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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信里究竟寫了什麼，說起三個柔弱的兒子，武后也嘆了兩聲：「你也別太難過。早產不說，又生了三個，能養活一個都是福氣。儘力而為吧！」

阿秋就哭了起來：「少夫人，我和饅頭不走！」

這樣的情況下，皇帝根本不會去查明真相。既使殺錯了，皇帝也不會有錯的。錯在相隔萬里，消息不通，皇帝也是受了蒙蔽，殺幾隻替罪羊就算對得起杜燕綏了。

「是。」

黑七冷靜的答道：「小少爺必須送走。不能全送走。府里三個全送走，動靜太大，會引人懷疑。少夫人生了三個，如果說夭折了一個，也說得過去。」

岑三娘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一個都捨不得。送走的要小心護著長大。留下來的，卻是九死一生。她心就像剜了一塊似的，疼的哆嗦。

「事情你都知道了。不論消息是真是假。咱們都必須有所準備。國公爺走之前把我們母子託付給你。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岑三娘明白，黑七的話有道理。

起身回座，臉上就帶了笑。又坐了一會兒，就向帝后告辭，靦腆的說道：「……不知道兒子今日情形是否好轉。」

帝后正在太液池旁賞雪觀梅。得了信，武后說道：「杜老夫人過世停靈在庵堂。蔡國公夫人原還在坐月子。年節時宴請就免了她來請安謝恩。初一她卻趕了來，想必定有要事。皇上還是見見吧。」

「如果國公爺回不來了，他就是杜家唯一的血脈。有時候，活著的人比死去的更難啊。一家祖孫四人返鄉探親，也不至引人懷疑。這件事和圖書你知道就行了，連方媽媽夏初都不要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岑三娘緊接著又做出了第二個決定，「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得趕緊睡會兒。天一亮，我要遞摺子進宮謝恩。」

無論如何，她不能拿兒子的性命去賭。

她望著孩子，默默的思考著徐夫人帶來的消息是真是假。想起杜燕綏叮囑饅頭不遠萬里傳回的話，心裏又陣陣凄楚。

黑七心裏發酸，卻堅持：「少夫人，多送走一個，就多一分風險。再說，咱們只是做萬全的準備。事情如果沒到那地步呢？」

如果杜燕綏投敵的消息傳來，皇恩越重，皇帝就會越惱怒。他會覺得受了欺騙，被杜家辱了顏面。到時候誰勸都無用，對杜家下手只會更狠。

他的意思是，借口有一個夭折，送走一個，萬一皇帝下旨殺杜家滿門，還能給杜家留下血脈。

「不凍著就無礙。我得搶在西邊的消息傳回長安之前，進宮面聖。國公府不能坐以待斃！」岑三娘斬金截鐵的說道。

如實露出對兒子的思念，高宗和武后哈哈大笑，也不再留她。帝后又賞了三小子絹帛等物，囑內侍送她出宮。

三小子在炕上睡得正香。無憂無慮，連天塌下來是什麼都不懂。

「也就這幾天的事了。要不，全都送走吧。封了花廳，孩子被送走的消息就傳不出去。萬一皇上真要殺杜家滿門，他們也有機會不是？」岑三娘回絕了。

進女人坐月子的房間，會觸霉頭，這是自古傳下來的說法。

她說給黑七聽，更多的卻是想找理由說hetubook.com.com服自己。消息是真，多活一個也好。

岑三娘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對外說夭折兩個行不行？多保一個是一個。孩子本來就沒足月，又是一胎三個，小米糕像只小貓似的。哪怕去了兩個，也不會有人生疑的。」

「哦？」年前最後一封戰報傳來，說杜燕綏帶著探營和親兵突圍，往蔥嶺方向和北進的大軍匯合。難道家書里又寫了新的戰況？高宗來了興趣。

又吩咐黑七：「明天一早，送舅少爺回書院。再遞信給姑奶奶，初二不必回門。」

兩人出去各自辦事，岑三娘就請了方媽媽尹媽媽和夏初進來。

時間不等人。岑三娘吩咐道：「叫黑七進來。讓方媽媽尹媽媽幾個守住門口，不要讓人靠近暖閣。」

杜燕綏出征，皇帝顯然信不過他。然而自己讓夏初送了信和玉佩進宮，是武后說服了皇帝改了心思。才會有帝后親臨，給了杜家無比的榮耀。

岑三娘眼圈一紅，嚶嚶哭了幾聲：「臣妾膽小，被信中說的話嚇著了。請皇上皇后恕罪。臣妾生了三個兒子，老三弱的像只小貓，老二昨夜就喂不了奶水。臣妾惶恐，怕他們受不住皇上的福氣。」

方媽媽和尹媽媽上前抱了孩子，見岑三娘歪著身子愛憐的看著麥面，也不敢說什麼，行了禮出去了。

出了丹鳳門，岑三娘搭著夏初的手上了車，才癱倒在車裡。

「方媽媽，你看著老大。尹媽媽，我把老三託付給你了。從現在起，不要讓他們離了你們的視線。如果宮裡真的下旨抄家。兩位媽媽和-圖-書一人抱一個孩子，我會囑侍衛護著你們，能不能逃脫，就看天意了。」岑三娘望著炕上三個兒子，哽咽起來，「二小子安安靜靜的，不撓人。我最喜歡，今晚就留在我身邊吧。你們抱他們出去吧。」

