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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

跟著穆瀾身後撥開院子里的野草走向後院。林一川敏感地聽出了穆瀾話里的異樣，開口問道：「什麼叫想起來？你失憶了？」

「再想想，在哪兒聞到過？」

兩人施展輕功踏著屋脊行走，很快來到通向後花園的月洞門處。

半邊門板歪倒在一側，在植物與泥土的包裹中爛成了朽木。林一川瞥了眼道：「如果真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看這些木頭的腐爛程度也差不多有這樣長的時間。小穆，你別太著急。這麼大間宅子立在這裏。門口還有封條，並不難查到它的主人。」

三間低矮的平房破敗不堪。藤蔓與野草覆蓋了屋前的空地。林一川拔開一叢藤蔓，看到掩在下面的竹簸箕。他抬頭看穆瀾：「對，這裡是曬葯的地方。你想起來了？」

她腳尖一點，踏著茂密的野草，躍上了正房的樓頂。

哪怕嚮往著做個普通女子，穆胭脂的白髮與眼淚都支撐著穆瀾堅持下去。突然之間，這個精神支柱說垮就垮了。她不是穆胭脂的親女。穆胭脂在利用她。這讓穆瀾在情感上難以接受。

果然，穆瀾的鬥志轟得燒了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裡最後那絲柔弱消失得乾乾淨淨：「沒爹娘我就不活啦？我偏要活得開開心心的！走，進去瞧瞧，沒準兒我還真能想起點什麼來。你觀察細緻入微，幫我好好想想。」

林一川輕輕落在她身邊：「你想起什麼了？」

星光從沒有了窗的窗戶里照進來。尚未被野草佔據的廂房空地上鋪了件外袍。這是林一川的外袍。他穿著件緊身箭袖衣與穆瀾坐在他的外袍上。

她嗅到的是葯香：「這裏不是花園，是葯園。種的都是藥材。」

「人過留聲，鳥過有痕。」

母親說，這裡是她從前的家。

「呸！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懂么？」穆瀾知道林一川是在調侃自己，嘴裏不服輸地說道，「我不信你沒哭過！我賭一百兩！」

「哎呀師父，瀾兒又不是小狗。」

因為她忘記了，所以無恨？

「我不是在藥鋪里聞過，不是母親熬藥時聞過。我在這裏見過，聞過。」穆瀾愣愣地望著手裡的川穹自言自語道，「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有天賦，能輕易辨識很多種藥材。原htｔps://ｍ.ｈｅtｕboｏk•com.cｏｍ來不是天賦，是我六歲前就應該學過辨識藥材。」

他真是愛極了這樣的穆瀾。林一川大笑：「好。」

「既然我倆都請了假。宅子頹敗成這樣，想來也不會有人跑來遊玩。總比大白天我倆進宅子探看方便。」

穆瀾搖了搖頭。

為什麼她遇到的事情都集中在十年前？

「沒有。我只是直覺。我就是知道。」穆瀾眼神迷茫。她能知道，卻依然想不起自己在這座宅子里生活過。

杜之仙對她而言，更像一個慈愛的父親。穆瀾更接受不了老頭兒的欺騙和利用。她不相信。

穆瀾偏過臉看他。星光在他臉上灑下淡淡清輝，俊美的臉在清輝中多了一絲成熟沉穩的韻味。穆瀾像看到了另一個林一川。

腦中突然就閃過幼時杜之仙問她的話：「你怎麼認識川穹？」

「嗯。」穆瀾深吸了口氣，神情變得奇怪，「你聞到了沒有？」

林一川沒有說話，生怕驚醒了她，打斷她的回憶。

林一川笑著轉過身，故意打趣她：「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平時你小子像蚱蜢似的蹦噠得歡，真沒想到你和圖書還喜歡一個人躲起來哭鼻子。」

大門上殘破的封條，野草叢生的院落……穆瀾生生打了個機靈。

她才不信！穆瀾鄙視地翻了個白眼。

「沒什麼特別。」林一川嗅了嗅。園子里的花木早與藤蔓長到了一起。植物茂盛，他只嗅到了清新的空氣。

凝花樓冒死刺殺東廠朴銀鷹的蔣藍衣。十年前被母親所救抱病還鄉的杜之仙。十年前被收養的自己。連引她進國子監的邱明堂案也是發生在十年前。

也是慢慢地了解穆瀾的性子，林一川才敢這樣激她。

她哭夠了。心裏燃起熊熊鬥志。她一定要揭開重重迷霧背後的真相。

其實他更願意穆瀾柔弱下去。他願意轉過身，把他的懷抱給她。

「一聞就知道了嘛。」

今天，她靠著他的背。願意依靠在他懷裡的日子還遠嗎？

這個問題已經不止出現過一次。她以前從來沒想過十年前先帝過世，朝野動蕩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穆瀾的額頭抵在林一川後背。她分外感激林一川沒有轉過身來。

核桃被送進宮中那天晚上，面具師傅出面阻攔她。她說：「十年前你尚小。你從未謀面的父親在你眼和_圖_書中只是一個稱謂。你記不得家族滿門被血洗的痛，所以你無恨。」

今夜無月，滿天的繁星落下一層清輝。居高臨下望出去，被雜樹野草包圍的廢棄宅子並不小，三進帶著跨院的大宅。後面好像還有一座花園。穆瀾看到了花園裡的池塘。水面被星光映著，像一面鏡子。

穆瀾突然朝一個方向跑去。野草嘩啦啦地被她踩在腳下，她繞過一叢灌木，走到了後院一排小屋前：「這裏曬著很多葯。」

屬於女人的懦弱和眼淚傾泄之後。穆瀾的心好像結了層殼，慢慢冷靜下來。她擦乾淨臉，抬起拳頭不輕不重地捶了下林一川，像男人之間表達謝意那種親呢：「謝啦。」

林一川眨了眨眼道：「我來找你，怕誤了點卯又被紀監丞盯上，也請了病假。」

她茫然地朝四周走去。她記不起來，卻有種直覺：「是我種的。這片川穹是我親手種的。」

「天太黑了。也許天明之後，你看到更多，就能想起來。天明后，我們先去打聽宅子的主人。」

「我記得我三歲時會撥簡單的算盤，我爹高興地給我打了個小巧的金算盤。五歲啟蒙，能背下《三字經》和《詩百首》。https://www.hetubook.com.com同年我就開始跟著武師傅習武。你這麼聰明，應該記得六歲前的一些事。」林一川也覺得穆瀾有問題，他隨口說道：「那就是十年前的記憶有了缺失。」

「再聞聞這個？」

無涯會幫她。錦衣衛會幫林一川吧。林一川不過多解釋，穆瀾也就不問了。

「天亮再到房間里看吧。去後花園。」

「拿錢來！」林一川馬上伸出了手。

穆瀾停住了腳步。

滿門被血洗么？

留在宅子里過夜是林一川的意思。

「藥鋪嘛。娘熬過這種葯。」

穆瀾繞過花木，看到了池塘。塘邊平地上的草長勢喜人。她低頭拔出了一棵：「這是川穹。」

穆瀾遲疑了下問道：「我請了病假。你怎麼辦？」

穆瀾沒有瞞他：「我以前沒當回事。也沒仔細去想過。現在覺得有問題。我好像只有六歲以後的記憶。六歲的小孩應該記事了。我六歲以前的記憶有點模糊。」

還有師父。

「我真沒哭過。」林一川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是誰？堂堂揚州首富家的大少爺。我爹就我一個。要星星摘不了，都會用銀錠打一個來哄我開心。誰像你呀，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

這也是林一川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