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隻匣子從泥土中飛了出來。

兔崽子！丁鈴沒想到會有人不懼錦衣衛，將自己的軍。茲事體大，丁鈴也不勉強讓林一川動手。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站門口去。」

丁鈴正要開門離開，林一川開口了：「被子不知道蓋了多少年，都蓋起了油光。可他卻精心養著一盆花。看來他真是個好花匠。」

林一川學著他的模樣朝北拱手：「皇上聖明！」

丁鈴彷彿沒看到，專註地盯著手中的鐵匣子。

真藏在花盆裡！鈴聲叮噹，丁鈴的金鈴飛出來捲住了匣子，理直氣壯地說道：「本官就知道花盆裡肯定藏著東西。」

還真是沒有漏洞。老岳十年前就進了國子監。他總不可能十年前就能預知蘇沐會進國子監。殺蘇沐也許是順手所為。看來靈光寺老嫗被殺案的背後，還有隱情。花匠老岳在國子監也另有目的。丁鈴暗暗思忖著。

然而連床底床褥子都翻找遍了，也沒有絲毫髮現。

就為了搶走這塊普通的手帕而殺人？林一川覺得沒這麼簡單。

「大人，蘇沐的死因正是因為這塊帕子。」林一川看到丁鈴懷疑的目光，解釋道，「如果兇手是殺死靈光寺老嫗的同一人，當時他穿著僧衣戴著僧帽出沒于寺中，自不會引人懷疑。他去殺老嫗也無需蒙面。但他剛殺了人，蘇沐就去老嫗房外賞梅。他只得隨手從針線籃中拿起這塊手帕蒙了臉逃走。蘇沐看到了這塊帕子上的梅花。他遇害前清醒時，在地上畫出了弧線可不正是梅花瓣么？」

線索難道就隨著老岳自盡就斷了？丁鈴敢肯定，花匠說不定連姓名都是假冒的。十年前，誰還記得怎麼招了個雜役進來做花匠？關健是人死在自己眼前，煮熟的和*圖*書鴨子飛了。丁鈴想著就生氣，「還有你。居然兩次機會都讓他從你手中逃了。你也太蠢了吧？」

丁鈴看上了林一川，笑咪|咪地說道：「本官這麼囂張知道為什麼嗎？」

林一川又覺得正常：「也許蘇沐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但花匠寧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蘇沐死得冤枉。」

太粗暴了！怪不得他要趕著關門。林一川以袖掩鼻躲避著揚起的灰塵，心裏腹誹著。

他記住了老岳的籍貫地址。他一點都不著急，只要能畫出老岳，以他臨死前毀容的舉動，一定會有人認識他。

「這塊帕子是從老嫗處隨手拿的，又不是兇手的，蘇沐看到又如何？難道花匠老岳用隨手拿的帕子在蘇沐面前招搖？然後害怕蘇沐認出他，所以把他殺了？第一次在玄鶴院想把他吊在樹上偽裝成上弔。被你和謝勝救了后，今早就直接用石頭敲死。」

丁鈴獨自進了房間，朝林一川招手：「你也進來。」

他以為林一川能夠輕鬆接住，誰知道林一川往旁邊閃了閃，任由那盆花砸到了牆上。嘩啦聲中，花盆碎了。

「本官早就發現了。」丁鈴看到過這盆花，發現很久沒有移動的花盆的痕迹，就沒注意到它。但是林一川的話提醒了他，一個連被子都懶得清洗的人怎麼會有閑心種花呢？他暗悔自己被花匠自盡弄得心浮氣燥，如此明顯的東西竟然被自己忽略掉了。他一臉深沉地說道：「因為它不像是老岳養的。極可能是與同謀聯絡之物。本官才刻意留它在此。等著人來自投羅網。」