岑三娘自己不信，也不好勉強：「替我更衣吧。」

阿秋擔憂的說道：「您還在月子里，怎麼能出門。」

「娘娘說的是。小孩子本不容易養活，又生在這寒冬臘月的。是臣妾貪心了。」岑三娘勉強收了淚，卻又離座跪下：「國公爺書信上說如果來年西邊來的戰報上沒有他的消息，叫我不必擔心，說他不和大軍一處。他說他應承了皇上，要辦完差事才會回返。國公爺說的含糊。祖母見到三個孫兒后高高興興的去了。國公府就只有臣妾和三個羸弱的孩兒。臣妾心裏空落落的……臣妾不是想探聽什麼，就是心裏害怕。」

行了大禮叩謝了皇恩。武后賜了軟榻讓她坐了，關切的問道：「瞧著氣色還好，只是這麼冷的天，何必再進宮一趟。本宮記得你還沒坐滿月吧？孩子們如何？」

這樣的榮耀保不住杜家一世。

因守著老夫人的孝，她沒有穿華麗的一品誥命服。裏面穿了件白色的深衣長裙，外間套著藍色的貂皮出鋒大袖絲綿對襟襖子，挽了條白色的披帛。披著件白狐皮大麾。沒有用胭脂。素凈的像庭園裡怒放的白梅。

消息是假的。不過是虛驚一場。兒子送走，接回來就是。

「這可使不得！」阿秋趕緊出聲阻攔。

武后見他允了，吩咐內侍道：「蔡國公夫人生產不www.hetubook.com.com久，用頂暖橋去接。」

「夏初，我睡一會兒。天亮我要進宮。把花樹冠找出來吧。」

岑三娘斯文的答道：「臣妾早想進宮叩謝皇上皇后隆恩，礙著守祖母的孝，不方便年節時進宮赴宴，衝撞了喜氣。年初一冒昧進宮，一則謝恩，二則是國公爺遞了信來，不得不進宮稟告皇上。」

黑七的平靜讓岑三娘多了幾分信心。

岑三娘兩眼放光，激動不己：「臣妾多謝皇上吉言。」

帘子挑起，黑七邁進門來，只走了兩步，靜靜的說道：「少夫人儘管吩咐。」

岑三娘一雙噙淚的眼眸瞅著高宗憐惜不己。他猛然想起臨行前，叮囑杜燕綏取得馮忠首級一事。越發相信杜燕綏是為了殺馮忠，而把主帥一職讓與蘇定方。大局已定，領著兵追殺馮忠去了。杜燕綏不要主帥的功勞，還記掛著為自己效忠，他心裏越發愧疚起來。見岑三娘柔柔弱弱的模樣，覺得內宅婦人就是這般不禁嚇，不覺一笑：「你且寬心。他領了朕的皇命替朕辦差事去了。也不是很難的事情。想必開了春，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老夫人已經過世。皇帝要殺的是自己和孩子。下人更不在皇帝考慮範圍內。大不了將來再給杜燕綏指門好親。多些賞賜。照這時代的思維，杜燕綏只會恨傳消息落井下石的人，對皇帝感恩戴德。

武氏目光一閃，頗有興趣的望著岑三娘，嘴裏卻嗔道：「皇上，您究竟遣蔡國公辦什麼差事去了？讓他離了大軍行事，西突厥地廣人稀，胡人又彪悍，難怪蔡國公夫人擔憂不己。」

等內侍用和_圖_書暖橋接了岑三娘來。高宗眼前一亮。

相比較，自然是岑三娘更重要。阿秋嘆了口氣，放下了薄薄的紗帳。

岑三娘挽了單髻，戴上了一品誥命的九樹九翟花樹冠。

「少夫人。小少爺離不得奶娘。抱走一個，在外面悄悄找奶娘也不礙眼。三個都送走，意味著還要分頭找三個奶娘，府里離開的人也多，太打眼了。且孩子全都不見了，官府肯定會發海捕文書尋找，說不定一個都保不住。對外說夭折了個，兩三人悄悄離府，就不會引人懷疑咱們把孩子送走。」黑七緩緩分析給岑三娘聽。

「黑七，你可介意？」岑三娘提高了聲量。

岑三娘聲音一變，板著臉道：「都什麼時候還講究這講究那，要麼叫黑七進來，要麼我穿得規矩出去。你選吧。」

她吸了吸鼻子，做出了決定：「他們哥仨，老二最安靜。不怎麼哭鬧，送出去也不容易引人懷疑。阿秋，你去告訴饅頭做好準備。你們夫婦倆，饅頭的爺爺抱著老二離開。對外說麥面夭折了。」

皇帝皇后宴請百宮命婦通常都是除夕元宵兩節。大年初一，岑三娘遞折求見讓高宗和武后都大為吃驚。

杜老夫人才過世，在庵里停靈，沒有下葬。國公府仍沒有改口。阿秋忐忑不安的說道：「少夫人，先前饅頭回來瞞著您，是怕您添了心思對身子不好。可現在您知道了，還得拿個主意才是。」

高宗笑道：「朕差點忘了。杜燕綏那三個小兒還是沾著朕的福氣生下，過年正想賜點什麼，請蔡國公夫人進宮。」

「少夫人，這，這不太方便……」阿秋遲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