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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喜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那是因為她們哭給別人看，而我，是哭給自己聽。」

步懷宇冷漠地看著她，指間的香煙冒出裊裊的煙氣，細細地，然後很快地融入四周的空氣中去，讓人呼進肺里，嗆得厲害。「如果可以，我想打你一頓，」他說，眯了眯眼睛，透露出少有的狠戾，「扇你幾巴掌，把你的固執，把你所謂的自尊，你可笑的想法統統打出去，狠狠地揍你這個冷酷絕情的女人一頓。可惜，我這人太好面子，我不打女人，雖然這句話被男人說得都俗套了，可我還是不會對女人動手。」

他譏笑：「你會怕她？我知道你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

步懷宇停了停，問：「也不打算告訴他？」

他愣了下，然後嗤笑：「現在道歉不覺得晚了點嗎？是誰說的傷透了心也便死了心？」

「別說了，」步懷宇柔聲說道，伸手把她攬入了懷裡。她把頭擱在他的肩上，輕聲問：「你說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有我這樣的母親么？她們也有一個痴傻的大哥么？」

她笑了，笑容很慘淡，說：「我知道，就是這些還打不倒我。在得到那個判決之後，我回了家，我想找個地方讓自己睡一覺，我告訴自己說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你知道我進了門我媽和我說什麼？你猜猜，我說你一定猜不到。」

她輕輕地笑：「沒錯，他母親ｈttps://wwｗ.hｅｔubooｋ•cｏｍ.cｏm也這樣說，還說如果我堅持，仍是可以嫁進他們家，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不想因為這個把兒子也丟了。可我能嫁么？她母親說得很對，我什麼也給不了他，給得只有包袱，只有累贅，到最後，我連他有自己孩子的權利都剝奪了，讓他的生命連延續都沒有。」

「那是為什麼？我想何適也會問這個問題，你總得給他一個理由。」

他笑著搖頭，沖她晃了晃指間的香煙，然後緩緩地吸了一口，摒了片刻呼吸后才從鼻腔里把煙氣緩緩地噴出來。她一臉的好奇，學著他的樣子吸煙，可卻總是吸不到肺裏面去，只是聚在口腔里，努了半天勁也只是忘胃裡吞咽了幾口，壓根吸不進去，更別說再用鼻子呼出來了。

袁喜僵了僵身體，抬頭直視著步懷宇，搖了搖頭。

袁喜點了點頭，然後又搖頭。她不知道該如何訴說她的事情，也不知道該不該向他說這些事情。過了好一會，她才咬了咬牙，說道：「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反正我不會和他結婚了，他會回美國過他的生活，從此以後他是他，我是我。」

步懷宇自嘲地笑笑：「你的這些話我可以自戀地理解成你是突然發現了愛的是我才要判何適死刑么？」

步懷宇看著袁喜，終於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因為他？」

「不ｈｔｔps://ｍ•ｈetｕbｏok.ｃｏm•com是還有一半是正常的么？」

「還要結婚么？還要把這樣的基因傳下去么？」她盯著他，問。

步懷宇看她笑得反常，忙伸手握了她的手，輕聲說：「先別說了，你不是想學吸煙么？我教你吧。」

不是張恆，而是步懷宇。

袁喜笑了：「那還是真是可惜，因為我是個很自私的女人，無論做了多麼錯誤的事情，我都會很快地原諒自己。」說著她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枝煙出來，然後四處找火柴。

她聽話地閉上眼睛，然後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靠近了自己，她心裏猛地慌亂起來，正想睜開眼睛，猛地聽到他緊貼在自己面前低聲喝道：「大口吸氣！」

步懷宇吸了口煙，面容冷淡地看著袁喜說道：「剛才張恆給我打電話，我本來不想來，我想反正已經是死了心了，何必再去自找傷心呢。可最後我還是來了，我告訴自己說我要來看看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來看看你到底落魄成什麼樣子了。我甚至還想，如果你有回頭的打算，我一定不會接受，我會好好的羞辱一番，好好地折磨你一頓，讓你也知道什麼叫傷透了心也便死了心。」

