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穆胭脂愣了愣，眼神閃爍不明：「你全都想起來了？你當時怎麼躲過去的？」

言下之意是，你如果沒有特別能幫到我的地方。我為什麼要幫你？

她停了停，見穆瀾沒有反應，繼續說道：「那天下著雨雪，二月倒春寒，天極冷。」

方太醫看到她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紀監丞已來打聽過數次。我說你發了風疹，回家休養去了。你的『病』再不好，愁的人可不止老夫一個。」

她的聲音傳到了后廚，李教頭佩服地朝穆胭脂看了一眼，麻利的將面揉開，切成細細的長絲。

「誅連九族。」

一句話嚇得方太醫蹭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鬍鬚顫抖起來。

一切如初。

團臉上的笑容和藹如初，目光掃過穆瀾皺巴巴的衣裳，吩咐名夥計：「趕緊把熱水抬進去，讓少東家洗個澡。」

老頭兒和穆胭脂合夥騙她，卻指點她去找方太醫。說他是能信之人。老頭兒對她極愧疚吧？

「他在幫他自己。東廠也是他的敵人。」穆和-圖-書胭脂的眼神很坦蕩，「你不要問我的家世來歷。我不想回憶。」

「東廠將不在名單上的奶娘之女當成了你。殺完人後直接走了。令京畿衙門的人抬屍。松樹衚衕兩邊住著的都是朝臣官員。平時為鄰，有個病痛都登門請你爹問診。池家人緣極好。衙門的人不想惹了眾怒，等到夜深人靜才進池家抬屍查抄。在那之前，我進了池家院子，看到你獃獃坐在你母親的屍身旁，於是將你帶走了。」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國子監里或許能找到我需要的答案。陳瀚方拆書訂書的秘密是你查出來的。」

「杜之仙為何要幫你？」

方太醫木然地坐了回去，眼裡漸漸浮起淚光：「你長得不像你爹娘。否則杜之仙怎敢送你回京。你長得，極像你的外祖母。杜老兒算無遺漏，所以才把我算了進去。是他告訴你，老夫乃可信之人吧？」

回到國子監，學生們還在上課。穆瀾徑直去了醫館。

穆瀾的手ｍ•heｔubook•ｃｏｍ.ｃom指從丹桂上撫過，想起了杜之仙身上的丹桂刺青，想起了杜之仙臨死前朝桂樹行大禮的情景。她將荷包收了起來：「說吧。要我進國子監查什麼？」

她呼嚕吃完面，抹了嘴笑嘻嘻地朝後院去了。

「方伯伯，你小時侯抱過我。十年過去，我長得很像我娘是嗎？她是內宅婦人，在我記憶中極少出門。見過她的人不多。所以，您早就認出我來了是嗎？」

她沒有守著穆瀾吃面，轉身去了，嘴裏叨嘮著：「我去給你找換洗衣裳。」

走進鋪子的第一位客人讓夥計們驚喜：「少東家！您怎麼回來了？」

背對著穆胭脂坐著，穆瀾的眼神也分外古怪。她輕嘆道：「是啊。天意讓我就那樣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家裡沒有燈，我以為我還在做夢，跑了出去。」

穆胭脂鬆了口氣：「我會儘力查你爹的事。」

天才蒙蒙亮，穆家麵館的夥計拆了鋪門板，開了鋪子。

穆瀾跪在了他面前：「我hｅtubｏｏk.ｃoｍ•cｏm全都想起來了。師父說這世上您是我能信之人。您也是與家父相交莫逆之人。我找不到別人，只能求您告訴我當年之事。」

穆瀾麻利地將頭髮挽成道髻，站起了身：「我今天就回國子監。」

「什麼都不知情的人才安全。」穆胭脂從袖中拿出一隻荷包放在了炕桌上，「你與秦剛相熟，將這隻荷包送給核桃，她隨身戴著。有心的人，自會找她。」

「我來。」穆胭脂接過她手裡的帕子，坐在她身後替她擦頭髮。不等穆瀾開口，她主動說道，「那天動靜很大。京畿衙門圍了街。東廠的人進了池家。」

舒服洗完澡，換過乾淨的布衣，穆瀾拿著帕子絞著頭髮進了東廂。

「我想知道陳瀚方在找什麼。」

「成交。」

兩人的目光都如此平靜。

如果穆瀾不開條件，穆胭脂反而覺得奇怪。她微微笑了起來：「我送核桃進宮，就是讓她幫你查這件事。我也不知。」

穆瀾笑道：「給我煮碗面，澆兩份臊子！」

穆瀾明白了和_圖_書。穆胭脂在宮裡的門路的確比自己多。她緩緩開口道：「核桃可會有危險？」

穆瀾靜靜地說道：「那天是二月二十二。我六歲生日。我是雨雪天出生的。爹娘給我取名叫霏霏。雨雪霏霏之意。」

藍色緞面上綉著一枝丹桂。綠葉黃花。嶄新的荷包，這是才做的。

他的眼神是這樣慈愛，穆瀾驀然心酸。早在靈光寺腳下的梅村，奉旨連夜趕來給無涯看病，方太醫就認出她了。怪不得他當時神情恍惚，腳下差點踩空。

「瀾兒，東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所以你才會回來，不是嗎？」絞乾了頭髮，穆胭脂將帕子放下，坐在了穆瀾對面。

「我也能讓核桃幫我。」

是了，家裡沒有燈，光線太暗，穆瀾一覺睡醒，見書房黑暗。小孩子定是害怕，沒有看見他父親橫屍在書房。她跑進了院子，看到滿院屍體，嚇傻了。

然而再愧疚，對她再好。都抵不過他和穆胭脂的情誼。正因如此，他才以命抵命，求得林家做出承諾，保她一命，給她留條後路和-圖-書？

穆瀾聽完當初被穆胭脂救走的經過，沉默了下問道：「您是因為東廠才去的我家？」

穆胭脂煮好面，拿起鐵勺，從罐子里撈出兩大勺肉臊子澆在了上面，親手端了出去。

「送我進國子監前，您和師父就知道陳瀚方在找什麼？」

穆瀾攪和著麵條，大口吃著。想著穆胭脂再沒有自稱「娘」，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那一閃而過的嘲諷與傷心。

「娘寬厚，常讓奶娘接了女兒來陪我。奶娘說等到核桃八歲，就來做我的丫頭服侍我。那天我和核桃玩捉迷藏，躲進了爹書房的小柜子里。想等他從宮裡回來嚇嚇他。結果睡著了。」

「縱然練成小梅初綻，皇宮大內高手如雲，處處都是東廠眼線。不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走的地方。原先家中在宮裡與一些老宮人有些舊情。」

「東廠也滅了您滿門？」

「你爹回來……你還在睡？」

穆瀾點頭：「我只知道東廠是共同的敵人就行。我需要知道那天我爹在宮裡為先帝問診，發生了何事。你可以開出你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