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林家是南方人，寧肯修地龍建夾壁火牆取暖，也睡不習慣北方的火炕。銀制牡丹簾勾起了薑黃色的床帳。林一川躺在張四面圍了雕花床板的撥步床上。

「你看她！」燕聲聽見，氣得回身一指。

哭叫著喊銀杏樹精助我的男大仙看得呆了。那位早抖得腰酸背疼的神婆還算聰明，高叫一聲：「仙師顯靈鎮了！」趴伏在蒲團上趁機休息。

嗅了嗅藥味，穆瀾淺嘗一口，轉頭吐了：「有毒。」

「哎哎，穆兄，你去不得。」林一鳴攔住了她，「大師說了，得緊閉房門七天七夜，做法才有效。門窗都被符籙封死啦！」

真的假的？譚弈狐疑地看著穆瀾。

譚弈捏了捏腰間的荷包，解藥瓶子好好的在身邊。他倒要看看，杜之仙的關門弟子穆瀾如何把林一川體內的「妖邪」給收了。

穆瀾神情頗為遺憾：「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唉！」她悠悠一嘆，拍了拍林一鳴的肩，拂袖出了正堂。

正房寬敞，東廂隔成了裡外兩間。看到穆瀾進屋關門，雁行露出了兩頰的笑渦。

穆瀾抬起林一川的手指，指給雁聲看：「放十個手指頭的指尖血，能緩解。等服了解藥就沒和圖書事了。」

兩人快步跟過去時。那位在香案前燒黃裱紙，灑狗血的道士雙手抄在袖中，滿臉仰慕地望著穆瀾。

她的劍舞得比那道士不知好了多少倍。天色漸晚，暮色之中，她手裡的劍撩起一條條火線，在空中飛快形成了一個鎮字。

林一川是浮脈。浮脈為陽，其病在表。寸脈虛浮……也就是普通的感染風寒，還是極輕的風寒。穆瀾心裏思忖著，關健就是那碗葯了。

連譚弈都愣了。

那中年道士捏緊了袖中穆瀾塞過來的一百兩銀票，老神在在地說道：「道行深不可測！」

穆瀾捏著林一川的手指頭，從靴子里抽出了匕首，嘀咕道：「這麼輕易就被人下毒。揚州首富家的公子很好殺嘛。」

林一鳴興高采烈地說道：「猜的！不過，我猜對了！不知道房裡會不會是只漂亮的狐狸精。」

穆瀾笑了笑：「下毒的人不想立時要他的命。先給大公子放點血，回頭我再配藥。」

她問譚弈：「譚兄覺得可信嗎？」

「燕聲，別莽撞。」窗戶紙被雁行捅了個洞。他透過洞看著院子里的鬧劇，也看到了穆瀾。

「咳咳！」林一川咳嗽了兩聲，眉心微微www.hｅtuｂook•ｃｏｍ.ｃom蹙起一道褶子，閉著眼睛昏睡著。

潭弈低聲問他：「你怎麼知道你堂兄昏迷不醒是妖邪入體？」

「叫燕聲守著，別讓人進來。」穆瀾吩咐了句，掀簾進了內面的卧房。

穆瀾按著他的脈。

「狐狸精長什麼樣？」林一鳴瞬間被這句話吸引住了。

刺破十根手指頭放血……雁聲用手捂了眼，心裏默默為自家公子祈福：「小人暈血，去外頭瞧瞧動靜。」

你大爺的，耍我！這一刻穆瀾在心裏真誠地問侯了林家列位祖宗。

與譚弈見過禮后，穆瀾擇了林一鳴下首的椅子坐了，好奇地問道：「一鳴兄，府上這是在做什麼？」

穆瀾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她一改溫和，張狂地大笑起來：「譚兄有所不知。在下這趟本來是找一鳴兄的。沒想到撞上大公子生了怪病。實在是巧啊！我師父號稱江南鬼才，于驅神畫符頗有研究。在下跟著師父曾在鄉間捉到過三隻狐狸精，將五個遊魂送歸了黃泉。在下寫文章不行，畫符驅邪卻得了杜先生真傳。速速拿硃砂符紙來，在下替大公子畫幾道符貼在身上，包管讓百鬼速避！也讓你倆開開眼界！」

