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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是我不好。今日特意為你踐行，我們都要過得好好的。」

她匆匆的披上黑色的斗蓬。低聲對他說保重。

武才人從藤籃里拿出一壺酒，一盤胡餅，兩碟小菜：「胡餅是我親手做的。你最愛吃的牛肉餡。」

武媚卟的笑了起來，扭頭就跑。腳步輕盈，裙裾翻飛。

牆角傳來清脆的笑聲，探出一張芙蓉臉來：「殿下！」

西風漸勁，夜色漸沉，鼓樓上沒有燈。不知為何，他始終記得淺淺月光下，她那被珍珠映亮的面容。

他忍不住舔了下唇，舌頭觸到她嬌嫩的指腹。

武才人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張，遞過一杯酒：「酒是我進宮那年你教我釀的。」

和氣的讓他心驚肉跳。

「此地無人，你連說聲喜歡我都不敢么？」武才人看著他，大聲問道。

晉王李治說：「皇叔比太子哥哥還聰明啊！」

武媚卻低下了頭：「我想邀寵，想和別的宮嬪不一樣。皇上臉上www.hetubook.com.com笑著，心裏卻不喜歡。我做錯了。」

她嚇了一跳，抹了淚歪著頭望著他：「你是滕王殿下？」

他眼睜睜瞧著她握著自己的手移向她的面頰，失去了力氣。手背觸到絲緞般光潔的肌膚，涼沁沁的，他卻似摸到了燒紅的鐵，燙得往後一縮。

已為時太晚。太子與二皇子爭位謀逆被廢。皇兄沒有牽怒他。他此時才發現贏了皇兄的棋，皇兄的笑容里多了別的內容。他不再接話議論時政，皇兄卻主動拿摺子給他看。

隔了很遠，風仍傳來了她的笑聲。

「你不是白天替皇兄大胆馴獅子驄的武才人嗎？」

纖細的身影融進夜裡，行走間，露出月白色的裙裾。

看著她暫露頭角，看著她隨侍御前。心一點點失落，一點點的陷落。

李元嬰嗅了嗅：「帶什麼好吃的了？」

真是個傻子。

她卻大胆的朝他走近，燦若星辰的雙眸怔怔的釘死了他的腳步和-圖-書：「我想我喜歡上你了，殿下。你也喜歡我的，是嗎？」

「明日，你便走了。你也不肯說聲喜歡我么？」武才人低低的說道。

他側過頭看她。她梳著垂紹髻，扎著兩根粉色的緞帶。末端綴著一排米粒大的粉色珍珠，正巧垂在柔嫩的面頰上。嬌美的樣子讓他衝動的伸出手想撫摸。他伸出手去，在她羞澀垂下眼眸的瞬間，伸手拿起了酒壺：「你親自釀的，以後可再也喝不著了。」

「你認識我？」

後來李元嬰覺得，自己那時真是傻。傻呼呼的常去皇兄跟前，傻呼呼的和皇兄一起下棋作畫賦詩，傻呼呼的插嘴和大臣們一起討論時政。

「……是了。你去封地做你的王爺。王府里會有你的王妃，側妃，姬妾。」她喃喃說著，站了起來，「等他死了，若我沒有子嗣，會被送進感業寺剃度為尼。王爺若還記得媚娘，記得遣人照拂一二，讓媚娘日子好過些。」

他聽到心咚咚的和_圖_書急跳著，渾身血脈賁張。眼睜睜的看著青蔥般的手指壓在他唇上：「我不要聽你說話。我不要聽到我不想聽的。」

直到她提醒他：「殿下，你最近少去東宮，也少見皇上吧。」

李元嬰拿起一張餅深吸了口氣，撕開，狠狠的咬了一口。熱氣從餅里冒出來，雪白的餅烤的酥脆，牛肉餡鮮香。

見著她，那些複雜的思緒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李元嬰左右看了看，退到牆邊坐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留戀有之，喜悅亦有之。也許今生再也無法回到長安，這個念頭讓他對太極宮突然之間充滿了感情。

晚風吹來，眼角餘光瞅到一抹裙角。他沒有回頭，情不自禁的微笑。

她卻伸手壓在了酒壺上，慢慢的握住他的手閉上了眼睛。

李元嬰扭過了頭去。

他看不見皇兄眼裡的陰霾，察覺不到大臣們的欣賞與驚喜。就連他眼裡只有皇兄身侍服侍的她。

「你這樣聰明，又敢殺獅子驄，還得了我皇兄https://www.hetubook.com.com贊語，誰敢欺負你啊？」李元嬰無比好奇。

他登上東北的鼓樓角樓，遙遙的望向封地：山東滕縣。千里之遙的小縣城會是他的第二個故鄉嗎？

李元嬰接過一口飲盡：「……比我釀的還好。」

打發他走了一顆心落到了實處。又生離愁。

十四歲的李元嬰遇到了十四歲的武媚。她正縮躲在一叢牡丹下哭。

太宗得駿馬獅子驄，無人能馴。初進宮的武才人越眾而出，侃侃而談。一句若再不服，便用匕首殺之。場中皇族大臣嘩然。

很遠。

終於，皇兄和氣的對他說：「皇弟封王已久，現已成年，該去封地了。」

武才人提著只藤籃，笑嘻嘻的在他身邊坐了，嘴微微翹起：「我就是知道。」

等了片刻，系著小小金珠的白色披帛擲向他。李元嬰伸手捉住，抖著珠子板起了臉：「何人敢行刺本王？」

他記得她離開時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神情。

「我喜歡你。」李元嬰對著宮牆外的萬千燈火輕聲和*圖*書說著。璀璨的燈光一直鋪到天盡頭似的，在他心裏，卻永遠不及她的面容閃亮。

離開太極宮去封地，李元嬰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收攏了手指，將那滴淚藏進了心裏。

他平安的出了長安城，掀起馬車的轎簾回望。只覺得自己像只逃命的喪家犬，扔在身後的不僅僅有皇兄的猜疑不信，還有他傾心愛上的女人。

李元嬰驚愕的抬起頭，看到一滴清亮的淚從她臉上滴落。他下意識的伸出手，那滴淚落進他掌心裏。

她睜開了眼睛，目若燦星，讓他難以對視。

一股火嗖地從李元嬰心頭竄出，讓他想大喊大叫。他咬著牙忍著，忍得心頭漸漸泛起了酸楚。

皇兄終有一天會放他去封地的。他終有一天會離開她的。他往後退了一步。也許他會接著再往後退，直到那距離遠的不足以讓他心疼。

眼淚撲撲的往下掉，像永不枯竭的泉眼。哭得李元嬰心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撇撇嘴：「宮裡除了三位皇子，不就是你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