布料是青色的綢，質地並不好。上面綉著一枝紅色的梅花。綉工也很一般。

「因為蘇沐看到了https://m.hetubook.com.com這塊蒙臉的帕子。」

丁鈴嚴肅地說道：「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去把當初引薦老岳進國子監的人叫來。」

他都藏進鐵匣子，又埋進花盆裡，肯定不會拿出來用。林一川悟了：「兇手是為了這塊帕子殺了老嫗。」

房間里空著一張床，蘇沐的行李都搬走了。他只在這裏住了兩個晚上。聯想起蘇沐當時驚恐不安躲躲閃閃的神情，林一川想，也許蘇沐真能留下點什麼。

丁鈴蹙眉說道：「花匠老岳想進房間，他想找什麼呢？」

「本官覺得他有用。」丁鈴有囂張的本錢，卻不知道這句話將林一川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那還用說，你是錦衣五秀，直接聽命錦衣衛指揮使。國子監的官員被你罵了也只能唾面自乾。

「否則皇上也不會欽點本官前來查案了！」丁鈴臉不紅心不跳，彷彿本該如此。

「好說。且看看你的能力如何。」丁鈴悠閑地坐了，微笑道，「林大公子能從樹下指甲蓋大小的樹皮發現樹上匕首的插痕。想必也能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丁鈴不由氣結，指了指他，拂袖而去。

丁鈴哼了聲：「讓開！」

「學生謹記教誨。」林一川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這才進了房間。

有證據他早就找出來了！丁鈴突然反應過來，林一川嫌地上髒亂差。他不肯動手搜查房間竟然是嫌臟！自己居然就被他騙著做了苦力！丁鈴怒從膽邊生，提起花盆朝林一川摔了過去：「林大公子你就好好瞧吧！」

林一川決定學學丁鈴的厚臉皮，說了句不好笑的笑話：「萬一地上還留有線索。在下怕踩壞了。」

房間不大，擺了張單人床，一桌兩椅，一個柜子，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更多的空地了。

林一川從門口讓開了。

丁鈴像看白痴似的看著林一川：「兇手為何在國子監里殺了蘇沐？」

繩衍廳官員心裏生出了不滿。他們才是專業人士好不好？

花？丁鈴回頭，看到窗台上擺著一盆茉莉。這盆茉莉種在一隻髒兮兮的褐色陶盆中。長得很是凄慘，兩根褐色的花枝上只有春來抽出的兩片新葉，葉片上矇著一層灰，除了還活著，實在很難看。

林一川原本只是好奇，圖個知曉內情，又被丁鈴拿話捏住，一心想將穆瀾掩藏起來。被官員們不友好的目光瞟著，他暗罵丁鈴不厚道，笑著團團一揖：「諸位老師何等身份，給丁大人打雜這種粗活讓學生來做就行了。」

一個謹慎到自盡都要削掉自己的臉皮毀掉容貌的人，他會在屋裡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呢？

丁鈴覺得奇怪：「為什麼你不走過來自己看？」

林一川笑著抬臂揖首：「大人慢走。」

管他什麼動機，兇手畏罪自儘是真的。由國子監繩衍廳報案，此案意味著就結了，錦衣衛也不會留在國子監。官員們長長地鬆了口氣，真心誠意地揖首：「下官恭送大人！」

「為什麼？」

丁鈴累得叉著腰喘氣，一腳踢飛一個破碗氣道：「能把自己的臉都削了，他能在這屋子裡藏什麼東西？！」

「老岳殺了監生蘇沐。動機不純。兇手已經畏罪自盡。本官會如實回稟皇上。案子發生在國子監。就由繩衍廳向京畿府報案吧。」

官員們更不痛快了。一個監生比自己這些專事調查斷案的人有用，真當他們是吃白飯的？

官員們頓時覺得林一川會說話，拈鬚而笑：「房間太小，我等進去也不方便。丁大人heｔｕboｏｋ.ｃoｍ.ｃom有何吩咐，你手腳勤快點照辦就是。」

花匠老岳住在國子監的雜役房。最末梢的一個單間。

花匠老岳的被褥泛著油光，枕頭的布睡出了一塊深灰的痕迹。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過了。林一川瞧著直犯噁心。他眼珠轉了轉，很謙虛地對丁鈴說道：「在下只是一時僥倖，怎比得上大人心細如髮？也沒有經驗。萬一線索被在下弄沒了，可不太好。還是大人親自動手搜查吧。」