「譚兄簡直ｈetuｂｏok•cｏm.cｏｍ是在下知己！」林一鳴瞧著天色道，「難得我們三人相聚，我這就讓人擺桌席面，不醉不歸！」

東廠的人早盯死了林宅。梁信鷗遣人在郎中開的葯里加了料。譚弈這才拿著解藥登門造訪。誰知道一來就被林一鳴纏住了。他本著要和林一鳴交好的心思，暫時將替林一川解毒的事放下，耐著性子看院子里僧道念經神棍神婆折騰。而穆瀾就在這時來到了林家。

林一鳴大大咧咧地說道：「哎，我堂兄染了風寒，結果一副葯下去人事不醒。我想著該不會是在山裡呆了幾天沾上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請人來散散！也不知道一個大仙本事夠不夠，本公子乾脆請了仨！」

這位譚解元究竟來林家何事？和林一川有仇？不念著林一川贖走沈月解決他和許玉堂爭端的好？

譚弈手指捏了個劍決暗暗比劃了下，卻發現自己不可能讓燃著的符紙在空中寫成這樣的字。他狐疑地想，難道穆瀾真會驅邪之術？

燕聲嚇了一跳，張開雙臂攔她：「不準進我家少爺的房間！」

有病不找郎中，葯喝出問題不找人檢葯，請了大仙神棍。林一鳴擺明要折騰林一川。穆瀾現在不知道那碗喝和*圖*書下去令林一川昏迷的葯是誰動的手腳，重要的是搞清楚林一川昏迷不醒的原因。

趕回府中的燕聲正看到了這一幕。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裏一片冰涼。他花了私房錢買禮物送到穆家，就盼著穆瀾能像杜之仙診治老爺一般，治好少爺。沒想到穆瀾居然和二公子一起胡鬧折騰。

同樣是風寒，無涯燒得渾身滾燙昏迷不醒。如果不是林一川嘴唇乾燥。穆瀾還真沒看出來他受了風寒。

穆瀾收了劍，幾步就邁到了東廂房門外。

穆瀾已提了桃木劍，手指往上一抹，串在劍上的黃裱紙呼啦啦就燒了起來。都是走江湖賣藝的，這點把戲，她懂。

林府下人被她忽悠得攸地跪了一地。

燕聲偏頭開躲。穆瀾輕巧越過他，一腳踹開了房門，腳一勾，把門關了：「果然有妖邪在內！看本公子結果了它！」

林一鳴探頭探腦地，恨不得進去親眼看看。

燕聲快步走到東廂房門口，看到門窗上貼滿了符紙，氣得臉紅脖子粗，就想砸門。

真是混帳的可以！跳著大神驅邪折騰堂兄，馬上就想著飲酒作樂。如果不是譚弈在，穆瀾早就跳起了罵人了。然而譚弈一邊叫著一鳴賢弟，稱呼林一川卻成了大公和圖書子。親疏立見。穆瀾弄不清楚譚弈的來頭，也不爭辨，站起身道：「既然知道大公子病了。在下先去看看他。」

「這毒厲害不？能解嗎？」雁聲小聲問道。

這個草包！難怪義父讓自己護著他，打壓林一川。林家產業落在林一鳴手中，金山銀海都會被他敗光。

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林一鳴扯了他的袖子，指著正在揮筆畫符的穆瀾低聲問他：「她真會畫符？」

突然之間眼前天翻地覆，穆瀾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躺在了床上。林一川壓在她身上，一隻手擒了她的手腕，一隻手掩住了她的嘴。

林家的人好奇地聚到了門外。

譚弈笑道：「子不語亂力亂神。譚某以為世間萬物總有其存在道理。大公子莫名其妙不醒人事，一鳴賢弟護兄心切。請來幾位高人做做法，說不得還真有用。」

「房中妖邪害怕了！」穆瀾心裏暗罵他一聲蠢，放聲大笑著，提劍朝燕聲眼睛刺去。

真狠啊！還七天七夜，封死門窗。林一鳴打定主意要林一川的命了？

雁聲將床前柜子上的半碗葯遞給了穆瀾。

林一鳴哇了聲：「神了！」

雁聲嚇了一跳：「放血？」

譚弈也勸道：「穆兄若是壞了法事，萬一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