，忍不住又想起張氏過世的情景。沒有杜燕綏的冬天分外漫長。

饅頭回來的消息沒敢告訴岑三娘。所有人都盼著岑三娘平安的坐完月子，開了春征西軍平定了西突厥，杜燕綏平安回來。

裡間尹媽媽已經和杜燕婉給老夫人換了衣裳，哭聲就沒斷過。

岑知林行了禮，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和鄒雄傑當真親近起來：「鄒大哥，您是國公府的姑爺。三娘在坐月子，府里的事請您多費心了。我這去瞧瞧她和三個小侄兒去！和圖書」

「行事不留首尾，真狠！」岑三娘想起水月庵的遭遇，恨恨的說道，「等到你哥回來，國公府緩過勁了，不揪出那些人，實難消心頭之恨。」

方媽媽樂得合不攏嘴，見岑三娘漸漸乏了，就讓奶娘抱了三小子去隔壁。自從當了三小子的養娘，方媽媽幾乎寸步不離。她給岑三娘行了禮，也跟著奶娘去隔壁睡了。

蕎面力氣大，奶水卻不容易吮出來，急得漲紅了臉，哇哇哭了起來。方媽媽心疼的勸道：「不能操之過急，還是先讓奶娘喂著吧。」

幾個丫頭在屋子裡做著米面三人的小衣裳陪她。

阿秋抹了把淚，又餵了他一勺：「再躺兩日吧。黑爺吩咐不讓你露面的。也不讓你見少夫人。她才生完，老夫人就去了，怕她添了心思，日後落下病根。」

老三個頭最小，嘴連奶頭都銜不住。岑三娘無可奈何的交給了奶娘，親眼瞧著喂完，才讓方媽媽陪著奶娘抱了兒子出去。

「她糊塗了。老夫人得了重孫才撒手離世，心無牽挂，這是喜喪。不發喪是不孝。老夫人可以停靈在庵堂等著姐夫回來擇吉日入葬。」岑知林開口說道，想了想對逢春說，「這事就不必稟明姐姐了。讓她好生坐月子去。外頭的事有姑爺和姑奶奶操持。」

杜老夫人喜極離世，國公府搭了靈棚舉喪。鄒雄傑穿了重孝，坐了孝孫一席。宮裡來了旨褒獎杜老夫人。她和張氏不同，杜如晦夫人的身份尊貴和_圖_書。長安城幾乎所有的王公權貴都來人弔唁。

暖閣里極為熱鬧，共擺了四桌席面。炕上岑三娘單獨一桌。下面奶娘們和岑三娘的丫頭各擺了一桌。老夫人去了，尹媽媽就來了暖閣照顧岑三娘，帶著正氣堂得用的兩個丫頭擺了一桌。

杜燕婉沉默了片刻道：「本來是關在柴房裡。沒想到你才隔一天就發作了。今天才得了空去提人。解了腰帶在柴房窗欞上自盡了。」

然而更為安靜的公主府後院卻有數道黑影閃過，輕輕巧巧的躍過與杜家後花園相鄰的圍牆，潛了進來。

饅頭躺在床上，張開嘴咽了口阿秋送到嘴邊的粥嘟噥道：「我又沒有受傷。」

三小子一天一個樣，半個月後都睜開了漆黑的眼睛。岑三娘用了飯拿出方媽媽給的三枚小金錢，在炕上挨個逗弄著他們玩。

那些精巧的衣裳引起岑三娘極大的興趣，漸漸的開懷起來。

府里的動靜瞞不過岑三娘，杜燕婉親自去了暖閣：「七日法事之後就送祖母去水月庵。等哥哥回來，再辦四十九日法事，擇吉日和祖父合穴同葬。三娘，逝者已矣，我知道你不是迂腐之人。你不能太過傷心，總要為三個侄兒著想。」

話里磣著砂子帶著刺，還擺出副正經模樣。

逢春得了岑三娘的吩咐來傳信：「……說要等到國公爺回來再舉喪。」

「您歇著。外頭有大郎和我照應。舅少爺也懂事。這裏又有侍衛和黑七守著，安心把月子過www.hetubook.com.com了才是正理。」杜燕婉說罷就起身告辭去了外院。

尹媽媽也領著丫頭們在梢間歇了。

老夫人過世，正氣堂就封了起來，只留下幾個洒掃看門的婆子。這群人從進來到沿著正氣堂出去，竟一個人都沒有驚覺。一路順暢的摸到了花廳的外圍。

尉遲老國公帶著尉遲寶林夫婦，岑四娘親自登門。昔日與杜如晦有故的老臣老將們也都來了。

府門口放了爆竹賀歲。花廳卻很安靜。

正氣堂正廳里，鄒雄傑和岑知林一左一右坐了。

七日後杜燕婉送了老夫人的棺槨去庵里寄放。仍留在國公府處理家務，照顧岑三娘。然而等到年節時，她是鄒家媳婦，不能不回鄒家過年。府里的事情就交給了岑知林和杜總管。杜燕婉和鄒雄傑回了鄒家。

國公府冷清下來。

阿秋心裏咯噔一聲，卻不太明白。

院子里也給侍衛們和黑七擺了兩桌。

杜氏大房二房都派了人手過府幫忙。喪事辦得極為隆重。

瞧著岑知林走遠，鄒雄傑輕嘆一聲：「岑家有此人物，又當繁盛幾十年。對岑家三房趕盡殺絕也太過了。」

「是。」逢春聽到這樣對岑三娘好，這才應了。

與此同時，國公府與街巷相鄰的圍牆無人處，又有數十人朝牆頭拋出了勾索，壁虎般攀著繩索翻進了院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後院里。

鄒雄傑一直冷眼觀察著，也不作聲。等岑知林說完了，才道：「虧得舅少爺在，否則還真沒辦法勸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