「總算沒蠢到家。這張帕子定有緣由。管好你的嘴。還有……你的好奇心。」丁鈴將匣子和帕子收了，打開了門。

我去！這是報復自己剛才學他面北拱手嗎？活生生要將自己拖進繩衍廳官員的仇恨中。林一川暗罵丁鈴心眼小，謙虛地團團作揖：「全仗繩衍廳維持國子監風氣。學生不過剛來，就時刻警醒，這才僥倖發現了花匠有疑！如果各位師長早到一步，定會比學生更早發現花匠老岳可疑。學生不敢居功！」

「我就不打算進錦衣衛。」腳踩兩條船有翻船的危險。林一川想清楚了。

「有興趣當錦衣衛的暗探嗎？」

自己查不到線索，反遷怒他？林一川倨傲地昂起了下巴：「大人，您查完了？」

連床都拆成一堆廢掉，整出這麼大動靜，還等人自投羅網？哄鬼去吧！林一川自嘆不如丁鈴的臉皮厚。但他還是很堅持自己的想法。他站在門口對丁鈴說道：「大人……能否把那盆花抱過來讓在下瞧瞧？」

轉眼間，床已成了一堆地上的垃圾。接著是衣櫃，爐子。一片狼藉。

「我不想給你當手下。」

「丁大人，你這樣在下很難做……」

小小的鐵匣子只有兩寸見方，沒有鎖，丁鈴輕鬆掀起盒蓋，裏面疊放著一塊帕子。

離開宿舍和圖書，丁鈴讓小吏帶路去了花匠老岳的住處。

林一川和穆瀾畫兇手圖像的事情並沒有告訴丁鈴。所以丁鈴拎著這塊帕子看了又看：「老情人的？還是他身後的組織以紅梅為記？」

丁鈴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兩圈，走到了床前。他將枕頭撕開，沙一樣的蕎麥從枕頭裡泄了滿地都是。他又將被子掀起，扯著被面撕了。裏面已經睡成團狀的棉絮抖散扔在了腳下。揭了床單，然後將床拆了。每根木頭都細細看過。

「砰！」丁鈴毫不客氣地把門關上了。

林一川聽話地背靠著木門站著，好奇地看丁鈴如何搜查。

丁鈴走之前眼神閃了閃，笑道：「林一川，你才進國子監就發現花匠有問題，果然是個人才啊！」

有官員就道：「丁大人，他不過是個新來的監生。」

林一川拂了拂濺在身上的泥土，心想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難怪小穆不肯和你打照面。也就我沒按住好奇心，傻呼呼跟來。幫你找到線索，還要拍你馬屁：「大人不愧是錦衣五秀中查案最厲害的！」

譚弈還沒有回來。林一川倒是鬆了口氣。他並不想現在和譚弈直接對上。

屋外的官員小吏和四周看熱鬧的人齊齊望向了屋裡。

丁鈴呵呵笑著大力地拍他的肩，恨不得把他拍趴下：「年輕人，有前途啊！」然後低聲在他耳邊說道，「進了錦衣衛，本官有大大好處給你。」

睜眼說瞎話，誰不會？林一川不服輸地和丁鈴的目光鬥了個來回。

小吏呈上了冊子，苦著臉道：「大人，十年前國子監招雜役是張榜告示。老岳會種花，考核過關，就留下了。」

林家上了東廠的船，看來丁鈴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林一川想求個雙全法，心中微動：「當了錦衣衛的暗探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