她堅定地搖頭：「不想讓他再去矛盾，如果我給不了他愛情，何必再讓他的親情產生裂痕。」

「那你聽我的話，我讓你呼氣你就呼氣，我讓你吸氣你就吸氣。」他說，看到她點頭，掐滅了和_圖_書自己手裡的煙頭，把她的煙拿過來，又接著說道：「閉上眼。」

步懷宇拿下嘴裏的香煙，轉回頭去拍了拍身邊的沙發，淡淡地命令：「過來坐下。」

慌亂中，她忙聽話地大口吸氣，然後就被嗆地彎下腰大力咳嗽起來，好半天才能抬起頭來滿臉通紅眼角含淚地看著他。

她點頭。

袁喜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低著頭用力地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他開著車過來，到的時候看到守在門口的張恆，張恆守著門不讓他進去，只是問他想清楚了么，想清楚了就進去，沒有想清楚就滾回去。他說他想明白了，於是張恆就放他進來了。

「別咬了！」他說，「到底是什麼樣原因讓你突然決定不結婚了，而且連個理由都不能給他？」

袁喜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袁喜低著頭苦澀地笑：「你不用再折磨我了，我已經遭受到了報應。再說，我也是不會回頭的。」

她閉了眼，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可他的手掌是那樣的有力，就那麼堅定地把她的肩膀鉗制在那裡，支撐著她的重量，讓她想要委頓下去都不行。

袁喜順從地過去坐下，側著頭看著他，倏地笑了，沙啞著嗓子問：「是來看我的狼狽還是來施捨你的憐憫？」

他看著她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會因為這個放棄你的，只要他愛你。」

他緩緩往後收回了身體，彎著嘴角m•hｅｔubｏoｋ.cｏm•ｃom看著她，說：「這還是我吸過的二手煙，你就咳成這個樣子，就你這樣的，你還想吸煙？」

「別問了，行么？」她說。

步懷宇沒有理會她的話，還是接著自己的話說著：「可我一進門就知道自己又心軟了，你那不是在哭，那是嚎，」他抬起頭看著袁喜苦笑，問：「女人哭起來不都是如梨花帶雨嬌柔可憐的么？怎麼還有你這樣哭的？」

他瞥了她一眼，把打火機扔了過來，看她點著了煙，大口地吸了一下又揚著下巴吐出去，他扯著嘴角嘲弄地笑笑，說道：「別裝這個墮落的樣子了，吸煙要吸進肺里去才叫吸，抽到嘴裏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讓我把何適給我的戒指送給那個小紅，說她看上了我的戒指。還說反正我也要結婚了，那玩意還有什麼用啊。我讓她滾，她說她是我媽，我怎麼敢讓她滾。我就想，是啊，我怎麼忘了她是我媽呢，於是，我就自己滾了。」

「睜開眼睛！不要逃避！」他嚴厲地說道。

袁喜準備好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傻傻地站在門口忘了動地方。

「一半，只有一半，」她咧著嘴角，「你知道一半的含義什麼么？那代表著我從打算要孩子的那一天起就得提心弔膽地等待著，猜測著未來出生的孩子會是哪一半。我受不了，我會崩潰的。而且就算生出像我這樣的，又能怎麼樣？再經歷一遍我的生活？這樣的基因還有必要傳下去么？和*圖*書」

「他母親來了。」她說道。

步懷宇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只抿了抿唇，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肩膀，緩緩放開了手，說道：「有很多不能生育的女人，她們一樣有著婚姻，有幸福的家庭。」

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濃重的有些過分的眉毛，微有些凹陷的眼窩，強勢的眼睛，深不見底的瞳孔……

她擦了擦眼角咳出來的淚水，失神地看著他手裡的那枝香煙，過了好一會才挪開視線低下了頭，低聲說道：「那天……對不起。」她的嗓子本就哭得沙啞，再加上剛才的一頓咳嗽，現在更是沙啞的幾乎發不出聲來。

他笑得更厲害，問：「想知道吸進去是什麼感覺么？」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她給了我一份大哥的檢查報告，痴獃，遺傳性的痴獃，世界上都很少見的病例，所有的子女身上都會有那樣的基因，我也有，一代傳一代，一半的發病幾率，永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生出傻子來，也永遠不會終止，就像是個詛咒。」她的聲音是那樣的平靜，彷彿就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她驚訝的偏頭看他，問：「真的？」說著又鼓著腮幫子抽了一口，吐出來，又問：「不是這樣么？」

「不行！」他的口氣是這樣的咄咄逼人，直把她逼得無處可逃，她不自覺地往後縮著身體，卻被他一把拽過來，鉗住了她的肩膀，強硬地說道：「說！」