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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瓏·無雙局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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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江山如坪 第三十五章 不辭而別

第四卷 江山如坪

第三十五章 不辭而別

林一川手抖得信紙嘩嘩作響,氣過後就笑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算計著白佔便宜的。穆瀾,你給我等著!」
第二天林一川帶著個婆子再來時,書閣里已空無一人。
打小錦衣玉食要星星給月亮,十六歲掌了林家南北十六行,論傲氣,不輸王侯。士可殺不可辱。讓他跪譚弈還不如殺了他。事情已經做了,人也得罪死了。該想的是解決的辦法。林大老爺的思維已轉到如何平息東廠怒氣的操作上:「我吩咐人明晨就動身進京。人命不如銀子值錢。譚公公揉捏林家,不過是要錢罷了。」
前一句話也就罷了。聽到後面這句話,林一川又憋屈了:「說的好像我打不過你似的?」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他是男人,絕不能被她看扁了。
「咱們暗中轉移的產業終究是有限的。林家不能丟了漕運。和東廠虛與委蛇勢在必行。既然如此,我就要讓那位譚公公欣賞我,重用我,扶持成為他在江南最得力的人。跪了一個尚無實權的義子,一個大檔頭,我還能在東廠諸人面前挺直了腰?譚公公十來年從乾清宮的小太監到權傾朝野。他的眼界必然不低。只要給予他應有的尊重,在他人面前狂傲些又何妨?他能容人。」
他心潮澎湃。她心如止水。這就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么?林一川自嘲地笑了笑出去了:「我會帶人來教你如何梳妝。」
林一川大怒:「那是我沒提防!你還好意思說,裝著不會武藝!還以為真比我強呢。」
她看著林一川的目光在胸前一掠,頓時大怒,輕蔑地說道:「能看掉一塊肉去?以為小爺我看烈女傳長大的?被人摸下手,就要砍了自己的腕子?」
如果可以重頭再來,他絕對會在凝花樓里毫不猶豫親下去。
林一川親自提著口大箱子進來時,穆瀾穿著件青色的寬袍正靠著羅漢榻看書。看得認真,她的神情很是恬靜。
對譚弈和東廠眾人囂張了一回,堵在林一川胸口的那團鬱氣一消而散。然而,他並不輕鬆。
「我答應過你,不會不辭而別。」穆瀾把目光從衣箱上收回來,重新拿起了書卷。
衣箱里少了一些衣物首飾,留了封信。
「譚弈受不起。」林一川輕蔑地說道。
林一川冷靜的分析讓林大老爺微微露出了笑意。他頜首道:「接著說。」
「爹,先別急。我是另有考慮。」林一川這時發現老爺子誤會自己了,輕言慢語地解釋道,「東廠想納入囊中的並非只有揚州林家。譚弈只是一名義子,尚未掌東廠實m.hetubook.com.com權。李玉隼也只是十二大檔頭之一。若跪了他們,林家便真要被譚公公看低了。誰會在意一隻錢袋的喜怒顏面?」
「嗯。」
他打開了衣箱。屋頂的明瓦投下來的光照在打開的衣箱里鮮亮的衣裳首飾上。穆瀾微怔之後明白了林一川的意思。東廠尚不知曉她是女子。這是最好的偽裝。
誰花拳繡腿了?要不是我,你不知死多少回了!林一川不服氣地和她爭辯了起來。瞧著穆瀾和他鬥嘴時的靈動模樣,心裏卻漸漸歡喜起來。
穆瀾放下書,詫異地望著他:「誰得罪你了?這麼想挨揍?」
林家若真有底氣,先前東廠梁信鷗不過只身前來,也犯不著對他低頭了。
兩人大打出手,好好的禪房打得一片狼藉。林一川的褲子都被穆瀾撕成了破布。
林大老爺若有所思。
她欲阻止杜之仙耗費精神為林大老爺行針,衝出廂房后,一拳將林一川揍了個眼冒星星。
穆瀾手腕一抖,銀光閃爍了下。她揮了揮衣袖,桌旁的蠟燭斷了成了兩截:「我練的是殺人的技藝,不是花拳繡腿。真當我是賣雜耍的?」
「我把林家交給你了。你想怎麼折騰都行。」
門被輕輕拉闔關上。穆瀾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她怔怔地坐了會兒,手指輕輕按上和_圖_書了自己的唇,一絲悲傷浮上了眼眸。
「一川,你不是這樣魯莽的人。想好對策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大老爺擁緊了薄毯。秋風漸冷,他更加虛弱。遍布深壑皺紋的老臉矇著垂暮般的頹色。已然渾濁的眼睛遮住了心思,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我還記得在靈光寺禪房裡……」
「話說得倒是不錯。」林大老爺微眯著眼睛看著玉樹臨風的兒子,心裏滿意之極。嘴裏卻揶揄道,「那你是打算進京在譚公公面前跪上一跪了?不是硬氣地說只跪天地君親師嘛。」
意思是當他說話是放屁?她被看光摸遍還想著別的男人?林一川不能忍了,上前一步咬牙切齒地說道:「這麼不在乎啊?不在乎你敢親我嗎?」
這是實情。那麼,他為何不服軟,甚至表現得極其囂張?林大老爺想起兒子宰殺龍魚時的委屈憤怒,不覺嘆了口氣道:「韓信當年能受跨下之辱,只當跪了尊廟裡的泥菩薩罷。圖一時痛快有什麼用?」
淡水色的唇看起來太誘人。林一川很想不顧一切地低下頭去。他硬生生的撐住了。那雙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的心輕輕顫抖著,彷彿在懸崖邊徘徊。
「好了。我不和女人計較!」
林大老爺放聲大笑,笑過之後他正色問道:「想為林家博一和-圖-書個長久富貴,並非一蹴而就的事。你已經同意答應那位的要求了?」
「我與譚弈素無仇怨。進京時,他來家中拜訪。先拉攏的人不是我,而是林一鳴。這是一種警告。如果只為了林家的產業。東廠大可以直接除去我們父子倆,扶了二叔當家主。他們為什麼不這樣做?因為譚公公知道,林家交到二叔手上,不出兩年,林家就控制不了漕運。誰不眼饞這條流淌著銀子的大運河?江南商家必群起攻之。東廠再眼饞銀子,也沒那麼多精力對付全江南的富商。譚公公今年才四十八歲,聽說身體康健。如無意外,能活個二三十年甚至更久。他不想竭澤而漁。他需要的是一個有能力長久掌控漕運的人為他效力。省事多了不是?」
「衣裙首飾我都用得上,不客氣拿走了。我素來喜歡銀子,你家的信物我自然也會用的。勿念。」
「爹!」林一川惱了,咬牙道,「你兒子是為了林家忍辱負重!有你這樣拆台的嗎?」
那樣的場景他不止在心裏想了多少遍。他雙手撐著榻,臉離她那樣近,如同當初在凝花樓里一樣。
樹上的銀杏葉被又一年的秋風吹得黃脆。樹下的池水依舊清沏見底。少了兩尾龍魚,就少了幾分靈動。

