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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兩人住的廂房，雁行關了房門：「放心吧，有林安在。歇好了再去換他不遲。」

「大哥，你還不肯承認嗎？」林二老爺得意洋洋地說道。

他終於聰明了一回。此話一出，連九老太爺都心動了：「一川雖然被你養了十九年，可是他畢竟沒有林家的血脈。這家主之位，你是否再考慮考慮？」

「叫郎來！」林一川面色大色，彎腰將父親抱了出來。他腦袋嗡嗡作響，摟緊了父親，像摟住一根輕飄飄的稻草。

林一川無力地坐下，握住了父親的手。

林大老爺注視著他，終於發出一聲嘆息：「林大，有事為何不來尋我？」

雁行打斷了他的話：「東廠說少爺不是老爺親生的，是真的？老爺說少爺是抱養的，他不是你的少爺了？」

槅扇間的門輕輕閉合，為父子倆隔出了安靜的空間。

燕聲欲言又止，朝內堂張望著。雁行睃了眼站得如標槍般直的林安，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了出去。

林大老爺雙目緊閉，臘黃著臉，人事不醒。

給自個兒倒了杯熱茶，又遞給燕聲一杯。雁行hｔtｐs://m•hetuｂｏｏk.com.coｍ悠閑地吹了吹杯口的熱氣道：「是又怎樣？大明律規定家業全歸嗣子，親兄弟親侄兒都甭肖想。」

那究竟少爺是不是老爺親生的啊？不對，他不是想說這個。燕聲腦袋有點懵：「少爺當然是少爺……」

祠堂里的林氏族人因震驚而沉默。

「一川！快，快看看！叫郎來！」林大老爺沒想到他竟然撞牆自盡，急得直喊。

連跟了父親一輩子的林大都被東廠脅迫！林一川憤怒地回頭，與譚弈譏笑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大老爺也許會醒，也許……」郎的話撕開了蒙在林一川耳朵的那層膜，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晰異常。

這一刻林一川問自己，如果他不是林家的大公子，他能在十六歲接管產業，令南北十六行的管事信服嗎？他想起了從前，幾百兩精工綉作的衣裳髒了一點馬扔掉。如果不是揚州首富林家的大公子，他能這樣豪奢嗎？

林一川條件反射地扶著父親。身後林二老爺和林一鳴的憤怒質問聲像是從極遠的地和_圖_書方傳來。他，真的是不是爹的親兒子？他，是父親抱養的？

不知不覺回到銀杏苑。軟轎落了地，林一川還久久沒有想起去掀橋簾。守在一旁的林安叫了他一聲，林一川有點茫然地望著他。林安又叫了他一聲。林一川猛然回過神，前掀起了轎簾。

林大老爺的話讓林一川驚詫地望了過去。父親為何要這樣說？他沒聽錯吧？

林一川快步趕了過去。林大管事抓緊了他的手。額頭撞出了鮮血淌下來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點什麼，喉間只發出嗬嗬的聲響。老半天才吐出一口氣來：「莫要怪老爺……」

聽到林大老爺的話，林大猛然抬頭，整個人身體顫抖起來。他顫顫巍巍地起了身，佝僂著身子慢吞吞地往祠堂往走，眼看要出去，他突然扭頭大喊了聲：「老爺！老奴先走一步，到地底下再侍侯您！」

「是林大！」

林二老爺叫了起來：「大哥這話說的，像林大受了逼迫來做偽證一般。林大，我問你，當年你在京城做管事，林一川是什麼時侯被老爺抱回來的https://m.hetubook.com.com？謹姨娘是什麼時侯被買的？」

說罷一頭撞在了旁邊的牆。

林大老爺充耳不聞，睃了梁信鷗與譚弈一眼又道，「戲看完了，便散了吧。一川，送我回去。」

內堂里的人潮水般退了出去。林一川回過頭。林安正站在槅扇間的門口。他朝林一川微微低下了頭，以一種謙卑的姿態傳遞著他的忠心。

「老爺！老奴給您請安了。」林大一進祠堂，衝著大老爺跪下了。他望著大老爺，眼裡兩行渾濁的淚淌了下來。

燕聲瞪著他許久，怒得拍起了桌子：「雁行，你不是個好人！眼下什麼情形了？你竟然還在看戲！不行，我要守著少爺去。」

「他們說少爺不是老爺親生的！老爺還承認了。這怎麼可能？！」燕聲急不可待地說道。

林大老爺望向佝僂著背走進祠堂的老人，目光閃了閃。

任由他奪門而出，雁行翻了個白眼，抖開包袱皮，收拾起東西來。

有認出來人的宗親喊出了聲。在林家，能被林大的人，是林家曾經的大管事。林家南北十六行，資格最老，權力最大的和*圖*書一位管事。

「朝廷律法規定，我無親子，卻有嗣子。一川了族譜，他能繼承我的家業！」林大老爺擲地有聲地說道。

眾人一愣，又無從辯駁。林二老爺險些氣瘋了：「大哥！他身沒有林家的血脈，憑什麼？」

眾目睽睽下父子倆離開了祠堂。

林二老爺叫道：「我把一鳴一航過繼給你！不！這林家所有的男孩都任你挑選！」

他把臉埋了下去，發出含糊地聲音：「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那不結了？」雁行悠悠然說道，「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祠堂里的一幕幕鋪天蓋地的在腦回放，讓林一川陣陣眩暈。他握緊了父親的手輕聲說道：「您說過我娘摸過五百羅漢壁，佛祖顯靈，這才有了我。爹。其實東廠找的證人證詞都可不信。為何你要承認呢？也對，您是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林大，老夫不怪你。你起來吧！」

林一川迷茫了。

聲音隨風而散。林大斷了氣。

林大抹了把淚，喃喃說道：「十九年前，大老爺來京城查看生意，閑時四處遊玩。二月底的一天，突然抱回了大和圖書公子，說是與自己有緣。為了不讓揚州老家的人起疑，又起了善心，買下了走投無路的瑾姨娘，讓她冒充大公子的娘親。後來大公子承歡老爺膝下，老爺視為己出……」

譚弈的聲音像根刺扎在了林一川心，這是有意說給他聽的：「鵲占鳩巢，還以為自個兒多能呢。能得了族譜也能從族譜劃掉，法子多的是……」

林家請來的郎在他眼前晃動。大管事呼喝著下人。僕從們穿流不息。林一川機械地望著躺在撥步床昏迷不醒的父親，感覺自己正在做夢。

「老二，你費盡心思找來這麼些證人，又有什麼用呢？一川了族譜。他是我的兒子，能承繼我大房的香火。一年後他及冠之年，家主還是他的！我膝下無子，卻有養子如親子。諸位宗親，哪條祖宗規矩定下我不能把家主之位傳給他了？」林大老爺譏誚地說道。

沉默之林大老爺悠然開口道：「一川，的確是我抱回來的。又如何？」

說不清的疲倦感涌了來。林一川喃喃說道：「我想陪會爹，別讓人進來打擾。」

燕聲急了：「哎，我不是說家產，我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