這樣安靜的穆瀾是林一川不熟悉的。他心和_圖_書裏惴惴不安起來,想到了暴風雨前的平靜。他當時憑著一口氣噼里啪啦說了一通,穆瀾畢竟是個女子。瞧著平靜,心裏該不會早燒得火旺了吧?回想從前初認得她時,就把自己耍得團團轉。林一川越想越覺有可能,脫口說道:「小穆,要不和我打一架?誰贏了誰說了算。」
父子倆的對話就此結束。林一川小心地送了精神倦怠的父親回房,告辭離開。還未出門,聽到老爺子在身後嘀咕:「給穆家姑娘的銀子是你從小到大攢的私房。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也不心疼。」
四目相對,似是極為漫長,不過一瞬而己。林一川直接放棄了。他站直了身,很是隨意了拂了拂衣袍:「東廠的海捕文書已經貼在城門口了。你得換身份了。」
東廠走後,穆瀾悄悄住進了後院假山上面的兩間亭閣。這裡是林一川的書房,陳設疏朗大氣。
「我記得去年陪師父來問診……」穆瀾慢悠悠地說著。
林一川恨恨然回頭:「老鐵公雞!」
「女人怎麼了?我和你有什麼不同?」林一川偃旗息鼓,穆瀾反而計較起來了。
「嗯。」林一川點了點頭,「今天來家裡的東廠中人,包括譚公公的義子譚弈都很吃驚。事實也是如此。林家就算拉來錦衣衛也無法對抗東廠。林家于譚公公來說,不過是螻蚊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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